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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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練見王寶明越說越難過,趕緊對何婧英使了個眼色。何婧英走到王寶明面前跪下說道:“母妃,何婧英來給母妃請罪?!?/br> 王寶明一愣:“請罪?請什么罪?”再一看到何婧英身后的楊珉之,頓時驚起:“你不會,你不會真跟這個人……誒,這個人我之前好像見過?!?/br> 蕭練說道:“娘,這是我的小廝,只是最近少于在王府里,你不熟悉。這就是幫助我抓住馬澄的人?!?/br> 經蕭練著么一說,王寶明就想起了當日蕭練捉拿馬澄的時候,楊珉之的確在場。她忽然又回過神來:“你不會真的,你們……不對不對,若是真的,法身你怎么會還帶著她們到我這來?!?/br> 蕭練微微一笑:“母妃明鑒?!?/br> 王寶明不解地盯著何婧英:“那你請什么罪?” 何婧英低下頭:“我是為用術法的事情,來跟母妃請罪的。此事,應該早些讓母妃知道?!?/br> 原本在祭祖之時,蕓香指證的那些事,王寶明心中不是沒有猜疑?,F在何婧英主動來到自己面前請罪,她心中的疑慮稍減,當然也就不會怪罪何婧英,不過仍然心疼蕭練,對楊珉之也就沒有好感。她拉著蕭練的手說道:“這事的確該先讓我知道。我知道你父王死后你心里不好過,但是也不能這樣。這些什么巫術都不過是些唬人的,你不該信?!?/br> 王寶明回頭看了楊珉之一眼,見楊珉之弱不禁風的樣子,估計在王敬則手里也吃了不少苦頭,話也不好說重了,只好說道:“法身啊,這些事情不要再做了,等這個公子傷養好了,就讓他走了吧。也省得落人話柄,平白惹你皇爺爺不高興?!?/br> “母妃,今日來兒臣就是想跟您商量這事。楊珉之于我有大用,暫時還不能送走?!?/br> 王寶明皺眉道:“你有什么用?難道你還真信了那些無稽之談?” “若是現在將楊珉之送走,那不是等于承認自己心虛,承認了蕓香在祭壇前編排我的那些話?!?/br> 王寶明有些懊惱:“你這么說,也是?!蓖鯇毭鲗⒑捂河⒎銎穑骸澳阋矂e跪著了。我雖然笨,但我眼睛不瞎,你和法身的感情我看著的,你不會做對不起法身的事的?!?/br> 何婧英聽王寶明這么一說,心里突的一慌,倒是覺得愧疚起來。 王寶明見何婧英低垂著頭,還以為何婧英仍在擔憂,柔聲道:“我也不知道蕓香為何會做那事。我真是……” 蕭練寬慰王寶明道:“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不做錯事?!?/br> 王寶明嘆口氣:“蕓香是我的陪嫁丫鬟,在我還在王家的時候,她就伺候著。連她都反了,太子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br> 蕓香曾是王家的丫鬟?那道不奇怪王敬則怎么會找到蕓香的了。 王寶明想到此處又有些恨恨的:“若不是你們一同去陸良,一起歷經了艱險,那還不給小人挑撥了去,若是生出些齟齬來,我太子府和南郡王府不是都要被攪得不得安寧?!?/br> 何婧英心中咯噔一跳。正如她所說,她一個王妃而已,并不值得王敬則花功夫對付,對付蕭練才是王敬則真正的目的。王敬則叫來蕓香說出那些話來,目的就是激怒蕭練而已。不是激起蕭練對她的憤怒,而是激起蕭練對王敬則的憤怒,從而當著百官的面為了何婧英而反了皇上。 可是王敬則怎么就能那么篤定,蕭練會毫無保留地信任何婧英,不會相信蕓香挑撥離間的話?除非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王敬則的手里。 難道是王韶明在暗中監視? 第一百九十五章 芳菲館 王府里張mama從廚房里拿了一些榛子,又在廚房里打探了一番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往芳菲館里走了回去。張mama雖然對著府里的下人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態,但不得不承認,這王府里的吃食比他們瑯琊王家府里的好了許多,更不說南郡王妃待客大方,好的東西都是緊著給芳菲館送來。張mama滿心鄙夷,這南郡王妃雖說是個正妃,到底還是怕他們王家的,若不是自家小姐始終在男人面前不開竅,早就該把這王妃攆走了。 張mama心里美滋滋地想著日后若是自家小姐真的當上了南郡王妃,她這個從小伺候小姐長大的嬤嬤也就是王府里長臉的人了。雖然太常府在瑯琊也是說一不二的,但畢竟跟王府還是有差距的。 張mama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一時沒注意從芳菲館里沖出來的人,一頭就撞了上去,“啊喲”一聲摔坐在地上。抬眼一看,自己撞上的人竟然是蕭昭文。蕭昭文一臉怒意,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張mama。畢竟是一個王爺,雖然沒什么權勢,但冷著一張臉也足夠讓張mama膽戰心驚了。 張mama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跑進芳菲館里,還沒進門就聽見王韶明低低的啜泣聲。張mama心里一緊,莫不是自家小姐被那個王爺欺負了去?她連手里拿的榛子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沖了進去??匆娡跎孛鞔┐髡R,心中總算是松了松,但看見王韶明哭得眼睛紅紅的,心中又疼起來,趕緊上前安慰道:“小姐,你這是怎么了?” 沒想到王韶明一把甩開張mama的手,有些惱怒的問道:“張mama,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露了消息給父親?” 那日王韶明扔了一整盒桃花榛子酥在南郡王書房門口,羞愧難當地跑回芳菲館里沒多久就想明白了。她又不瞎,衣角那一支杏花是她自己繡的,她肯定沒有看錯。那幾日在書房里吃著她親手做的糕點,聽著她說話的肯定就是蕭昭文。 她雖然不知道為何蕭昭文要藏在南郡王府里的書房里裝蕭練,但既然是藏,那此事定然是極為隱秘。她也不會去多嘴。她只怕是此事被張mama察覺了。 張mama有些不解:“小姐在說什么?我露什么消息給老爺了?” “張mama,我不管父親怎么想,可我不愿做那齷齪之人。你攛掇了蕓香去編排南郡王和王妃,還背著我將王府里的消息遞給父親。你是這樣的人,我就容不得你留在我身邊了?!?/br> 這還是王韶明長那么大,第一次趕張mama走。張mama急道:“小姐你在說什么?我編排什么了?遞了什么消息了?” 王韶明搖搖頭:“張mama,你莫要再裝了,你日日在王府里轉悠,還愛去那梅院偷聽,我只當你是閑得無聊不曾阻止你,是我錯了??赡悴辉摫持易鍪??!?/br> “哎呀,小姐,冤枉??!這事怎么回事???我遞了什么消息了?” “方才新安王來過了。今天祭祖的時候,大表叔找了太子妃身旁的蕓香說王妃與王爺身旁的小廝有染。太子妃素來喜靜,很少來王府的,王府里的是太子妃身旁的丫鬟怎么會清楚?” 張mama驚到:“小姐你說什么?這南郡王妃與王爺身旁小廝有染?” 王韶明急道:“張mama,你莫要胡說?!?/br> 張mama一愣:“小姐,怎么變成我胡說了?” “此事若是真的,南郡王還能在祭壇前還護著王妃么?” 張mama一驚:“就這樣還護著呢?這個王爺是個什么心思?” 王韶明見張mama想歪了,心中氣惱自己是個不會說話的,急得跺了跺腳:“張mama你不要胡說!” “怎么又是我胡說了?” 王韶明眼圈一紅,說道:“方才新安王來說了,大表叔故意放出那些閑言碎語,根本就是為了激怒南郡王。定是我透露了些別的消息給大表叔,大表叔才能這么激王爺的?!?/br> 王韶明性子雖然溫軟,但卻不笨,她察覺到書房里住著的不是南郡王,不免對懿月閣留了些心,發現那幾日送進懿月閣的飯菜都幾乎沒怎么動過。王韶明猜到了卻不愿再往下細想,這是別人的秘密,她不好去多打探。何況若是害了南郡王,蕭昭文怕是會恨她了。 今日蕭昭文怒氣沖沖地跑到芳菲館來,將祭壇上的事情一說,她也悟出了點大表叔的心思。她雖不知南郡王與王妃這幾日去了何處,但這二人應當是在一起的。她不知道王敬則查到了些什么東西,但王敬則定是知道他指摘的那些事情是動搖不了二人的關系,反而只是會讓南郡王沖冠一怒為紅顏而已。 王韶明心下悲涼,她被父親像一枚棋子一樣送進著南郡王府里來。她心里雖然明鏡似的,但她卻怨不得她的父親,富貴人家的女子由不得自己,這是命。但是她父親一邊讓她博取南郡王的歡心,又一邊不擇手段地想要毀掉南郡王。他們王家為了爭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想兩手都要抓牢,卻從來沒有管過自己的死活。 王韶明心中清楚,但張mama卻聽得云里霧里的:“小姐,你說的是哪跟哪???怎么又是別的消息?別的什么消息?” 王韶明見張mama一臉茫然的樣子,心下嘀咕:“張mama你當真不知?” 再這么對話下去,張mama估計要瘋了,一張老臉上的褶子全都皺著在一起,無比誠懇地說道:“小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自從我們來了南郡王府,老爺從來沒派人來過,我怎么去跟老爺告密???還有我也真不知道該說什么???這王府里除了那個梅院怪怪的,我看,也就王爺和王妃的癖好有點奇怪的,還要加上小廝……” “張mama!” 張mama搖搖手:“好了,好了,我不說了?!?/br> 王韶明攪著自己手中的絲帕,心中煩惱。這事情張mama沒說過,她也沒對別人提起過,可這府里就他是外人。新安王誤會了此事,她也不知該怎么解釋才好。想著想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愧疚 就在王韶明為著這點誤會在南郡王府里覺得自己抬不起頭的時候。何婧英早就將這點懷疑拋諸腦后。倒不是何婧英心大,實在是王府里太忙了。 在他們回府之后,大孟也從沛郡回來了。竹邑一案交由大理寺查,大孟親自去的,現在算是從明面上遞到了蕭練的手里。不過此時大孟還沒來得及跟蕭練匯報,因為蕭練還在跟一匹馬慪氣。 蕭子敬果然命人牽了兩匹馬來。驪盧與小白龍不知怎么在陸良活下來的,小白龍倒還好,驪盧幾乎是瘦骨嶙峋,身上還有傷。而且脾氣異常暴躁,驪盧不僅對著蕭練人立而起,還對何婧英尥了蹶子,連何婧英摸一下小白龍,驪盧都會一頭撞過來。 蕭練一身都是泥,一腦袋的汗,順手用沾了泥的袖子在自己臉上一擦,頓時將自己擦成了一只花貓。大孟看得直搖頭,這宛若嫡仙般的王爺,現在干著馬夫的事,還干得不太順。 大孟揉了揉自己的絡腮胡子將一本冊子舉在手中:“王爺,這是京中與竹邑一事有牽連的官員名單,你看一眼?” 蕭練抹了抹被驪盧吐了一臉的口水,順手在大孟的衣襟上擦了擦,又將冊子拿來看了看。也難怪大孟這么拿不定主意,雖然皇上說了疑罪從重,但京城大半的官員都在這小冊子里,這就不是大孟能拿主意的了。 蕭練將冊子遞了回去:“你不是在寫竹邑一案的折子么?你放一塊,一起送上去?!?/br> “???這就送上去了???”大孟看了眼冊子,湊到蕭練面前壓低了聲音說道:“王爺,這多好的機會,可惜了啊?!?/br> 蕭練眉毛抬了抬:“什么機會?!?/br> 大孟拍著本子:“這上面這些官員你要是去拜訪一下,我再呈折子上去不是更好嗎?” 蕭練斜睨了大孟一眼:“就你這腦子,你也太簡單了?!?/br> 大孟撓了把胡子:“王爺,我這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啊?!?/br> 蕭練翻了個白眼:“小華佗的消息查到了嗎?” 大孟搖了搖頭:“挨個問過了,小華佗平日里都帶著一張面具,沒人看過他的真面目,逃出竹邑之后他只用將面具揭下,就可輕易從我們的人眼皮子底下溜走?!?/br> 竹邑一事,蕭練最擔心的就是這個逃脫的小華佗,他既能換給蕭道賜一雙腿,也就能換別的。對小華佗來講,摘幾張人皮來給自己做面具對他來說就跟縫一件衣服一樣簡單。這樣的人落于人海之中,就是真正的鬼面郎君。 蕭練蹙眉問道:“鐵匠鋪子呢?查了嗎?有沒有人在做那種精密的刀具?” 大孟搖了搖頭:“能做出這種刀具的鋪子都派人盯著了,目前還沒有動靜?!?/br> “蕭道賜的尸體呢?確認了是他本人嗎?” 大孟點點頭:“年齡相符,他的腿小閻王看過,與他的年齡又不符,與你之前說的倒是吻合?!?/br> “小閻王?” “我們不敢用沛郡的捕快,怕他們與此事有牽連,所以從京城帶了仵作過去?!?/br> 蕭練贊賞道:“這件事情你做得不錯。小華佗從竹邑逃脫,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有行動。你們把鐵匠鋪子盯緊一點?!?/br> 大孟點點頭:“好,我這就去布置一下,再加派一點人手?!?/br> 楊珉之眼見大孟離去,問蕭練道:“大孟的提議,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有了那本小冊子做把柄,的確是能要挾不少官員?!?/br> “這不長久?!笔捑毮弥静轀惖襟P盧的嘴邊上,又被驪盧噴了一臉口水。蕭練抹了把臉,順手在楊珉之的身上擦了擦:“蕭云端有一句話說得對,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愿意給誰就是誰的,別想從他手里搶了去?!?/br> “那你在大殿上跪一晚上,跪得朝臣都稱贊你仁義,你難不成還真是要給蕭云英,蕭云昌求情了?” “那是老頭子讓我跪的?!?/br> “老頭子?” “那天陪老頭子釣魚,老頭子特意提到了武穆皇后,我便懂了。我那一跪不過是順著他的意而已。不過我懷疑老頭子是公報私仇,特意讓我跪了那么久?!?/br> 楊珉之輕輕地笑笑:“也就只有你能叫皇上老頭子?!?/br> 蕭練認真地看著楊珉之說道:“祖宗,跟你商量個事?!?/br> “什么事?” “能不能等我找到了小華佗,再把真正的南郡王換回來?!?/br> 何婧英站在一旁安撫著小白龍,陡然聽到這一句,心中突地一跳。 小華佗掌握的是現代醫學的技術,雖然蕭練并不懂神經外科,但現代醫學與古代醫學畢竟差距很大,只要小華佗出手,他能比其他人更先發現端倪。 楊珉之看著蕭練沉默半晌,看了看何婧英,微微點了點頭:“好,時間你定?!?/br> 何婧英微微回過頭,將小白龍食槽前的干草又添了添,手竟然還有些微微發抖,幸好剛才楊珉之并沒有將這個問題拋給她。蕭練說出這句時她心里是期待楊珉之會答應的,但是又感覺這是一種背叛。 在帶楊珉之去太子府見太子妃之后,這種內疚感就一直盤踞在何婧英心里。蕓香在祭壇上說的那些雖然何婧英問心無愧,但畢竟也是折損了太子府與南郡王府的臉面。 何況她雖然與蕭練之間有絕對的信任,但這信任是源自于二人的境遇。在這件事上這個世上除了這兩人能說上些真心話來,就剩一個時不時就會消失的楊珉之。所以無論蕓香說什么,也挑撥不了她二人的關系。但王寶明卻不一定,心中難免生出些齟齬。 她原本以為會受一些責罰,卻沒想到王寶明如此明事理。在王寶明眼里,天大地大她只認自己的兒子。她兒子覺得何婧英有罪,她就端出太子妃的架子來訓斥;她兒子信何婧英,她也就信;她兒子喜歡誰,她也就跟著喜歡誰。她不聰明但絕對不傻,不會任由人當槍使。 可是如此一來,何婧英更是愧疚了。王寶明哪里知道,自己心肝寶貝疼著的這個兒子,已經不是原來那個。 第一百九十七章 驪盧 到了晚上何婧英睡不著,三月里的氣溫不熱,她就是覺得悶得慌。她走到窗前,輕輕將窗戶打開一條縫。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來,正值春日,南郡王府里的花開了不少,尤其以懿月閣里梨花開得最好。平常人家嫌梨花清淡,白色的花朵不夠嬌艷,還晦氣。但偏偏何婧英喜歡,種了一院子,一到這時節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軟軟的鋪在地上,微風一起就會紛紛揚揚的落下。這時候坐在花下溫上一壺酒,任由白色的梨花瓣落在酒里,那樣子美得很。 以前的她很喜歡,蕭昭業也喜歡,只是蕭昭業很少來。他有太多心事,從不與人說,即便是她。他們說話的時候很少,少到有時候何婧英不明白當初為什么蕭昭業一意孤行要娶她。但每到節日,她府里的賞賜都不會少,吃穿用度也是全京城里王妃中最好的。雖然那些金釵她不愛戴,但她也能感覺蕭昭業對她是極好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