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鴻搖了搖頭，“不，我很看好你?！?/br>
    陸時秋收了嬉皮笑臉，“為什么看好我？”

    “大概是你的運氣？”段清鴻從小就讀書，卻每每止步于院試。而陸時秋呢？讀書不到一年，就考中秀才，這份運氣，他羨慕不來。

    段清鴻也不知想到什么，心中一動手握到陸時秋胳膊上，“所以我決定把我meimei許給你?！?/br>
    陸時秋：“……”

    陸時秋抬胳膊甩掉他的手，頗為不悅，“你說啥呢。我已經娶親了?！?/br>
    段清鴻忙道，“說錯了。不是許給你，是許給你侄子?！彼脨赖门牧讼伦?，“說禿嚕嘴了?！?/br>
    陸時秋拍著胸口，瞪了他一眼，“你嚇了我一跳?！?/br>
    段清鴻雙手舉起來，“好吧。其實我是看中你?！?/br>
    陸時秋斜眼瞪他，你還敢再說？

    “不是。我是說我看中你將來能中舉?！倍吻屮欄s緊補充。

    “我謝謝你看好我。但是你不能拿你妹的婚事這么隨便?！标憰r秋不得不提醒他。

    段家商行可是月國有名的大商賈。他從來沒奢想自家能跟段家結親。

    “我們家只是段家旁支，再過一代就要出五服了?！倍吻屮櫧o自己倒了杯茶，而后一飲而盡，“你知道我為什么跟我爹吵架嗎？”

    陸時秋總聽四乙說什么“好奇害死貓”，所以他從來不會主動去探聽別人的**。

    段清鴻嘆了口氣，“我五叔家的小堂弟今年考中秀才。原本我爹一直管著一支商隊。跟商隊比起來，鹽儉縣這些產業根本不算什么。最近族長有意要將商隊交由我五叔來管了?！彼嘈?，“你猜為什么？”

    陸時秋微微皺眉，順著他的話頭問道，“為什么？”

    “因為我沒考中院試。族長就想把商隊收回。我爹很生氣，罵我不爭氣?！彼嗔巳嗄?，“我也想爭氣?？墒俏乙呀浛剂四敲炊嗷卦涸?，就是通過不了。我能有什么辦法？”

    科舉就像一條獨木橋，走這條路的人很多，幾乎九成九的人掉到下面?？上e人只能看到少數幾人站在獨木橋上。

    陸進秋對段清鴻很同情，有時候你拼盡努力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其實你沒必要走這個獨木橋。你好好經商，一樣能把日子過好?！?/br>
    段清鴻搖頭，“你想得太天真了。段家那么多人。我們又是旁支，段家嫡支為什么會讓我們管著鹽儉縣的生意呢？就因為我是個童生。我這個童生，代表著我是讀書人。官府的人也會高看我一眼?！?/br>
    他攤了攤手給陸時秋舉例子，“就拿我們家來說。我爹管段家在鹽儉縣的所有生意。我爹每年光打點官府就要一千兩。在我沒考中童生的時候，至少需要三倍。這就是差別?！?/br>
    陸時秋還是頭一回聽說，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有些奇了，“可是李縣令是個清官??？你沒必要花那么多錢打點?！?/br>
    段清鴻嗤笑一聲，“傻！李縣令清廉，下頭的衙役呢？有道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你要是不把底下的小鬼打點好。生意就很難做下去?！?/br>
    陸時秋暗自沉思。他從來不知道做生意還有這么多彎彎繞。

    段清鴻攤了攤手，“這還只是在鹽儉縣，窮鄉僻壤，只需要打點衙役。要是在京城，段家每年光打點上上下下官員就得花五萬兩銀子?！?/br>
    陸時秋已經聽傻了。

    “段家嫡支迫切想要族人出息?？上У浇衲暌矝]有一個能考中進士?！?/br>
    段清鴻嘆了口氣，“可能是我們段家風水不好吧。沒什么文氣。一個個打娘胎都帶下來銅錢味兒?！?/br>
    陸時秋不知該如何說。天生會經商其實也是一種本事。只是士農工商，商人處于最底層，也是不爭的事實。

    段清鴻話峰一轉，“所以我meimei只能嫁給秀才。只有跟有秀才功名的人結親。我們家才能保住鹽儉縣的生意?！?/br>
    陸時秋提醒他，“可我大侄子不是秀才。他也不打算考秀才?！?/br>
    “沒關系。他考不秀才，你已經是秀才了?！倍吻屮檾[了擺手。

    “我……”陸時秋有些奇怪了，“你可以給你meimei嫁給秀才啊，沒必要拐個彎?！?/br>
    就算舉人看不上商賈之家，但是有許多窮秀才還是很樂意娶有錢人家的小姐。

    “不是我想拐彎，我是真覺得你有中舉的天賦?！倍吻屮櫯闹驼?，言之鑿鑿。

    陸時秋也不知他對他怎么這么自信。他自己都沒把握。

    段清鴻見他似乎不怎么相信，突然道，“那些秀才公其實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商賈，明明想娶我小妹，卻用一副施恩的嘴臉，背地里嫌棄我們段家是庸俗之人。我不想我小妹嫁給那些酸腐受委屈。她值得更好的?！?/br>
    陸時秋聽他這么說，不由多打量他幾眼，突然有種敗家子居然也是好哥哥的稀奇感。

    段清鴻被他看得發毛，別別扭扭道，“如果你將來飛黃騰達，希望你看在親戚的面上，幫我們家一把?！?/br>
    陸時秋定定道，“無論我將來能不能考中進士，我都不會當官的?！?/br>
    段清鴻果然有一瞬間的驚訝，“什么？”

    陸時秋攤了攤手，“我想教書育人?！?/br>
    段清鴻眨巴下眼睛，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陸時秋反倒來了興致，“你不好奇？”

    “人各有志。有什么好奇怪的?！倍吻屮櫧o了他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

    陸時秋有些尷尬得摸了摸鼻子。

    “那也沒關系。如果你能考中舉人。就憑咱們兩家的關系。那些衙役也能少收點好處費。這已經夠了?！倍吻屮櫹氲煤荛_。

    陸時秋點下頭。

    就在這時，宏一端著熱氣騰騰的饅頭上來，段清鴻抓起一個飛快往嘴里塞，站起來往外走，“我先回去跟我爹說一聲。我妹的婚事，還得他點頭才行?！?/br>
    說完，風風火火跑了。

    陸時秋嘆了口氣。平時一身打扮挺像貴公子，怎么做起事來風風火火，一點也不穩重呢。

    陸時秋回過頭來，抓起包子，這包子溫度剛剛好，陸時秋抬頭，“你剛剛偷聽了？”

    宏一臉色漲紅，“你們在說我的事兒，我不好進來?！?/br>
    陸時秋點點頭，咬了口rou包子。

    宏一撿了凳子坐下。兩人吃著津津有味，待吃飽喝足，陸時秋才開口，“估計段掌柜那邊沒戲了。不說他能不能同意。我首先就不能同意這門親事?！?/br>
    宏一很好說話，“我聽您的?！?/br>
    陸時秋臉色好看一點，不過他擔心宏一奢望太高，“不過能不能跟段家結親，還得看段老爺了，段清鴻只是個哥哥，沒法做主?！?/br>
    宏一很難理解，只是他多多少少有些遲疑，“三叔，就算他們家真的想找靠山，也沒必要把女兒嫁給我吧？三丫和囡囡不是還沒定親嗎？”

    陸時秋擺手，“段清鴻早就成親了。他下頭的弟弟才兩歲?！?/br>
    宏一撓撓頭，“是我想岔了?！?/br>
    不是他多想，而是他聽說那些有錢人，都有許多小妾，兒子肯定也很很多。沒想到段府根本不是那回事。

    陸時秋心里多少被段清鴻給說動了，“咱們先等等。要是真能跟段家結親。也是一件好事。起碼你開店遇到問題也能有人請教?！?/br>
    宏一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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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段清鴻走后沒多久, 二掌柜也來了。

    陸時秋沒有故意給他臉色瞧, 請他到炕上閑聊。

    二掌柜滿臉愧疚，“陸兄弟, 我是真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哎。尋常跟他做生意，他看起來挺正常的?！?/br>
    陸時秋擺擺手, 說起來這事還真不怪二掌柜。

    知人知面不知心。二掌柜跟段掌柜只是生意上有來往。

    怎么可能知道對方會對家人這么吝嗇呢。

    陸時秋笑笑, “沒事兒。左右這事也沒成?！?/br>
    二掌柜點點頭, “我跟嚴家海貨鋪的掌柜也認識。只是他回家過年了。只能過幾天再幫著張羅了?！?/br>
    陸時秋興致缺缺, “暫時先不急。我這邊也有個相親對象，要是成了，就不看你這個了?！?/br>
    二掌柜點頭，“應該的?！?/br>
    兩人閑聊會兒，二掌柜還要回家招待客人, 提出告辭。

    等他走了, 陸時秋肚子也餓了, 他隨手吩咐宏一，“家里還有些海貨, 你到灶上隨便炒兩個吧?！?/br>
    宏一站在門邊，撓頭搔耳, 支支吾吾，“三叔, 我沒炒過菜?！?/br>
    陸時秋看了他好半晌，搖頭嘆氣，“哎, 你說我這命啊。大過年不在家享福，為你這親事勞心勞力，一點好都沒撈著。還得我做過飯給你吃?！?/br>
    這話說得宏一愧得慌，他麻溜道，“三叔，我給你燒火?！?/br>
    陸時秋嘖嘖兩聲，沒話說了。

    大過年的，陸時秋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炒幾個菜。

    方家酒樓的炒西施舌，也是一絕。經過陸時秋的改良，沙蛤味道非常鮮。

    宏一饞蟲都被勾出來了，火不燒了，直站起來，直勾勾看著鍋里，卻沒想到滿滿一鍋，“三叔，這么多，我們兩人能吃完嗎？”

    “今天是走親訪友的日子，顧家幫了我們這么多，怎么也得表示表示?！?/br>
    宏一受教。

    宏一捧著湯鍋，上面蓋著蓋子，也不怕涼。

    陸時秋提著禮物到顧家。

    顧家這會兒還沒吃飯，見他們過來，微微有些驚訝，“你們不是回鄉了嗎？”

    陸時秋笑道，“忙忙叨叨一整年。正好趁著過年，帶這孩子見見親朋好友?！?/br>
    顧家人對宏一很是陌生。主要是這孩子天不亮就去海貨店幫忙。早飯，中飯都在海貨店吃。晚飯才會回來。

    見到的機會非常少。

    兩家閑聊一會兒，陸時秋帶著宏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