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秋撇嘴，“我給他們錢，他們也舍不得用到自己身上。他們只會省下來，把自己折騰出一身病。還是算了吧?！?/br>
    他送給老兩口的衣裳，諒大嫂二嫂也不敢扒下來穿在自家身上。

    木氏笑了，“其實娘說得不對。你還是很孝順的?！?/br>
    陸時秋有些不自在，他孝順？他只是不想給閨女抹黑罷了。他可是未來官爺的爹。

    本來就是嘛，他每個月都滿著木氏給老兩口三四百文的孝敬銀子，都夠老兩口買幾身衣服了?？伤麄兊购?。一次也沒花到自己身上。

    整天穿著打補丁的衣服就進城，哥嫂就這么看著，也不知道幫忙置辦一身，這種不孝子孫還要個屁啊。

    可他爹就是不，還整天拼死累活給他們掙錢，一點也不知道享福。

    他有時候都覺得他爹娘就是個榆木腦袋。

    婆娘的目光燒得陸時秋呼辣辣地，他輕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罵道，“這方縣令忒不是個東西。那么多稅，七七八八加起來得有小二十兩。就這還不知足。又弄出個月餅。還強買強賣！狗官，喪良心的癟犢子，我非得狠狠告他一狀?！?/br>
    不等木氏反應過來，他眼急手快看到囡囡把胳膊往木桶伸，扯著她的袖子就道，“小祖宗唉，你就不用過來幫忙了。你去找你大姐吧。讓她給你烤花生吃?！?/br>
    囡囡拍著小胖手，跟著一塊重復，“花生?；ㄉ??！?/br>
    “對，花生，快去吧?！标憰r秋把她往灶房方向推。

    陸時秋洗完菜，木氏就去買了十來斤棉花。給公爹婆婆做的衣裳，她不好叫人幫忙，就自己來了。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囡囡覺得煎蛋沒什么滋味，就想吃鹵蛋，陸時秋答應中午給她買。

    囡囡這才高興了。

    吃完早飯，陸時秋去海貨店忙活，快到中午時去顧家飯館交錢，順便請二掌柜幫忙寫封信到縣城。

    二掌柜聽到他要告方縣令，手有些發抖，壓低聲音道，“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可討不了好?！?/br>
    陸時秋驚訝道，“怎么會被他知道？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沒有第五人知道?！?/br>
    二掌柜見他這么天真，給他提了醒兒，“咱們這些信件都是放到驛站。那驛站的驛丞就是方縣令的人。聽說每封信都會檢查一遍，才會給你發出?！?/br>
    陸時秋沒想到方縣令這么jian滑。居然連這點都想到了。

    陸時秋不想惹禍上身，更不能連累二掌柜，當即就道，“那就不寫吧?！?/br>
    識趣的人總是招人待見的，二掌柜又安慰他，“你放心吧。新皇是個明主，等他收拾好上面那些貪官，就會往下排查。你等著瞧吧?！?/br>
    陸時秋胡亂點了下頭。

    他心情極差，把早上許諾的事兒給忘了一干二凈。

    回到家，飯菜做好了，囡囡看著自己的碗，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臉控訴地看著陸時秋，“爹，我的鹵蛋呢？”

    陸時暖猛拍下額頭，“對不住，爹給忘了，爹下午就給你買。好不好？你先吃其他菜?！?/br>
    囡囡心心念念了一上午，推開碗，踢著小腿，“我不要。你說話不算話，你是壞爹?！彼坪跸氲绞裁?，她滑下登子，掐著腰沖他瞪眼，“喪良心的癟犢子?！?/br>
    她人小，嬰兒肥的小臉上鑲嵌一雙像黑葡萄似的眼睛，配上她萌萌的小奶音，罵起人來可笑又有趣。

    三丫拍著巴掌也跟著學了一句，“癟犢子?！?/br>
    陸時秋眉頭都快打結了，額頭青筋直跳，他抿了抿唇，壓仰著怒火，一把夾起囡囡往自己房里帶。

    孩子們一臉無措，大丫到底年紀大一點，隱隱明白一些，“爹？爹？”

    木氏追了上去，拍著緊閉的房門，“相公，你不能打孩子。囡囡還那么小，她不是故意的?！?/br>
    陸時秋氣炸了，他成了喪良心的癟犢子。他對她這么好？她居然罵他？

    1111還是頭一回見宿主發這么大火，立刻勸道，【宿主，你冷靜點，你嚇壞孩子了?！?/br>
    陸時秋胸口一鼓一鼓的，怒道，“你放屁，如果你掏心掏肺對一個人好，她反來罵你，你能冷靜下來？”

    1111給他擺事實講道理，【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跟你學的。你自己說話不注意，才讓孩子學了去。你能怪得了誰？】

    陸時秋驚訝不已，“我什么時候罵人了？”

    1111見他忘性這么大，把昨晚他罵方縣令的話重復了一遍。

    陸時秋恍然大悟。

    原來囡囡真是跟他學的。對哦，囡囡當時就在他腿邊玩水。離那么近，肯定把他的話全聽進去了。

    想到這點，陸時秋身上的火氣熄了一大半，把孩子放下來，扶著她的肩膀。

    囡囡睜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她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何事，只是看著她爹臉色黑沉，本能覺得事情不妙，攪著小手，局促地看著他。

    陸時秋心一下子就軟了，輕聲細語問道，“囡囡，你知道喪良心是什么意思嗎？”

    囡囡搖頭，“不知道?！彼褪怯X得這詞兒很新鮮，從來也沒聽人說過。她說起來，特別有意思。

    陸時秋松了一口氣，“那癟犢子呢？”

    囡囡又是搖頭，“不知道?！?/br>
    陸時秋好聲好氣跟她解釋，“囡囡，喪良心和癟犢子都是罵人的話。爹昨天說的是壞人。才罵他的。你覺得爹是壞人嗎？”

    囡囡手指抵著下巴，認真想了想，“不是壞人?！彼t疑了下，“可你說話不算話。你沒給我買鹵蛋?！?/br>
    還真是軸。陸時秋腹誹，他笑著道，“爹不是故意的。爹下午給你買兩個鹵蛋補償你，好不好？”

    囡囡眼睛一亮，“兩個？”

    “對！”

    囡囡一下子就原諒了他，“好?！?/br>
    陸時秋摸摸她的小腦袋，跟她打商量，“那你以后不要再用那話罵人好不好？你現在還太小了，分不清好人和壞人。要是罵錯了，人家會生氣的?！?/br>
    囡囡嘴巴張成了o型，想到自己罵錯了爹爹，小臉漲得通紅，乖乖認錯，“好?！?/br>
    說通了之后，陸時秋牽著女兒的小手出了屋。

    木氏在門旁聽到父女倆的對話，又好笑又窩心。

    她男人居然把囡囡當成一個大人在對話?？烧嬗幸馑?。

    大丫站在木氏旁邊，看到囡囡平安無事，松了好大一口氣。

    晚上睡覺時，陸時秋攬著木氏的肩膀，“囡囡才兩歲多，居然就能把我的話學了去?？磥碓蹅円院笳f話得注意點?！?/br>
    他在縣城待得越久，就看得越清楚。凡是有文化有素養的人說話都是細聲細氣，哪怕生氣罵人也都不帶臟字。

    說話帶臟字那是下等人才干的事兒。他閨女將來可是要當官的，怎么能說臟話呢。

    木氏憂心忡忡，“我們在家不說，可咱們住的這地兒，什么人都有。你能管得了別人嗎？”

    這話倒是真人。附近住的都是賣貨的小販子，平時也會跟家人拌幾句嘴，跟對門罵戰。

    只是他現在還買不起房子，“如果他們誰說了，我們就告訴孩子這是臟話。讓她們不要學?！?/br>
    木氏點了點頭，“行吧?！?/br>
    “等咱們掙著錢了，就買個院子，搬到別地兒去?！?/br>
    木氏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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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中秋過后, 木氏跟陸時秋商量，不讓大丫跟著去夜市，“最近生意也不怎么好，我一個人就能照看過來。大丫還在長身體，讓她多在家休息吧?！?/br>
    陸時秋沒什么意見，“你決定就好?！?/br>
    于是大丫就徹底解放了。

    大丫已經十歲了,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白天, 大丫帶著三個meimei在東市閑逛。

    陸時秋的鋪子在東市口，也不怕孩子跑丟了。便由著她閑逛。偶爾陸時秋還會給大丫錢，讓她給meimei們買些吃的。

    一次就給了二十文, 這讓從來沒有過零花錢的大丫好像中了頭獎。

    一只手把錢袋攥得緊緊地，另一只牽著囡囡往外走。

    木氏瞧見了, 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你給她這么多錢干什么？小孩子不懂事, 回頭就買些不實用的東西。多浪費錢啊?！?/br>
    陸時秋笑了笑, “大丫已經是大姑娘了，再過幾年就要給她說親。你得讓她學會花錢。將來她才不會被人騙了去?！?/br>
    木氏腹誹，她女兒又不是傻蛋, 怎么可能會被別人騙了去。

    陸時秋見她這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攤了攤手，“外人肯定騙不去。如果是她親近的人呢, 比如說相公或是婆母。雖然咱們在婚前肯定會好好打聽男方人品?？扇f一咱們看錯眼呢？要是大丫攢不住自己的嫁妝，日子得多難熬啊?！?/br>
    木氏心頭涌起一陣甜意，同意又覺得自己在大局方面不如他, “你說得對?！?/br>
    這兩口子聊得挺好，而孩子那邊卻起了爭執。

    為什么呢？

    因為東市賣小吃的攤子太多了。四個孩子，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選擇的東西也不一樣，可大丫手里的錢卻是固定的。

    二丫喜吃甜食，站在花生糖攤前不肯走。三丫喜歡吃油炸，手指著麻花，而囡囡望著五仁酥流口水。

    大丫都顧不上挑自己喜歡吃的，就被三個meimei鬧得一個腦袋三個大。

    她只有二十文，可這些東西都是論斤賣的，也不按個啊。她手頭的錢只能買一樣東西。

    她細聲細氣跟二丫解釋，“二丫，你是jiejie，讓著兩個meimei，好不好？”

    二丫憨憨搖頭，“不好！”

    大丫被她噎住。轉了轉眼珠子道，“那兩樣也是甜的。比你那個還要甜?！?/br>
    二丫終于肯動了，三丫這邊，“三丫，這個太硬了，meimei暫時還不能吃這個。等明年，咱們就來買這個，好不好？”

    三丫很委屈，“那些我都吃過了。就這個我還沒吃?！?/br>
    大丫摸摸她的頭，“這個不如五仁酥好吃。你相信大姐?！?/br>
    三丫認認真真打量她的臉色，抿了抿嘴，“好吧?！?/br>
    哄好兩個meimei，大丫走到五仁酥的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