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捕揚威
范家川的土地清量工作開始了。辛工作組每天和他的組員們,在范老大幾個人的配合下,把所有的土地進行了丈量。其實在范家川,大多數田地都是人家程旺泉的,除了沈家還有一些地外,大多數人都種的是程家的地。 丈量土地的工作需要當地人參與,辛工作組點了幾個人的名,其中就有肖子銘。很多人是很意外到底哪些人參與這項工作,他們納悶的是,上面來的工作組都是怎么知道這些人的。 工作組已經讓程家把前院騰了出來,工作組駐了進來。程家所有的人都住進了后院。出面找了程家的是范老大,現在的范家川人都感覺真的是變了天地,你看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范老大,竟然是個共產黨! 林先生的身份沒有公開,這是他和辛工作組兩個商量的結果。他們認為,這樣更方便工作。工作組的人對范老四都有一種天然的反感,這種反感隨著肖子銘的加入更加厲害。 這一天幾個人又和往常一樣,拉著繩尺外出測量。他們在剛見到肖子銘的第一眼時,也覺得那張臉多少有點恐怖。一問說是程旺泉家的長工,是個外鄉人,正好工作組里有一個河南人,一聽是老鄉,就說那咱倆還是老鄉嘞。問了一些話,兩個人的家鄉離得特別遠。那個工作組也發現肖子銘不愿意多談,也就不再追問。 在干活的時候,范老四總是對肖子銘指指點點,一會兒指派這一會兒指派那的,肖子銘不吭聲,那個河南老鄉不干了。 他說你個范老四,你到底是個干什么的?在這丈量個地,你把人家指來指去的,到底想干啥?你一天嘴里罵地主怎么怎么了,我看你比地主還地主! 范老四對工作組是不敢得罪的,說肖子銘是地主程旺泉的狗腿子,他是一看到這個肖疤臉就想到了自己的血海深仇了。正好這一會大家也干得有些餓了,范老大又送來了吃的,幾個人蹲在地頭上吃的時候,工作組的人就說,干脆范老四你給我們說一說你的血海深仇,我們聽聽。 范老四其實也說不出來啥,哼哧了一會也沒有了下文。其中一個年輕些的工作組就問他“你說程旺泉逼得你背井離鄉,那你給我們說說他是怎么逼你的,你這些年在外邊又做啥事著呢?” 范老四說是程旺泉兄弟兩個迫害他,程盛泉還睡了他嫂子。工作組的人不知道底細,說他睡你嫂子,你哥怎么不管?倒是你這個當弟弟的來管這個事了。 他說他哥死了。工作組的幾個人都停下了吃飯,有人提議說地主在這個地方也太猖狂了,欺男霸女的事情看來沒少干。我們一天也別光想著丈量地了,晚上開個斗爭會,把這個小地主一麻繩捆來,殺殺他的威風! 范老四說你們早就應該這么做了,好多地方都解放了,聽說好些村都把地主惡霸給拉去槍斃了,我們這個地方沒有個響聲,老百姓看不到希望么!尤其這個程二少,更該好好斗一斗,最好是槍斃! 工作組的人已經和范老四打了好幾天的交道,對他本來就很反感,這么一聽就知道他肯定和這個程二少有什么個人恩怨。這些人又都是從鄉里出來的貧苦人家,一聽說他哥不在了,多少猜到了一些東西,就揶揄他說,不會你也惦記著你地個嫂子吧?肖子銘聽到這里突然笑出了聲,這讓工作組的人更相信了他們的判斷。 范老四一個勁地否認,說那是沒有的事,都是別人胡說的。工作組的人都笑著說,你看看,根本就沒有人說過這事,你賊不打自招,說是別人說的。同志們抓緊工作,晚上我們會一會這個程二少! 晚上程盛泉剛吃過飯,早早上炕睡了。新歲已經快八歲了,現在也懂些事了,兩個大人就不敢胡來。想親熱了都是等他睡著了再說。 門外面的籬笆門好像讓人抬開了,聽到有人往進跑的聲音。程盛泉也知道工作組在范家川,但他并沒有意識到會和自己有什么關系。一聽到腳步聲,他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在黑暗中摸著把自己的衣褲穿好。 有人砸門,新歲緊張地往mama的懷里鉆。程盛泉問了一聲“誰?”外面的人說,快開門,我們是工作組的! 程盛泉剛把門打開,一個人用手電筒照著他,問“你是程盛泉?”手電筒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用手擋著光線說,我是程盛泉。邊上兩個人馬上把他手反剪,用繩子捆上了。 馬玉秀因為沒穿衣服,就沒敢起來。等到那些人一出門,她就趕緊地穿衣服。新歲嚇得一個勁地哭。穿好以后,她領著新歲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門,她知道,工作組現在就駐在程家。 在路上走的時候,程盛泉才發現兩邊擰著自己胳膊的是范老四和范老五。他們把自己的胳膊捆得特緊,他都有一種快要勒斷的感覺。前面的兩個是工作組的人,他們倒沒說什么,只是打著手電在前面走著。 老辛每天以扎針為名,在藥鋪和林先生交流著范家川的情況。這天晚上回來遲了,才聽說他們準備今天晚上把程二少叫來問問話,說是白天清量土地,晚上再把政治工作抓一下。最近農村的政治工作本來都是這么搞,老辛也沒有說什么。 他在炕上寫著一些東西,就見他們押著程盛泉進來。一看到他們給捆上了,老辛很生氣地說“你們叫人來問話,捆人干什么?這是誰讓捆的?”兩個工作組的都面面相覷,說是范老四的提議,殺殺地主的威風。老辛說你們的政治覺悟哪里去了?到農村來工作,自己不注意工作方式,不教育農民,倒還讓農民把你們給指揮上了? 兩個人就趕緊給程盛泉往開解繩子。老辛指了一下凳子,說你坐下談吧。今天這個捆你是不對的,回頭我再批評教育他們。他回過頭說,老徐你不是要問情況嗎?你就問吧。你們兩個,他指了一下范老四范老五,天氣不早了,你們回家早點睡覺去! 捆人的主意是范老四出的。當工作組提出晚上想見一下程盛泉的時候,范老四自告奮勇晚上給他們帶路。老徐就是那個河南人,也許是出于都是河南老鄉的原因還是別的,他對肖子銘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再加上聽說他那張臉是土匪給毀的,他又多了一份同情。他本來想著晚上讓肖子銘幫忙給他去叫人,看范老四那么積極,也就再沒說。晚上回家的時候,他給肖子銘悄悄說,有時間了咱們聊聊,他們現在住前后院,其實很方便的。 范老四領著工作組的人出門的時候,就說應該給二地主一個下馬威。兩個人都有點猶豫不決,畢竟老徐讓他們去帶人,沒說是捆著來。范老四說對這種地主就能心軟,你們不用動手,我和老五兩個捆他。 范老四本來還想著能參加“旁審”,明天吹牛也有些新東西,現在也泡湯了,都是這個姓辛的給鬧的,哎! 范家兄弟兩個從程家大院出來,就看到馬玉秀拉著新歲往這里跑。離得遠,從身影上看像,范家兄弟也是猜的。這個節骨眼上,除了她們娘倆還能有誰?馬玉秀倒是沒有認出他們,從邊上跑了過去。 范老四陰陽怪氣地說“跑這么快,急著送葬去呀?” 馬玉秀這才聽出是范老四,就停下了腳步說,那是,上路不上路總得有個披麻戴孝的,新歲吃了人家多少年的飯,總不能讓人說范家的種都像狗一樣,光知道咬人,沒有個人性! 范老四聽到這話知道她是罵自己呢,也不和她計較,說你一天和他麻纏不清的,馬上就解放了,地主的帳一算,看你往哪鉆。我看你趁現在還有我和大哥兩個在這里支應著,給你說上幾句好話,以后別再和程二少一塊攪和了。 馬玉秀說就你還在前面支應?別把自己也當個人使。新歲大伯人家是走正路的,范家川人都清楚,你是個啥貨色還真沒搞清楚呢,我怕你不清白還不如別人呢! 范老四讓他搶白了一通,也沒占上什么便宜。范老五說嫂子你別去了吧,估計也沒什么事。天這么冷的,小心把新歲給凍著。 新歲就叫了一聲尕爹。范老五看嫂子沒有返回的意思,說你要去就去吧,站在這里挺冷的。他扯了一把范老四的袖子,說四哥咱們回家吧。 范老四一進自己的那破屋,就說你看那個寡婦那樣子,一聽男的被捉走了,急得都想要跟上一起去死呢,一看就是個賤皮子貨! 范老五說你這么說話我都不愛聽了,畢竟人家兩個在一塊過著呢,依你的意思,捉就讓捉去?好歹以前也是咱們的三嫂,別人叫個寡婦咱管不住人家的嘴,你一口一個寡婦的,聽著也不怕別人笑話! 范老四就有些生氣,說你怎么一天盡幫著外人說話呢?她現在和我們范家有什么關系!范老五說,我現在是看清楚了,你這個人心里只想著自個兒,她跟范家沒關系,她再和程二少兩個攪和,還能讓范新歲姓了程不行?三哥死的早,這個嫂子也不容易,你倒是好,找我幫忙,不是埋人就是綁人,你看那個新歲見了你都不認識,誰知道你這個四爹咋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