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這一天的提親完全就是一個儀式，所有的人都明白，范新歲娶親的花銷和程小鳳出嫁的彩禮，都完全是由程盛泉一個人來承擔的。這左手出右手進的事只不過向人們表明，范新歲要娶程小鳳，這么大的動靜也只有程盛泉能做出來，他又不是第一回這么做。

    1228812288范新歲娶程小鳳是不花一分錢的。范家川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這樣的，別的都好，只是可惜

    1228812288可惜什么？就有人明知故問。一直沉默的肖書記突然生了氣，把煙鍋在地上使勁敲了敲，咕嚕了一句粗話后，說都抓緊干活去，別一天在后面像個婆娘一樣咬舌根。

    1228812288鄉上的郵遞員已經上班了，半個月左右就會把范家川的信送到林先生的藥鋪來。

    1228812288繼羽的信仍然是信中信，只是寫給小鳳的信由合作轉交的時候，小鳳并不接信，摸著合作的頭說，讓你水寒哥哥信里說一聲，以后給我不要寫信了。

    1228812288她對合作仍然是那么地疼愛，轉轉拿來的好吃的都給合作留著。只是合作自從那天讓mama把小被子抱回來后，再就沒有去陪過小鳳jiejie。

    1228812288合作不知道這一切都為了什么，她可惜的是那么好看那么疼她的小鳳jiejie，為什么就不能給自己當嫂子呢？

    1228812288她已經上了小學三年級，她的同學有一次不知道怎么說起來小鳳，說他媽說小鳳姐是個“爛貨”。

    1228812288她不知道什么叫“爛貨”，但她知道這不是個好詞，她哭著和那個同學吵了一架，那幾個男同學還起哄笑她，地主家的爛貨和你有什么關系，她嫁的是范家新歲又不是你哥。

    1228812288這個時候她最想念的人就是二哥水寒，如果他在的話，這些說小鳳姐壞話的壞蛋們都要吃虧。

    1228812288可是二哥是到晚飯的時候才能回來，她就這樣一個人在路上邊詛咒著那些人的臭嘴一邊想象著二哥回來收拾他們的場景。

    1228812288她在路上遇到了蔣小拴，他肩膀上扛著一個農具可能要到地里去?？吹剿?，老遠就問是誰欺負你了？合作你說，哥捶死他！

    1228812288蔣小拴到范家川來好像小學都沒有讀完就不再上學，剛來范家川的那幾年，和水寒幾個老打架，可現在他和水寒解放都成了特別要好的朋友，合作和他也挺熟的。

    1228812288合作于是把學校那幾個孩子如何說小鳳的姐的事說了。

    1228812288蔣小拴很認真地問了那幾個小孩的名字后，說你等著，合作，哥下午在學校門口堵他們，扯了他的臭嘴。

    1228812288下午上學的時候，有幾個孩子在學校門口遇到了他們早就知道的混帳東西蔣小拴，他把其中幾個孩子像老師點名一樣，罰站在學校門口，什么話都不說，全部壓在地上把嘴扯了一頓，也沒有人敢跑也沒有人敢哭。

    1228812288老師上課的時候還在納悶，有幾個孩子那是咋地了，好像吃什么東西吃壞了一樣地，嘴巴都是腫著的。

    1228812288晚上孩子們哭著把白天在學校門口受的罪給家長說，也有家長氣得跳了起來，都讓婆娘勸了下來，范老四的那個后兒子還是少招惹為好，本來就是個無賴種子，咱惹不過，忍了吧！

    1228812288范新歲和程小鳳的婚事定在了四月初八，因為那么張揚的提親儀式，所以范家川的人都知道，再有一個月他們就要成親了。

    1228812288小鳳的精神有了很好的變化，她根本不顧人們怎么看她，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議論都和她無關。

    1228812288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尤其是那條大辮子，上面依然扎著那顯眼的紅頭繩。有人在后面偷偷說，那是肖家老大給她買的。

    1228812288馬玉秀對程小鳳明顯地親熱了起來。這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在將來的日子里，只有和程小鳳把關系搞好，才可以在他們父子面前活出地位來。

    1228812288改蓮再次遇到小鳳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尷尬。她說小鳳呀，其實嬸沒有別的意思

    1228812288小鳳說哎呀，蓮嬸嬸您想哪里去了，破鍋自有破鍋蓋，我是個勞動的命，再找個勞動的人，這樣最合適。范家新歲總得娶老婆不是？我們正好。

    1228812288她留給改蓮一個遠去的背影，改蓮發現，其實這個女子遠沒有自己想的那么柔弱，她分明感受到了程小鳳看她的目光中有一絲嘲諷。

    1228812288人們都拿新歲開玩笑，話題自然是程小鳳。鄉里的人們開玩笑是沒有邊際的，但對于范新歲這樣一個人緣特別好的小伙子來說，他們都是嘴下留了情的。

    1228812288有人就起哄說新歲都已經提親了，晚上就到程家院子和小鳳睡唄！新歲說不急，等我娶到家了，睡一輩子！

    1228812288有一次他們兩個干活被安排到了一起，新歲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小鳳說你看你這汗衫都破了，后晌飯后我來給你縫一下，就這一句，把新歲高興地下午都一直哼著跑了調的曲子。

    1228812288小鳳不讓新歲到自己的小屋里來，說是在娶之前別來了，免得到處都有閑人咬舌頭。

    1228812288小鳳在晚飯后來到新歲家，幫著把家里的衣服被子都洗了一下，馬上就要結婚了，得好好準備準備。

    1228812288馬玉秀看著小鳳忙出忙進的，心里只是感到遺憾的是一件事，挺好的一個女娃娃，什么都好，怎么偏偏遇了那么一茬子事呢！

    1228812288一封來自監獄的信寄到了程盛泉的名下，打開才知道還有半年就要出獄的程旺泉，突然發了急癥死在了監獄。

    1228812288包括程小鳳在內的一家人第一次召開了家庭會議。程盛泉說話的時候，有幾次都忍不住落淚，尤其想到大哥對自己的撫育之情，最終忍不住哭了出來。

    1228812288馬玉秀也哭了，她倒不是哭程旺泉，她想起了程旺泉的兩個老婆的慘死，想到了自己被范老四踢掉的孩子。一路聯想起來，這眼淚就成了斷線的珠子，再也停不下來了。

    1228812288程小鳳緊緊抿著嘴唇，抑制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爹！一想到這個爹，她心里更多的是思念，他把自己養到了這么大，可是一天都沒有盡過孝呢！

    1228812288最后的決定是由新歲和小鳳兩個到監獄把程旺泉的骨灰拿回來，葉落歸根。

    1228812288這是新歲和小鳳第一次的單獨相處。他根本不在乎又是汽車又是火車的，只要和小鳳在一起，路途越遠越好。

    1228812288在第二天的時候，當他試探著用手抓住小鳳的手時，小鳳抽了兩下以后就任憑他那樣抓著，把他高興地像個孩子一樣歡喜地笑了。

    1228812288程旺泉的骨灰盒拿回來就下葬了，沒有搞什么儀式，這都是按照程盛泉的意思辦的。村里的好多人甚至不知道程旺泉已經病死并被埋入祖墳這件事情。

    1228812288因為小鳳父親的去世，范新歲和程小鳳的婚禮自然不能按期舉行，這是最讓范新歲感到遺憾的事。他在心里就罵著自己的老丈人，你也真會挑日子，等我結婚了再死成不？

    1228812288繼羽的來信中提到了小鳳，并問水寒小鳳到底怎么了，不給他回信？信中信也沒有了，因為已經三封都沒有小鳳的回信，可他的家信中對小鳳又是只字不提。

    1228812288改蓮讓水寒把情況寫清楚，不要讓繼羽擔心?？墒撬畢s總是用一種冷漠的眼光說我不會寫，要不？你自己寫？

    1228812288每當這個時候改蓮就望著肖子銘，可他卻并不表態，無形中讓水寒對她更加仇視。

    1228812288合作仍然時不時到小鳳的小屋里去玩，但都是很快就回來了。改蓮試探著問你小鳳姐沒讓你陪她作伴？

    1228812288合作總是用一種和她的年齡不相稱的表情，搖了搖頭說，沒有。

    1228812288范新歲和程小鳳的婚禮定到了農歷八月。按照父親去世女兒守孝的規矩，鄉里人一般都是要守一年，這一年里是不能有喜事舉行的。

    1228812288可是程盛泉卻代表家族宣布了，因為程家是個大戶家族，這么多的后代，守一年時間太長，就一百天，一百天后婚娶隨意！

    1228812288繼羽放學回家的時候，基本是一天都沒有耽擱，他生氣的同時也感到不解，小鳳到底怎么了，給自己不回信，家里也不說什么原因，都快把他急死了。

    1228812288他的回來依然受到了家里人的歡迎，每一個都是那么地親近他。合作還是那么粘著大哥。繼羽最終沒有忍住，問起小鳳今年到底怎么了，也不給自己寫信？

    1228812288家里人都互相看著，最后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改蓮的臉上。

    1228812288改蓮努力把自己的表情調整得自然一些，斟酌著說了一句小鳳出了意外，已經和范家新歲訂婚了，八月就結婚呢！

    1228812288什么意外能讓程小鳳突然答應嫁給范新歲？繼羽再把征詢的目光遞給mama后，卻沒有得到回應。

    1228812288水寒在另一間屋里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向哥哥做了匯報，言語中對自己的mama全是怨恨。在水寒看來，流氓可惡，mama的行為也讓他看不起！

    1228812288水寒又一次陪著哥哥到了程家的小院，這一次走的是光明正大，給爹媽都鄭重地打了招呼。

    1228812288水寒站在院子里，讓哥哥一個人進去了。

    1228812288繼羽回來的消息，小鳳是知道的。她也有一種預感，繼羽會找她來的。怎么給他說，她在心里打了一遍又一遍腹稿。

    1228812288少年站在地上，她的心怦怦直跳，這種感覺和范新歲在一起待了幾天是沒有過的，即使他把自己的手抓在手里不放，可她的心卻是一直很平靜，沒有什么感覺。

    1228812288可這個少年站在地上，離得那么遠，她的心還是不可抑制地狂跳不止，這種感覺太美好也太痛苦！

    1228812288“你家里都說了我的事吧？你能娶我嗎？能嗎？”

    1228812288她流著淚，口氣聽著似乎有些挑釁的意味。繼羽，我的少年，今生你我已經沒有了可能，如果有下輩子，我不再投生在一個地主家里，我也去讀書考大學，你再來娶我！

    1228812288繼羽站在地上，真不知道自己還怎么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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