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剛參加過宴席的一身,還是太過正式了。 她是一條黑色的小禮服裙,踩同色的細跟高跟鞋,襯得膚色白皙,也似微微泛光。 陸明潼穿一身黑色西服,專為今天的場合新做的。這剪裁利落的正裝,讓他的英俊呈現極其疏冷的底色,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走了十來分鐘,陸明潼所說的小學就出現在對面。 周末校門緊閉,一旁鍍金浮雕的校名,微微有些褪色了。 陸明潼說,跟記憶中的差不多,感覺比想象得要小。 “那是因為你長大了?!?/br> 陸明潼就站在樹影下,沒有向它更近一步。 沈漁卻掙了他的手,因為看見了校門旁的小賣部,門還開著。塑料雨棚下,店主坐在椅子上,閉眼搖扇。 “你等我一下?!?/br> 陸明潼看著她過了馬路,朝對面走去。 他記得小時候,校門外總是停滿了車,那些上課時兩個形近字分辨起來都困難的小朋友,卻能在人流中準確無誤地認出自己的父母,遠遠就迎過去,一疊奶聲地呼喚。 他時常是沒有人來校門口接的。 因為許萼華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即便接,也是遠遠的,在路口處等他。 因此,每當放學,他就低著頭,拉緊書包的帶子,飛快地穿過人群,向著路口處奔跑而去。 他沒有流連過學校的小賣部,沒有那些集體行動的回憶,也幾乎從來不跟同學有任何關于這方面的交流。 他始終逆行著逃離人群,孑然一人。 然而,此刻,這一段記憶仿佛被改寫。 再不是那些與他擦身而過的,每一個都比他高的身影,讓他仿佛是在穿過身影的,黑壓壓的森林。 他看著沈漁打開了小賣部門口的冰柜,彎腰在里面挑挑揀揀。 樹影搖動,干擾他的視線,使他覺得,她仿佛是一道抓不住的光。 很快,她捏著兩支雪糕走過來。 踩著十五歲的夢里那樣熱烈的日光,穿過流水一樣清涼的綠意,向他走過來。 她由光變成了具象的一切。 到他跟前,搖了搖手里的雪糕,笑著,像十四歲他初見她時的那樣。 “jiejie請你吃雪糕呀?!?/br>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 啰嗦兩句:落筆初,這個結局就想好了。我知道它肯定不符合大家一貫喜歡大團圓的預期,但對于沈漁和弟弟而言,這已經是他們能求得的最圓滿了。而我覺得,對于沈漁而言,她選擇的都得到了,沒什么遺憾的。 只是我的書寫停在這里,他們的故事,會在他們的世界里繼續。 · 后面還會番外兩則。 本章2分評論發紅包。 —— 另外,專欄有個預收坑《晚星送我》,沒意外就下本寫,還請大家提前收藏一下呀。 第52章 番外 * 蔣從周病程發展快, 送了一回icu, 轉普通病房后, 拿藥水吊著, 狀況卻是江河日下。 王助理再度聯系陸明潼,說蔣想在走之前,最后再見他一面。 陸明潼權衡之下,答應去,但要求蔣從周的身后事, 一概不要牽涉到他, 他只想和女朋友平靜生活, 不希望卷入任何是非。 陸明潼去的時候, 沒有其他人。蔣從周讓王助理將病床搖起來, 強濟精神地, 跟陸明潼說了些家常。他病號服下的身軀, 只剩下一把枯骨。 過會兒,他叫陸明潼從袋子里給他拿一個橙子。 他衰弱到剝橙子都費力。 陸明潼看不過眼, 自他手里拿過橙子, 剝好了,再遞給他。 實難有什么別的解讀, 即便這時候面前是個陌生人, 陸明潼也會動惻隱之心。 蔣從周卻眼見的情緒激動。 他生病以后, 自有金山銀山地往他跟前堆,卻沒喝過至親骨rou親自伺候的一杯水。 一周后。 陸明潼接到王助理打來的電話,說蔣從周走了, 走得很安詳。 他沒將陸明潼身份公之于眾,也沒執意要在遺囑里補償陸明潼些什么。 只留下一封信。 那封信陸明潼拆了。 顯然是蔣從周病隙之間手寫的,字跡歪扭而虛浮。 就七個字:無災無難到公卿。 陸明潼查過才知,是宋代詞人蘇軾寫給自己兒子的,全文是: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恐怕,蔣從周自認配不起全詩這樣的殷勤口吻,才只取了最后七個字祝福陸明潼。 吊唁會陸明潼如約去參加了,連同許萼華一起。 來往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母子兩人混跡其間,渾沒有人注意。 外頭應景地下了一場秋雨,蕭寒天色。 母子難得團聚一回,若不是因為蔣的葬禮,下一次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 許萼華許多關切的話,出口也不過只能問一問陸明潼現在如何,沈漁如何,兩人在一起如何。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要過,她的立場在此,也只能做這些淺表的口頭關懷。 而所有關懷,一言以蔽之,也就那七個字,甚至,七個字都用不著。 無災無難。 罷了。 * 葛瑤懷胎九月終于卸貨,沈漁攜陸明潼前去慰問。 葛小姐順轉剖,吃盡苦頭,曾經立誓要生三個的,現在連老大都嫌棄起來。編派起旁邊小床上熟睡的紅彤彤的嬰孩:“老娘半宿半睡不著,他倒好,一天有二十二個小時都是在睡的?!?/br> “jiejie他才出生一天?!?/br> “要能塞回去,我就叫他打哪來的回哪去——你聽我句忠告,一定考慮好了再生孩子。我這兩天真是受夠了,夠夠的了!” 她老公在一旁鐵漢柔情地賠笑臉,說就生這一個,一個就夠了。 結果,葛女士沒到一個月就忘了自己的這番言論,開始猛催沈漁趕緊結婚生小孩。 語音消息,功放的,沈漁也就語音回復過去:“生什么小孩啊,陸明潼自己就是個小屁孩?!?/br> 陸明潼在一旁聽見了,吃心了。 晚上使勁渾身解數,追問她:“誰是小屁孩?” 沈漁哭著求饒,“我是,我是好了吧?!?/br> 陸明潼:“叫哥哥?!?/br> 沈漁忍不了,抄枕頭砸他,變態! * 陸明潼和江樵他們做的那個游戲,復評雖然沒得第一,但也進了前三。 后續融資、組建專業團隊卻遠遠沒有預料中順利。 算來算去的,資金還有缺口。 陸明潼從前獨立做外包攢的那些積蓄也都投進去了,他打算萬不得已的時候,起草一份專業的文書,去找舅舅聊一聊。 結果沒多久,江樵告訴他,那缺口補上了。 陸明潼當是江樵拉來了投資,沒多過問,直到后來李寬說漏嘴,他才知道,是沈漁拿出了自己買房的積蓄。 她偷偷跟江樵簽訂的協議,讓江樵把這筆賬記在陸明潼名下。 陸明潼知道以后氣炸了,回家質問沈漁:這是你買房的錢!且根本不是一個小數目!創業有風險的,你想沒想過這錢可能壓根就收不回來了。 沈漁渾不在意的模樣:“收不回來就收不回來咯?!?/br> “……”陸明潼氣得繳了她抱在手里的手機,將她從沙發上拽起來,正色:“我在跟你說正經的?!?/br> “我也正經地跟江樵簽的合同?!?/br> “你蠢嗎?” 那么多的例子,夫妻共同創業,創業成功以后,男方要么將女方排擠在事業之外,要么出去亂搞,何況—— “我們連夫妻都不是?!标懨麂f。 “那我們先結婚嘛?!?/br> “……”陸明潼滿腹的道理,被她的不按常理出牌給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