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情緒崩潰以后重新整裝,沒花去她太多時間,因為這些決心是早早下定的,憑他的幾句話、一個吻,遠不足以撼動。 “陸明潼,我告訴你我跟你有什么不同吧——假如換做是我考上了清北,我一定不會選擇你,而是毫不猶豫奔著前程而去?!?/br> “無所謂?!标懨麂焕潇o的語氣。 不在乎他是那個愛得更多的人,因為哪怕付與十分,只要她還以一分,對他而言就是救贖了。 “你沒聽明白嗎,”沈漁環抱著公仔的兩只手緊緊絞在一起。她眼鏡在外套口袋里,這時候肯定已經弄臟了,她不想戴上。這正好成全她不必去看他的表情。 “……小孩子才會把愛情看得比天大。我從小就是這么得過且過、趨利避害,不領頭,不冒尖,為了一點隨時可能生變的喜歡去冒險,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 陸明潼冷眼審視她,告誡自己不能小瞧她的決心,這都是她的伎倆,為了趕他走,什么刻薄話都能說得出口。 他吸了一口煙,比她更鎮定地開口,“如果你真有你說得這么涼薄,最初你就不會搭理我,怎么會仍由自己落到現在這個狼狽的局面?” 她神色一滯,仿佛被他狠狠地將了一軍。 看到她的底牌以后,這牌可就太好打了。 “你是我見過最口是心非的人?!?/br> 沈漁認了他的指控,“隨你怎么說吧,反正,我不會跟你在一起?!?/br> 至于理由,陸明潼比她更清楚。 遠離鬧市的小島,到了夜里,門窗緊閉,將風聲攔在了外面,而當他們不說話的時候,這屋里安靜似一處墳墓。 陸明潼手里的那支煙燃完了,他啞聲咳嗽一下,撳滅了煙頭,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這才開口:“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做個自私的人?!?/br> 不然你我之間,就真的沒有一點可能了。 沈漁丟了手里的公仔,站起身,到客廳南向去打開窗,讓新鮮且寒冷的空氣灌進來。 她想讓自己清醒些,不要在最緊要關頭失足跌落。 那底下是深淵萬丈,掉進去就沒個全尸。 從前,她不相信人能夠體會到那么切實的痛楚。 所謂“心痛”原來絕非一個夸張的形容,它真是能叫人從生理上感覺到心臟被人戳刺、搓拽、煎熬又冷凍,牽扯著理智也要跟著一起嗝屁。 在這種狀態下,人為了能夠停止這種痛法,真是什么樣的事都能干得出。 上一回,有這種感覺是逼走陸明潼出國。 她差點追到機場去,效仿三流電視劇的橋段。 這一回就在此刻。 沒道理,上一回做得到,這一回卻做不到了吧。 沈漁吹夠了風,頭腦也清醒了,剛想關上窗戶,再次整肅原則與界限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靠近。 陸明潼已經走了過來,繞過她去,將窗戶關上了。 玻璃窗上映出了他倆的影子,因有燈光干擾,并不清明的。 兩個人同時沒有動作,只盯著那兩道影子。 是陸明潼先開口,伴隨著要來摟她的動作。 沈漁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阻止。 可能因為那兩道影子吧。 他手臂自她背后環過來,摟在她腰上,緊跟著說:“你答應不答應都無所謂,我們各自堅守立場,看誰先服軟。反正,跟你糾纏,好過跟你一刀兩斷?!?/br> 這是不再逼她非得今晚做出決定的意思。 沈漁沒有半點松口氣的感覺,她實難承認自己吃軟不吃硬。 醞釀了半天決心與他劃清界限的話,結果就被他這樣放低態度直接給打消掉了。 “……你的人生難道沒有其他執著的事情?”沈漁無可奈何地嘆聲氣。 “沒有。從我十五歲起,就沒有了?!?/br> “十五歲是個什么說頭?” 陸明潼不回答,摟住她的手臂讓她轉過來。她因為近視而習慣性地瞇了瞇眼,望清他冷肅的表情時,又下意識地往回靠,要掙離他的懷抱。 “jiejie……”他不覺地放低了聲調。 “別叫我jiejie!” 他抓著她的兩條手臂,環在自己腰上,往前擠一步,“我不催你答應我,你也別趕我離開。但你好好考慮,人不可能同時走上兩條路。你選擇走哪條?” “你不懂嗎,選擇你,就是背叛……” “我懂。我也不自作多情,裁決的權利在你。你客觀地掂一掂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我不信輕到不足一提,不然不會讓你左右為難?!?/br> 他從來沒有這樣語調平和地跟她說這些話,那清冷悅耳的音色,配上這樣循循善誘的口吻,簡直稱得上是蠱惑了。 沈漁意識到自己沒得選了。 要么允了他的“綏靖政策”,要么就在此刻與他徹底斷舍離。 ……誰叫她是沒出息的吃軟不吃硬! “我會好好考慮,你也別催我,別問我要期限?!?/br> “不公平吧?要是你一直拖下去……” “那就算了?!?/br> “行,你愛考慮多久就考慮多久?!彼俣韧讌f。 陸明潼手臂收攏,手掌輕觸到她毛衣之下,腰肢上薄薄的皮rou。他望著她的眼睛,也望她眼角淚痣,“……今晚就在這睡好不好?” “想得美?!?/br> “我又不做什么。我都讓了這么多步,你總該拿出點誠意?!?/br> “什么給你了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的錯覺……” 陸明潼笑了一聲。 笑得她被美色所惑,心神恍惚的時候,他倏忽低下頭來,銜吻她最后一個字還沒收梢的唇。 這回是真正的吻了。 沈漁后腦勺已經抵上了玻璃窗,退無可退,只能伸手去推他的胸膛。 結果手也被他一把握住,指節微微曲彎地合攏住她纖細的手指,往后按在她腦袋旁邊的玻璃窗上。 氣息潔凈,有薄荷的味道。 沈漁陡然想到,他非得多此一舉地要刷個牙,莫不是那時就已經算計…… 她氣惱地去咬他幾乎就要得逞的舌尖。 他一下吃痛,蹙了蹙眉,“別鬧!” 還以更深的吻。 沈漁開始呼吸不勻了。 腳底發軟,又不肯露怯,只好全身重量都靠在玻璃窗上。 她不想承認她是享受的,雖然她一直被動,不給任何回應。 時間持續得有些久,她都覺察到自己立場失守。 而陸明潼手掌按在她的腰間,雖是克制,卻也有初現端倪的試探。 沈漁強迫自己清醒過來,手掌貼在他臉上,往后推,“……沒完了是嗎?” 陸明潼笑了聲,干脆利落地放開了她。 曉得見好就收是種好品質,他一向貫徹得非常徹底。 沈漁摸自己衣服口袋,找出手機來看時間。 已經很晚了,嚴冬冬來過了消息,說自己已經睡了,自作主張地打發了她。 并且強調:“我睡眠很淺,醒了很難再睡著。沈漁姐委屈你就在陸弟弟那兒住一晚吧,你要是吵醒我我會生氣的!下次不跟你的妝了!” 沈漁湊近著屏幕回了條消息:“知道了?!?/br> 片刻,嚴冬冬回一個:“嘻嘻?!?/br> “你不是睡了嗎?!” “你趕回來我就睡了,真的,我秒睡?!?/br> 沈漁摸到口袋里的眼鏡,去茶幾上抽一張紙巾出來擦拭干凈,戴上。 陸明潼燒水去了,正站在灶臺前。 從背后所見身形修長,寬肩細腰,挽起的衣袖里露一截手臂,也是線條緊實的。 她很快地移開了視線,面無表情地說:“我睡覺去了?!?/br> 樓上兩間房,都收拾得很干凈。 沈漁挑了間更寬敞的,關上門,從衣柜里取下一套女士睡衣。 剛將身上的毛衣脫下,聽見樓梯里傳來腳步聲,她嚇得趕緊將門反鎖上。 腳步聲徑直朝著門口來了。 陸明潼敲了敲門,問她需不需要護膚品,要的話他給客房部打電話送一些來。 “不用……” 陸明潼“哦”了一聲就又下去了。 沈漁略微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一貫是很懂尊重她的,斷然不會冒失到直接開門。 換上了睡衣,沈漁又開始糾結。 糾結后的結果,還是解開了反鎖。 她爬上床,拿出手機來,心不在焉地刷了會兒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