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沈漁不怎么愛跟人提及自己的初戀,因為開始得稀里糊涂,結束得也拖泥帶水,回想起來,不愉快的記憶遠遠超過了愉快的。 她這段初戀持續了三個月不到就草草結束,只進展到了摸摸小手這個階段。 在相處的過程中,她實在受不了男生要她時刻報備行程、和班里男同學多說兩句話就要吃醋的,日趨強烈的控制欲。且似乎自己始終沒有所謂的“小鹿亂撞”的心理體驗,同戀愛達人葛瑤老師咨詢過以后,便果斷提出分手。 但對方不肯,連續的短信和電話sao擾,到后來發展成了去教室門口堵她。 最驚悚的一次,是下了晚上的選修課以后,對方悄沒聲息的尾隨著她,一直跟到了清水街。 男生急切地攔住她,要問她討一個說法,說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他改。 沈漁從前用來擺脫他的,所謂性格不合的這一套說辭,他完全不接受, 沒辦法,沈漁只好說:“……我感覺自己沒有那么喜歡你?!?/br> “不喜歡我,那你答應我干什么?涮我玩呢?” 沈漁一下給問住了。 她自知是開竅比較晚的那一類型,初中高中從未對任何一個男生產生過喜歡的情愫。所以上大學之后,第一次碰見有人暈頭轉向地追她,自己也跟著暈頭轉向了。 人都是有些虛榮的,她也不例外,在男生緊跟不舍的追求,和室友的不斷起哄中,她就稀里糊涂的答應了。 現在回想整個過程,確實是對不起他。她也就不替自己辯解了,只是誠懇道歉。 對方冷笑:“道歉有什么用?我在你身上花了這么長時間,你就是這么糟蹋我對你的喜歡的?” 沈漁思索片刻,問道:“你覺得怎樣才能彌補你?” 對方不要彌補,只想再和她試試。 他低聲下氣的求了好久,又說找個地方,兩人好好聊聊。 沈漁莫名覺得巷子里比平日里要黑上幾分,明明時間還不晚,那些鋪子卻都熄了燈。她有些慌亂,說自己要回家了,要說就明天白天再說吧。 這聽似有些敷衍的說法惹惱了男生,叫他還非得就在今晚跟她掰扯清楚不可。 他拉住她,不肯讓她走,開始細數為她所做的點點滴滴,越說情緒越激動。 巷子里有人從門口探頭出來查看,黑暗里又“鈴鈴”地經過了一輛自行車,似也丟下了一束打量的目光。 沈漁分外窘迫,她真是怕了這種叫人看熱鬧的場景,便急切地打斷男生,叫他別說了。 沈漁也是男生的初戀,對于未能修成正果的初戀,人總有一種偏執。這時候的男生,已然是窮途末路的不冷靜了。 男生一把擭住她要往回抽的手臂,往自己跟前一拉。 沈漁急了:“你撒手!” 男聲不肯放,著這樣攥著她,要往巷外走去。 黑暗里一道沉沉的聲音:“放手?!?/br> 自行車輪碾著石板駛近,在他們身側停了下來。 沈漁轉頭去看,車主兩手掌著車把手,腳點在地上支撐。 昏暗里面上五官是不甚清楚的,可她對他熟得很,不自覺地以哀求氣口,低低地喊他一聲:“……陸明潼?!?/br> 陸明潼下了自行車,沿墻根停好,走過來,再度警告男生:“放手?!?/br> 他方才騎著自行車經過了兩人,聽著那爭吵的聲音里有一道是熟悉的,便停了下來,隔一段路聽了聽他們說些什么。 男生瞪著他,“你誰???” “放不放?” 等了三秒,看他還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陸明潼二話不說,把背上斜背著的黑色書包卸了下來,拎在手里。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那書包整個直朝著男生的肩膀摜去。 那里面裝著書本和水壺,一下砸過去的重量真不輕。 男生趔趄了一下,松開了沈漁,轉頭與他廝打在一起。 場面混亂,沈漁趁機想往巷口跑去,陸明潼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抬頭喝道:“別去報警!” 憑一股不要命的氣勢,局面牢牢掌握在陸明潼手中,他將男生的手反扣在后背,另一只手將他腦袋摁在地面上,冷聲道:“下回別讓我再看見你?!?/br> 男生“呸”了一句,“你他媽有本事打死我!” 陸明潼渾身戾氣,“你以為我不敢?我還沒成年,打死你我會判幾年?” 沈漁在旁聽得渾身發冷,直覺得陸明潼這帶冷笑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男生顯然也被他駭到,罵罵咧咧了幾句,沒再還手。 最后,陸明潼松手,叫他:“滾吧!” 沈漁心有余悸,站在原地一動未動,望著陸明潼,半晌憋出一句“謝謝”。 陸明潼冷冷地瞥她一眼。 陸明潼記性不算差,記得這男生他見過,是在三個月前沈漁演出的當晚。 他想起半個月前,騎車回來的時候,曾在清水街的對面,看著沈漁和一個男生站在樹蔭底下,兩人湊近了像在聊天,手挽著手的,那場景磕磣死了。十分鐘過去了,他倆都未曾挪步。 現在看來,那應該就是這個人了。 陸明潼走過去,從地上拾起自己的書包,拍拍上面的灰塵。 他沒有應承沈漁的這聲道謝,因為心里實在惱火,即便打贏了架,也絲毫未得消解。 他扭頭去路邊墻根處推上自己的車往回走。 后面不遠不近的跟上沈漁的腳步聲。 挺難得的,他們一道同行卻沒有互相避開。 沈漁聽見前方自行車輪轂旋動的聲響略停了下,黑暗里陸明潼音色沉沉,問她:“你受傷沒?” “我沒有,你……”沈漁自覺后半句要說的話里帶了關心,一下覺得別扭,沒再往下說。 陸明潼顯然也不在意,他繼續往前走,片刻,又冷冷地嘲了句:“找男朋友都不挑嗎?” 換以前,沈漁早懟回去了,可他替她解了圍,實打實的。 而且也沒底氣替自己辯解,雖然她覺的是可辯解的,日久才見人心,男生追她的時候,又沒這樣氣急敗壞過。 一路沉默著走到了樓下,陸明潼停好了自行車,踏進樓里,拍了一下手,聲控燈沒亮。 沈漁也跟進來了,跺了跺腳,燈還是不亮。 沉默一霎。 沈漁說:“……好像,早上通知過,我們這兒晚上十點到早上七點要停電?!彼畔肫饋?。 難怪這巷子里黑得可怕。 又沉默一霎,陸明潼問:“去買蠟燭么?” 沈漁愣了下,“……好啊?!?/br> 他們折回去,一起去買蠟燭。 安靜的氛圍,只有腳步一聲疊一聲的。 零星的幾家的點起了蠟燭,橘融融的一捧光。 沈漁好難得的,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平靜。 好像一時間愛與恨這樣激烈的情緒終于遠離了她,在這樣一個停了電,誰也看不清楚誰的面目,誰也不用看清楚誰的面目的夜晚。 她頓了頓腳步,抬頭往天上看,緩慢地呼了口氣。 已經是呵氣成白的冬天了,灰沉天色里也沒見有幾顆寒星。 前面的腳步也頓了頓,似乎是在等她。 她就再邁開跟上去,順便,遞上方才沒說出去的那后半句:“……你受傷了沒?” 第23章 你是露珠我是白馬(03) 陸明潼聽見這句話愣了一下, 似乎沒料到她竟會主動關心。他抬起手臂來看了看,說:“沒事?!?/br> 沈漁猜想他胳膊上應該有些剮蹭, 不然不會做出這個動作。 那平常賣五毛錢一支都無人問津的蠟燭, 一下成了緊俏貨,漲價到兩元一支, 且店主不講價, 一副愛買不買的架勢。 沈漁說:“拿四支吧?!?/br> 陸明潼攔下她:“一晚上一支夠了?!?/br> “你不也要用?” “……那也兩支就夠了?!?/br> “你確定?” “嗯?!?/br> 陸明潼兩句話讓店主少賺了一半的錢,店主遞過蠟燭和打火機的時候,沖他倆翻了個白眼, 連小塑料袋也沒舍得給一個。 走回到樓下,陸明潼拿出打火機將蠟燭點燃, 舉在手中, 走在沈漁身后, 替她照亮腳下樓梯。 到了六樓,沈漁囑咐他, 胳膊上要是有傷記得擦藥, 別又沾水發燒了。 陸明潼想起去年自己發燒, 她一邊恨極一邊卻還是肯照顧他, 心里有些異樣情緒,忍不住借燭光多看她兩眼,也沒顧是不是視線流露得太過直白。 他“嗯”了聲,反過來叮囑她,睡覺之前別忘了把蠟燭吹滅。 沈漁笑了笑,“我沒這么迷糊吧?” “說不準?!?/br> 便是沉默, 唯獨他手里蠟燭,借樓道里微微回旋的風,火苗輕搖。 自那件事情發生之后,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常交流,彼此都有些別扭。沈漁沒讓對話有任何往尷尬處發展的機會,先一步揮手上樓了。 那之后有好幾天,沈漁晚上上完選修課,回到清水街,總能在附近碰見陸明潼。 他有時是在超市里買東西,有時在水果攤前挑水果,還有些時候,則顯得百無聊賴,好像沒什么事兒,只是在外面瞎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