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長谷道:“那一行人去了暮州杏村,這時也該回了?!?/br> “你騎著我的坐騎去,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他們身邊接應他們,這消息不可有一絲的錯漏?!彼愿赖?。 牧虞的坐騎是自啟國帶來的良駒,腳程比尋常的馬都要快些,長谷知她是等不及了,便也領了她的命令去了。 下午長粟嬤嬤將兩個姑娘都領到了書齋里來。 書齋里放了不少的兵書與各地縣志,都是牧虞往日看慣的書籍。 在書齋的正中,卻掛著一幅錦鯉圖。 長粟繃著臉道:“這幅圖是公主當年親手所繪,掛于此地,對公主極是重要,你們萬萬不可觸碰?!?/br> 云嬌疑惑道:“既是重要,母親為何不令人收起來?” 長粟道:“自然便是要看看府上哪個人這般不長眼了?!闭镁境鰜碓琢?。 她說完便領著二人去了外面書桌邊上,又交代她二人往后可以在這一處練字。 待長粟嬤嬤給她們訓誡了幾段話后,便才離開。 云嬌松了口氣,與云黛道:“那長粟嬤嬤倒是比長谷嬤嬤嚴肅一些,你往后也要仔細?!?/br> 云黛自是應了她,她卻要拉著云黛出府去蔣侍郎千金家里玩去。 云黛遲疑道:“jiejie的名分還未正式定下來,這樣不合適吧?!?/br> 云嬌道:“人家相邀,咱們不去才是失了禮儀,再說,名分這也是遲早的事情,母親都是允的,自然無礙?!?/br> 她這么說,云黛自然也沒了話。 她跟著云嬌去了,才知曉云嬌竟不是頭一回與這些貴女聚會。 這幾個不是蔣侍郎家的千金,那幾個就是其他這個官那個官的女兒。 總之她們個個都穿戴精致,氣派十足,真真是云黛從前在暮州都沒見過的。 她們待云嬌十分客氣,連帶著云黛都跟著沾光。 “我哥哥這幾日便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三皇子了……”一個姑娘說道,“他果真長得十分俊美?!?/br> “聽說圣上賜了他名字里有個眾星捧月的‘月’字,皇后聽見了,原生著病身體就不好,直接就吐了口血……” 另一個姑娘又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卻被旁邊的jiejie給推了一道,冷著臉兒呵斥:“慎言?!?/br> 幾人才帶過了這話題,沒再討論。 云嬌聽了這話,卻驀地思緒翻涌。 上輩子,她好不容易借著云黛的關系打進了這些貴女的圈子,可她們何曾會如當下這樣高看她一眼? 而她想勾搭上的那位三皇子,這一世卻不知道為什么,足足比上一世晚了半年才進京來。 跟著府里的規矩重復了幾日,云黛竟也逐漸熟悉了下來。 也隱隱感覺到成為了國公府千金之后,而處處高人一等的感受。 可云黛心里惦念的還是想要回去杏村,有了這個盼頭在,她在府里寫字學習的耐性反而也好了許多。 閑暇時候,云黛還尋長谷嬤嬤問了牧虞鞋子的尺寸,又給焦氏和牧虞各做了雙鞋子。 待早上去請安的時候,云黛便將鞋子帶上,牧虞又聽她講了些杏村的事情。 和云嬌口中艱難委屈的生活不同,云黛眼里的杏村,倒像是個極好的地方。 云黛卻又說到自己小時候怕黑,給嬸嬸添了不少麻煩。 “我雖怕黑,可有個嬸子告訴我,黑漆漆的地方才有可能遇見自己死去的親人,我那時想見見我母親,便一個人跑到了墓地里去,嚇得尿了褲子也沒能見到我母親,反而還嚇著嬸嬸了呢?!?/br> 牧虞抿了口茶,問她:“那你現在還怕嗎?” 云黛抿唇笑說:“自然是不怕了?!?/br> 她陪了牧虞一會兒,離開時候才想起來做的鞋子,拿給牧虞。 牧虞卻冷眼打量了一番,便叫長谷收到柜子里去。 “我并不喜歡我的女兒只知道弄著針線……”她說著掃了云黛的手指一眼,看見上面有幾個針戳出來的小紅點。 “我的女兒再沒有出息,即便不懂文章,卻也總要有拿得出手的字才能行?!彼龑υ器煺f道。 云黛聞言頓時羞慚不已。 隔兩日,云黛與云嬌都拿了近日練的字來給牧虞檢查。 牧虞先是看過了云嬌的練的字,見她確實大有長進,不冷不熱地贊了她一句,叫她欣喜得很。 再看到云黛練的字時,她一頁頁翻過去,卻將那一沓紙丟回了桌上。 “這字是你寫的?”牧虞露出了冷笑。 云黛翻了幾頁,發覺她呈上來的紙竟比云嬌的要厚一些,而且上面的字跡整潔光滑,和她最初的字很是不同。 即便不看這些,云黛也清楚地知曉這些字分明不是她所寫的。 “我叫你練好了字,你便找人代寫?!蹦劣莸恼Z氣愈發冷厲,“連字都不會寫,你怕是府上教養過的奴婢都不如了?!?/br> 她說這話,便似個大巴掌甩過來一般,叫云黛愈發覺得臉熱。 她手指無措地捏著袖口,眸子里也隱隱蓄了層霧。 “我沒有……” “下去——”牧虞不耐道。 云黛含著淚出了屋去。 待兩個姑娘都走了,長粟卻面露疑惑,“公主明知道是丫鬟故意放進去的……” 牧虞蹙著眉心,口吻愈發不耐:“看你的好戲就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長粟頓時也沒了話。 云黛回去,茹兒瞧見她臉色不好,便說道:“奴婢已經將那放錯了紙的丫鬟給懲罰了,咱們要不要再去與公主解釋一番?” 云黛搖了搖頭,心里也知道這時候去解釋,也著實沒什么說服力。 晚上茹兒要歇下時,卻見云黛還在東屋里練字兒。 桌上就一盞油燈,她便打了個哈欠勸道:“姑娘可別再練了,傷著眼睛就不好了?!?/br> 云黛低聲道:“沒關系的,你去睡吧?!?/br> 她抿著唇兒,瞧著自己的字兒心里也覺得難堪。 她也不想白白地呆在旁人府里白吃白住,說出去國公府的姑娘竟連字也寫不好,怕也會丟了府里的臉。 云黛心想,她如今還被她們叫著一聲姑娘,就總該刻苦一些。 茹兒勸過了她,便轉身離開,路過那爐子的時候,見那爐子里的碳也燒完了,可她著實困了便也假裝沒有瞧見,便直接回去睡了。 第二日云黛身上便有些熱了。 云黛有些心不在焉,給她穿衣服的茹兒觸到她皮膚,卻察覺到了幾分。 茹兒若無其事地給她穿好了衣裳,又與她道:“姑娘這幾日下了好大的功夫練字,公主見了必然也會發覺姑娘是用了心的?!?/br> 云黛“嗯”了一聲,便又將自己練的字檢查了一遍,才帶去見牧虞。 只是她拿去之后,牧虞卻看都不看一眼,只拿起了云嬌的那份掃過,便叫她們回去了。 云黛不知如何開口,便只好攜著自己東西回去。 云嬌心里微喜,對云黛道:“你莫要難過……” 云黛小聲道:“jiejie的字寫得可真好?!?/br> 云嬌笑了笑,“你努力些就是了?!?/br> 她二人遠去,牧虞卻立在窗前仍打量著。 “方才我觸到二姑娘身上還有些熱,她這幾日卻沒有剛入府時的水靈,瞧著倒是憔悴了幾分?!遍L粟說道。 牧虞道:“她眼底下那么深的黑影,怕是也沒少熬夜?!?/br> 長粟見她心里似乎有些想法,便也不再多說什么。 這廂云嬌回了自己院子里,心里愈發覺得舒暢。 “如今明眼人都能瞧出來,誰更討公主的喜歡,姑娘雖不稀罕同二姑娘爭寵,可二姑娘自己也實在不爭氣,竟叫公主這般憎惡了?!彼磉叺难诀哒f道。 云嬌收斂了笑意,讓她將茹兒叫來。 片刻,茹兒才偷偷摸摸摸了過來,“姑娘,二姑娘還等著我的茶水呢,您快些吩咐,奴婢得早些回去?!?/br> “你這丫鬟做的很好……”云嬌贊了她一句,又叫自己丫鬟拿了銀票給茹兒。 茹兒歡喜地收下,忙道:“姑娘還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是?!?/br> 云嬌笑了笑,心里也清楚,這時候是最好的時機。 茹兒回去之后,見云黛竟還在練字,便愈發覺得對方和云嬌比起來真真是愚不可及。 但她面上不顯,卻仍一副關懷模樣,“姑娘這字已經練得整齊,但若還想有長進,必須得臨摹一些書法大家的字帖才能行?!?/br> “你說的是,我也正有這個想法……”云黛擱下了筆,揉了揉手腕。 茹兒說道:“奴婢知道書齋中多的是字帖,姑娘倒是可以去瞧瞧?!?/br> 云黛歇了口茶,見時候還早,便收拾了紙筆過去,見那書齋里果真有好些的字帖。 茹兒又與她道:“這些字帖不能帶出去的,姑娘姑且在這里練著,奴婢給您燒熱水去?!?/br> 云黛點了點頭。 茹兒觸了門去,確定左右無人,便在門口守了會兒,過了一會見云黛果真伏在了桌上,這才重新進了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云黛覺得頭暈得很,卻瞧見手邊一副畫卷。 她手指碰到那畫卷,那畫卷便滾落到了地上,露出上面一抹污漬。 云黛撿起那畫細看,發覺污漬之下,正是牧虞的錦鯉圖。 這時茹兒領來了長粟。 長粟冷著臉上前來,劈手便奪下那畫,越瞧臉色愈發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