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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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道理,武修之人不可能不懂,但人的欲望無窮,心魔難消,為了自身的一點修為,連圣妖的血都敢肖想,更是不會顧及天下蒼生的安危。 嵇清柏把話說到這份上,擺明是要救這孩子的。 騎著野豬的武修又怎肯輕易放過到的肥rou。 為了保護長生,嵇清柏提前布下了結界,長生抱著小孩兒上馬,卻被幾個村民攔住了去路。 “不要心軟?!憋灏氐穆曇羟逦貍鱽?,“他們早和那幾個武修狼狽為jian,不當人了?!?/br> 一人對付個宗境之下的武修,對嵇清柏來說不是難事,但對方似乎因為圣妖的血,竟一時半會兒不落下風。 騎野豬的武修兵器是一對銅錘,迎面敲在嵇清柏的劍刃上時,甚至擦出了火花來。 嵇清柏兩指扶著劍身,躍開兩步,再度欺身而上,他劍尖勾挑,目標卻是對方胯下的坐騎,只聽野豬發出一聲悲鳴,竟被嵇清柏當場斬首,血淋淋的腦袋掉在地上,豬上的人翻身滾落。 另兩個武修即刻纏上,嵇清柏左右橫檔,旋身一跳,將其一人踹飛出去,一晃神,銅錘又朝著他腦袋上砸來,嵇清柏貼地后仰,腳尖踢開了錘柄。 風突然傳來一股異香。 嵇清柏直覺不對,趕忙閉氣,個武修卻已不見蹤影,不知從哪兒吹來的迷霧,層層疊疊遮住了視野。 耳鳴聲越來越響,嵇清柏晃了晃腦袋,白光一閃,他左肩便了一劍。 “……”嵇清柏捂著劍傷,輕輕皺了眉。 這能讓人耳聾的毒,嵇清柏倒是知道幾個,幸好他吸入不多,幾日便可自行恢復,要是換做別人,耳聾只是第一步,其后等著的定是竅流血,毒發身亡。 這幾個武修配合默契,大概用這辦法不知殺了多少人,嵇清柏不敢掉以輕心,抽出袖里乾坤,直接祭出了法寶。 他在明,敵在暗,法寶就算驅散了迷霧,對方也能趁偷襲,嵇清柏先前了一劍,低頭一看,果然傷口泛起了黑色。 真是宵小之輩。嵇清柏不屑地想,打不過就用毒,連他徒弟都比不上! 抱怨歸抱怨,這時候肯定不能再戀戰拖下去了, 嵇清柏不等迷霧散盡,眼角一閃而過,劍光暴漲,直接刺了一名武修。 對方神情猙獰,嘴型一開一合,嵇清柏無任何表情,因為他什么都聽不見。 剩下兩個不知道躲在哪兒,嵇清柏不敢掉以輕心,對方顯然在等他毒發,看樣子極其有耐心。 結界外的長生不知去了哪里,嵇清柏掐指一算,放下心來。 兩方都在熬著。 嵇清柏屏息凝神,一心想把毒先逼出來,結果對方里似乎也有什么法寶,迷霧又漸漸攏了起來。 這可真是比大堂的老癟們還要難纏,嵇清柏臉色陰沉地想,他把逼了一半的毒鎖在心脈附近,硬是咽下口血,重新提起了劍。 幸好這一次,對方比他先失了耐心。 銅錘再度撞在了劍身上,嵇清柏折過腰,劍尖正對著武修的喉嚨。 對方一臉驚駭,低頭麻木地看向了淌血的劍,嵇清柏踢開銅錘,彎腰摸了摸武修的衣服,沒找到解藥時,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剩下一個武修被捉了活口,他聽不見,自然問不出解藥的下落,只能把人綁著扔到了一旁。 嵇清柏猶豫了一下,仍是沒把結界撤掉,他不想讓長生擔心,席地而坐準備繼續把毒逼出來。 喉嚨口的血再壓不住,“哇”地一聲被他吐了個干凈。 綁著的武修似乎在咒罵什么,嵇清柏樂得清凈,一心一意地逼著毒。 幾種毒性膠著,嵇清柏咬著牙,五臟六腑都痛成了一團。 這樣下去不行,嵇清柏分神思考著,要不自廢一甲子修為,拼著把毒逼出來…… 思緒混亂間,嵇清柏突然猛地睜開眼,他的結界不知何時居然被破了?! 有人坐到他的身后,雙掌貼著脊背摩挲而過,嵇清柏卻一動都動不了。 綿延精法從他的脊骨透出,轉瞬間便化了他體內的毒,嵇清柏只覺兩耳轟鳴,一身冷汗瘆瘆而下,對方并未解了他周身禁制,一陣天旋地轉,嵇清柏被人抱了起來。 他的腦袋朝下,被人抗在肩上,屈辱間只能看到那人金色的腰封,外頭長生坐在馬上,懷里抱著還是小孩兒的妖物,滿臉緊張地看著來人。 “你師父暈過去了?!蹦侨寺曇羧缋溆?,睜眼說著瞎話。 長生吁了口氣,放心道:“感念大師出相助?!?/br> 那人沒再說話,竟扛著嵇清柏直接跨上了馬,反將他摟在懷里,捏住了他的脖頸:“別亂動?!崩溆衤曎N著耳垂,那人似乎帶上了些笑意,慢條斯理道,“要是不聽話,我便扒了你的皮?!?/br> 嵇清柏:“……” 堂堂朧月堂主,玄境武修,嵇清柏不說被萬眾敬仰,也是被不少人尊敬著的。 敢威脅說扒他皮的,迄今為止還真從未碰到過。 許是過于惱羞,嵇清柏干脆閉著眼裝暈,對方似乎極喜愛他的乖巧順從,掌心若有似無地撫著他的脖子。 半夜歸途難走,長生找了間破廟臨時安頓下來。 小孩兒的傷要及時處理,嵇清柏也需要照顧,長生給師父把完脈,一抬頭,發現嵇清柏睜開了眼。 “師父?”長生喚他。 嵇清柏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于是伸出指尖,在他掌心畫。 長生明白過來,皺眉道:“我想想辦法?!?/br> 嵇清柏差不多能猜到意思,他四下望了一圈,一眼看到了扛自己的人。 對方也正好看過來,目光似笑非笑,輕輕攥住了他。 “這位是南無大師?!遍L生怕他提防,介紹道,“從北游歷至此,今夜要不是他,師父這毒不好解?!?/br> 南無的名諱,嵇清柏是聽說過的,相傳第一個破了玄境的武修便是此人,但這說法太過久遠,如同傳說夜譚,至今都從未有見過南無真容的人還活在世上。 這人怕不是已經飛升成仙了,嵇清柏有些懷疑,如若還是rou身,也太過年輕了點。 武修壽命雖長,但還沒到神仙境界,與天同壽,南無此刻雖坐在破廟,卻如置身于花海里,他的容顏過于絕色,竟不似凡人,美得了無生氣。 嵇清柏張了張嘴,想到他剛才威脅扒自己皮的語氣,感謝的話繞了一圈也沒吐出來。 他繃著臉,表情冷冷清清,映著燭火,倒與這廟里的無量佛像有幾分相似。 南無又笑了:“還未問過尊者姓名?!?/br> 長生重規矩,老實地在嵇清柏掌心寫寫畫畫。 嵇清柏垂下眼,指尖沾了些香灰,在地上劃了幾。 南無看了一眼,低聲又笑了笑。 嵇清柏面無表情地收回,指尖藏進了袖子里。 長生不明所以地看了兩人一眼,見瞧不出什么所以然來,只能回頭去照顧小孩兒。 嵇清柏閉上眼,正準備瞇一會兒,突然一股冷香飄到了鼻尖。 “……”嵇清柏睜著眼,無甚表情地盯著快要貼上他的南無。 后者不退半步,目光巡梭在他的臉上。 南無張開嘴,嵇清柏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他隱約只看出了一個口型。 似是“清柏”兩個字。 第50章 卅柒 嵇清柏并非因耳聾便不可聞聲,玄境的修者之間只要愿意甚至能意念想通,他之前被南無抱上馬,對方那句“扒你的皮”就是直接從他耳邊灌到了他的天靈蓋里去。 只是南無也奇怪,之后在廟里叫他的名字,卻又是普通說話的法子,要不是嵇清柏認出了口型,壓根不知他叫的是自己。 想不到這人還有兩副面孔。嵇清柏有些瞧他不起,南無并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坐在佛像前,似乎閉目養著神。 長生照顧人很細心,那小孩兒昏迷也不安穩,嵇清柏皺著眉,想到是金焰熾鳳,便覺這山芋不但燙,還有毒。 正想著往后該如何處理,南無的聲音又在他天靈蓋里響了起來。 “圣妖經此一遭,惡念已生?!蹦蠠o講話帶著些訓斥的味道,“你不該如此心軟?!?/br> 嵇清柏面色不愉,他算來在月清派里當了快百年的天之驕子,雖然不得人心,但哪怕是另外堂里地位最高的老者都不曾這么說過他。 南無沒有聽到回答,睜開眼看了過來。 嵇清柏面無表情,但看得出來并不是太高興,他見南無看著他,只好勉強用意念回道:“多謝大師關心,我心有數?!?/br> 翻譯過來就是:關你屁事。 南無微瞇了眼,似乎全然不把他說的話放心上,轉頭又找長生聊起來。 這兩人用不了意念傳音,雙嘴開開合合,嵇清柏一句也聽不見,南無好像說了什么,長生面露難色,但還是乖乖讓開了位子,南無走過去,對著躺在地上的小孩兒胸口點了下。 結束后,又對長生一頷首,說了些話。 長生點頭,在嵇清柏掌心畫道:“南無大事說他還有別的事,得繼續趕路了,剛才多有冒犯,希望師父您別放在心上?!?/br> 嵇清柏繃著臉沒說話,南無朝他一笑,意念傳聲直通他耳里:“別給我臭著個臉,皮又癢了是吧?” 嵇清柏:“……” 這人果然有兩副面孔!人前謙和端方,人后就想著要扒他的皮! 南無說走就走,倒是沒多留會兒,嵇清柏等他走后便去看金焰熾鳳的胸口,那上面被南無點了個禁制,嵇清柏一時半會看不太明白。 長生在他掌心寫:“南無大師說是鎖血的,沒什么大礙?!?/br> 說是鎖血,其實就是拖延圣妖的生長周期,但至于是不是只有這么一個用處,得看下禁制人的水平。 兩人半夜修整了一頓,清晨才離開破廟,小孩兒仍是沒醒,被長生一路背著,嵇清柏倒也不急著回教派,他耳聾沒幾天就好了,一路邊養著金焰熾鳳的傷,邊處理了幾樁妖魔禍事。 如今的天下在嵇清柏看來已是茍延殘喘,妖孽橫行,人間不出圣賢也就罷了,就如他們這樣的修道之人也一心問天,不愿入世,實在是既可悲,又可嘆。 長生跟著他一路行來,看到這片人間疾苦,心情很是復雜,他與嵇清柏不一樣,再一個百年后,師父是一定會飛升的,而他沒有修道的根骨,也更樂得做個凡人,絕頂峰是個世外桃源,他的確能在那兒掩耳盜鈴般過一輩子。 “眾生皆苦?!憋灏乜戳艘谎坶L生,慢慢道,“你救不過來?!?/br> 長生沒有說話,他安頓好了小孩兒,忍不住問嵇清柏:“師父當年又為什么要救我?” 他們今日下榻在城,金焰熾鳳的外傷好了不少,長生去藥房抓了藥,回來在床邊小火煎著,許是快要到絕頂峰,長生的話明顯少了起來,偶爾還發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嵇清柏表情淺淡,說:“救你是我本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