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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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親何其剛烈,經歷過鎮遠侯一事,對朝中貿然往軍營里送人極度警惕,根本不允許任何人在她的軍隊指手畫腳。 舅舅明知道沒有結果,還是如此行事,其用意便頗為玩味了。 “我想看一看,舅舅身后之人究竟是誰,是咱們的那位楊丞相,還是盛寵六宮的薛妃?!?/br> 她與李斯年的矛盾一旦說開,只三言兩語,便又恢復了親密無間的盟友狀態,仿佛之前吵得面紅耳赤的,并不是他們一樣。 程彥心中好笑,忍不住想起母親評價他倆的話——吵吵鬧鬧,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李斯年眉頭微動,道:“薛妃雖有奪嫡之心,但薛家的那位老爺子,可是位老狐貍,最懂明哲保身之道,不會允許薛家插手奪嫡之事?!?/br> “依我看來,是薛妃與楊丞相聯手促成的此事?!?/br> 李承璋對賜婚楊丞相孫女的事情并無太多表情,說明他之前便知道會被賜婚,他與楊丞相,在沒有被賜婚之前,便已經勾搭上了。 其中千針引線之人,多是生子之后便越發不安分的薛妃。 程彥蹙眉道:“薛妃也太膽大了,竟然敢給李承璋送去這么大的靠山?!?/br> 李斯年道:“靠山越大,便是樹大招風,惹人忌憚,如此一來,旁人便注意不到她了,她的兒子如今又小,無需急于一時,只需把李承璋推出來與我們打擂臺便是了?!?/br> “這才是她的聰明之處?!?/br> 程彥挑挑眉,道:“看來咱倆只能先動楊丞相了?!?/br> 薛妃心細如發,又在深宮,把柄不好抓,但楊奇文便不一樣了。 程彥呷了一口茶。 茶具是鈞窯的,身邊侍女個個貌美如花,比之后世的霸總也不差分毫。 程彥清了清嗓子,仿著霸總說了句話:“天涼了,讓咱們的楊相爺換個位置吧?!?/br> 第49章 只是這位相爺的位置, 可不是那么好換的。 數年前,謝元為后,謝家人權傾天下,攀附謝家的世家們不計其數, 謝家便在這些世家里, 挑選了不少年少有為的世家子弟結親。 一朝她的母親兵變逼宮,殺盡謝家人,與謝家結親的那些世家們, 自然也不好留下,流放的流放, 貶職的貶職, 以至于朝堂空了大半,母親無人可用, 便選了些世家盡數補上去。 華陰楊家便是如此。 頻繁的宮變奪嫡, 導致世家做大,如今的朝政被世家們把持著, 楊奇文能力雖然平庸,可身后是華陰楊家,又在相位上經營了數十年, 樹大根深,想要動他, 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斯年眉頭微動, 思慮片刻, 道:“大長秋與左馮翊都是楊家的人?!?/br> 大夏并不禁止女子干政, 皇后有自己的官員,大長秋便是后宮皇后的官署,秩俸二千石,與九卿秩俸,掌皇后的禁衛軍與小金庫。 這個官職一般是由內侍擔任。 這任的大長秋是投了楊家的緣,認華陰楊家為先祖,又得了楊奇文的助力,才做到了大長秋。 吳皇后被廢后,后宮位分最高的宮妃時薛妃,大長秋便歸于薛妃統率。 左馮翊與京兆尹、右扶風為京師三輔,掌京師行政、列侯。 這位左馮翊是楊家旁支子弟,與楊奇文關系頗好,這些年來,沒少替楊奇文辦事。 程彥道:“朝臣無昭命不得擅入后宮,楊奇文能與薛妃說上話,多是大長秋在調度?!?/br> “至于左馮翊.......” 程彥話音微頓,想了想,搖頭道:“他若出事,楊奇文必會警覺,對我們來講反倒不是好事,倒不如先把大長秋處理了,斷了楊奇文與薛妃的聯系?!?/br> 李承璋如今開府治事,若無重要事情外,他是不好進出薛妃的宮殿的,而吳皇后被廢后,幽禁在宮殿,更是不好替李承璋與薛妃傳話。 李承璋楊奇文薛妃三人的關系本就不算牢固,因利益而走在一起,若沒了大長秋作樞紐,時間長了,不用她與李斯年在里面搞小動作,三個多疑精于算計的人自己便會有了旁的打算。 李斯年瞥了一眼立在程彥身后的羅十三,道:“小翁主手中有羅生暗衛,此事想來不難?!?/br> 程彥道:“只換大長秋還不夠,我還有另外一個打算,你要不要聽?” 她說這句話時,眉梢輕輕挑著,三分狹促,七分的得意,像是偷腥之后的貓兒,懶懶地在陽光下曬著肚皮。 李斯年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長眉舒展開來,順著她的話問道:“什么打算?” “你附耳過來?!?/br> 面前少女笑眼彎彎,李斯年眸光輕閃,轉動輪椅,來到程彥身邊。 少女溫熱的呼吸如羽毛一般,輕輕掃過在他耳垂與臉側,癢癢的。 癢之后,便像是沾染了顏料一般,將他的耳垂浸染得微微泛著紅。 窗外的陽光正好,剪過珠簾,斜斜落在李斯年眼底,璀璨溫柔一片。 “........怎么樣?你覺得好不好?” 少女說完了話,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唔,你再說一遍?!?/br> 李斯年指腹輕輕摩挲著輪椅把手,道:“外面風太大,沒聽清?!?/br> 美色惑人心,風未動,樹已經靜不下來了。 程彥狐疑地往外看了一眼。 晴空萬里,一縷風也沒有。 多是李斯年一肚子壞水,剛才又在算計著旁人,沒有用心去聽他的話。 想想李斯年往日的手段,程彥又有些同情被他算計的那人。 被李斯年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程彥腹誹著,慶幸著,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李斯年聽完笑了一下,道:“倒也不錯,一箭雙雕,翁主好巧的心思?!?/br> 程彥道:“彼此彼此?!?/br> 講真,被李斯年這種長著一百顆心腸的人夸贊,她莫名的心虛。 事情議定,程彥吩咐下去,只等著去抓大長秋的小辮子。 想想在舅舅背后挑撥母親與舅舅的關系的楊奇文的嘴臉,與表面天真無邪實則一心算計的薛妃吃癟,她心里便痛快的不行。 ......... 時光如流水,匆匆流逝。 這一日,楊奇文與往常一樣,在大長秋的帶領下,去找薛妃。 路上的衛士與宮人們早被大長秋打發得遠遠的,僻靜的小道上只有昏黃的宮燈照著前方的路。 走至花影重重掩飾著的小亭,大長秋無聲退下,身著楊妃色的薛妃起身相迎楊奇文。 楊奇文位列三公,莫說薛妃了,哪怕天子見了三公,也是要離席相迎相送的。 楊奇文受了薛妃的禮,略微頷首,算是還了禮,坐于薛妃對面的石凳上。 夜風微涼,楊奇文捋了捋胡須,對薛妃到:“娘娘這一步棋走得當真巧妙?!?/br> 往軍營里塞人并不是目的,他與薛妃真正想要的,是里間長公主與天子的關系。 經過鎮遠侯一事后,長公主對于朝臣們往軍營里送人的行為極度敏感,若換了英明果決的天子,北狄壓境,朝中無能征善戰的武將之時,說什么都不會去拂長公主的逆鱗。 可李泓不一樣。 李泓雖然仁善,理政也算勤勉,可捫心自問,他與英明果決的天子沒甚關系,要不然,也不會被薛妃三兩句話便挑動了心思,去動一手將自己扶上皇位的長姐。 李泓此舉,不異于自毀長城。 長公主一倒,以李泓綿軟的性子,根本鎮不住蠢蠢欲動的世家。 更何況,還有李承璋與薛妃在一旁虎視眈眈。 楊奇文有時候也會想,若是長公主當年不這么心狠,稍微留下一兩個兄弟,那么今日執政的,或許便不是李泓了。 薛妃笑了笑,道:“相爺折煞妾身了,一切都是相爺計劃得好?!?/br> 祖父并不支持她奪嫡,為了兒子,她只能靠自己,楊奇文是一國丞相,她早就與楊奇文合作了,只是苦于中間沒有人穿針引線,吳皇后被廢后,大長秋被派到她殿里,大長秋是楊家的人,她這才得了機會。 只是楊奇文官職大,胃口也大,與她合作的第一個要求,便是要李承璋做他楊家的女婿。 她當初很是糾結,擔心自己李承璋與楊奇文聯合之后,會威脅到她兒子的位置,可轉念一想,他們二人勢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替她擋去了不少麻煩。 比如說,長公主哪怕知曉了李泓背后是她與楊奇文在挑唆事情,也只會先動楊奇文。 畢竟她的兒子太小了,根基□□,隨時都能料理,而楊奇文便不一樣了,稍微不注意,他便能把華京城的天給變了。 本著這種心思,她才給李泓吹了枕頭風,讓李泓賜婚李承璋與楊奇文的小孫女。 李泓被她與楊奇文聯手算計了還不知,滿口稱贊她心善無雜念,賞賜了她不少東西。 她看著珠寶首飾堆滿案頭,認真地覺得,如果大夏一直由李泓執掌的話,那她兒子還是極有可能穩定帝位的。 夜風微涼,薛妃攏了攏發,問道:“不知相爺下一步有什么計劃?” 薛妃的低姿態讓楊奇文很是受用,楊奇文道:“李夜城不能留?!?/br> 薛妃眸光輕閃。 薛家家風清正,不許族人參與奪嫡,更不許族人因奪嫡之事陷害朝臣,做出如謝家人一般的舉動。 薛妃雖然決定為兒子爭上一爭,與長公主等人斗個你死我活,可讓她去害李夜城,還是超出了她心中原有的預期——奪嫡之事無關對錯,不過成王敗寇罷了,基于這種心理,她對挑唆長公主與李泓的關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但李夜城不同。 自鎮遠侯死后,大夏對戰北狄極少能占上風,李夜城奇襲天山牧場,又大勝北狄,他身上雖然流著胡人的血,可他為大夏賣命,又立此奇功,說他為民族英雄亦不為過。 讓她去算計這種人,她的良心過不去。 薛妃面上雖不顯,可楊奇文到底是沉浸宦海數十年的人,見她如此,便道:“一個長公主已經足夠讓人頭疼了,再來一個李夜城,你我還有什么未來?” “北地有險關城池,胡人打不過來的?!?/br> 薛妃不敢表現太過,怕引起楊奇文的不滿,猶豫片刻,便道:“一切聽相爺安排?!?/br> 楊奇文見薛妃模樣不似作偽,這才放心,道:“天子那里,娘娘也需多費心?!?/br> “崔家雖倒,可如今掌京師兵馬與禁衛軍的崔振波與崔元銳盡歸長公主麾下,娘娘要讓天子盡快將此二人換成我們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