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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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驀然后退兩步,眼睛緊緊閉上,渾厚的淚珠劃過他滿是滄桑和厚重的臉龐,墜落到地,發出“蹭”的一聲脆響,他皸裂的嘴唇顫若打樁,許久,嘴邊控制不住一點一點上斜,慨嘆哽咽的嗓音從喉嚨里轟隆而出。 “那就好,那就好啊?!?/br> 為人父,豈能不盼望子孫安好,路途順坦,但他首先是一個家族的家長,是娘娘的大伯父,其次,才能是一位父親。 眾人忙著將老夫人和大夫人迎進來,丫鬟們著急忙慌地上茶上點心,一大早就進了宮,此時定然累了渴了。 其他人則圍在她們身邊問起今日進宮的具體事項。 不大卻齊聚一心的陳府一時熱鬧盈天,其樂盈盈。 唯有陳為學怔在原地,一直保持沉默,過了很大一會兒,見祖母和母親安定好緩了過來,他方才挪動腳步上前,遲疑問。 “娘娘,可都安好?” 老夫人抬頭,看見他臉上的神情,立時明白他心里在擔心什么,心下一暖,陳家正是有這等守望相助,關懷體諒的后輩才會一直堅/挺下去。 她招招手,讓陳為學過來,拉住他的手,溫和道:“你且放心,娘娘說這是皇上的口諭,且據我觀察,娘娘面色紅潤,眼角似含春風,可見心情并無不好?!?/br> 也就是說,沒有因他的事跟皇上鬧矛盾。 陳為學肩膀不自覺放松下來,臉上無知無覺掛上笑意,“那孫兒就放心了?!?/br> 九月二十六,鄉試順利開展。 陳以禎雖在宮內,感受不到外頭的緊張氣氛,但此次考試堂兄也參加,不由自主,她便會多留意一些。 雖然不能為堂兄做什么,但心里稍稍祝福一二還是可以的。 一祝愿堂兄三場順利,二祝愿堂兄檀宮折桂。 陳以禎撫著一點變化沒有的肚子,瞇著眼躺在暖陽下曬暖,說來奇怪,可能是為人母的天性,哪怕知道現下肚子還沒隆起,肚子里的小芽更連翻身都不會,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偷閑就撫摸肚子,好似這樣,就能跟肚子里的小東西摸個對掌心。 她眉眼低低,溫柔內斂,嘴角暖意流淌。 緊張而忙碌的幾天過去,終于,三年一次轟轟烈烈的鄉試落下帷幕,出來考場,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經受不住當場暈厥,有人自覺不中瘋瘋癲癲,更有人談笑風輕運籌帷幄,有人秉性低調乘車而去…… 長春宮,一個小太監立在下頭滿臉喜意,拱手抬腳,看起來滑稽又喜慶,他正在講述陳家的情況。 “學識少爺沒事,從考場出來雖說身子有些虛,腿腳有些軟,但坐上馬車回到家,洗個熱水澡吃了個飯就沒事了,還能穩穩當當跟大老爺說起此次考卷內容?!?/br> 說到這里,他再次拱手,笑容可掬,“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聽大老爺的意思,學識少爺才學廣博,對答如流,如無意外,桂榜上定有學識少爺一席之地?!?/br> 陳以禎兩眼彎起,喜意流水般傾瀉而出,她招招手,“看賞?!?/br> “謝娘娘賞賜?!毙√O登時撩袍跪地,實誠喜慶地磕了好幾個響頭。 小太監退下后,雙陸捧著手爐上前,遞給她,笑道:“如此甚好,咱們只需專心等待即可,等榜下來,家里一定會朝宮里遞信?!?/br> 陳以禎點點頭,整個人舒適放松地倚在躺椅上,嘴里吁吁地喘氣,“這樣充滿期待的日子,真好呀?!?/br> 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雙姝上前一步,匍匐在地,手上麻利又放輕地給她整理衣袍,又細致綿軟地幫她按摩小腿,暈著柔意的眉眼一點點抬起來。 她沒說話,但周遭是嘰嘰喳喳鬧個不停的雙陸,外頭有忙活來忙活去的鄭嬤嬤和吳嬤嬤,整個長春宮上下還有皇上和沛公公把持關照,她驀的心里就一軟,不過片刻,那抹子柔軟便從心尖兒竄到她嘴邊,伴隨她眼底脈脈的安心和愜意一塊綻放開來。 最終,率先將陳為識中舉之事通知長春宮的不是宮外陳家人,居然是著人留意這一屆舉子的當今圣上。 秋夜寒涼,風聲嘶吼,這夜,下雨了,滴滴答答的雨聲打到枯葉上,撐著傘的明黃身影悠然踱過,屏息無聲的安寂氛圍中,雨打的聲音,枯葉隨之飄落的聲音清晰可聞。 來到長春宮,他握住陳以禎的手與她依在一處,第一句話便是。 “陳為識上榜了,名列榜上第七?!?/br> 陳以禎雙眼倏的一亮。 第八十八章 完結章 淳景八年,河清海晏, 國泰民安, 帝后融洽, 四海升平。 進入隆冬時節,陳以禎的肚子已經開始鼓起來,外面天寒地凍, 路途冰滑, 鄭嬤嬤和雙姝擔心她出去一個不小心摔倒, 就很少讓她出去, 只在長春宮內溜溜彎即可。 月份大了, 她的孕吐反應總算襲上來,但那也比普通人輕緩, 老祖宗和皇太后時??洫勥@是個孝順孩子,單從懷孕期間不折騰生母便知這孩子有多聰慧體諒人。 總之, 夸獎的話跟不要錢似的一籮筐往一個還沒出世的小娃娃身上套。 陳以禎啼笑皆非, 但知曉老祖宗和皇太后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瞧都好看, 她搖搖頭,也不做爭辯。 其實, 從她心理也覺得這個孩子乖巧懂事, 約么是個女孩子呢。 鄭嬤嬤和祖母, 母親她們卻一力盼望這是個皇子,重男輕女有之,更多則是因為皇上現下無子,不論從江山穩定還是后繼有人方面看, 第一個皇子,尤其嫡皇子,就顯得格外重要,當然,添上兩三個皇子后,再添一位公主,兒女齊全,方為最美。 初步聞聽此言,陳以禎臉色漆黑,他們真當她是母豬不成。 年前,萬事順遂,吉祥如意,不知不覺就到年關,今年年關卻比往年輕省,照理說,皇后有喜,乃福澤蒼生的大事,此次年慶應當大辦,喜辦,但同理,后宮并無其他妃子,無皇后統領協辦年關,單單老祖宗和皇太后兩人,皇上不欲使她們太過勞累,再者說,皇后有喜,幼子尚未出世,皇上也怕年慶辦得太過隆重再嚇到幼子,以至于折了幼子的福分。 因此,皇后有喜的第一個年關,居然就這樣無聲無息過去了。 眼見淺薄人家不免多心,難道皇上并不喜皇后有孕,再一想,說不定還真是這個理,皇上寵愛皇后,不見得就盼望皇后懷孕啊,畢竟皇后誕下的子嗣也是陳家的外孫,天生血緣關系在,將來還能不親近陳家? 這么一想,他們立即動心,猜想說不得皇上這個時候就愿意納妃了,不管是抗拒陳家,還是皇后有喜期間他都不能再圓房,他都有合理納妃的理由啊。 當即,少不得至少有五六戶高門貴族想方設法地去探皇太后的口風,太后娘娘可是一直致力于給皇上選秀廣納后宮,有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好時機在,她能不動心? 但是,他們還真猜錯了,皇太后還真沒動心,倒不是說一下子就看到了皇后的好,處處維護皇后,純粹是覺得兒子不會聽從她勸,再加上她也不敢拿這事去刺激皇后,要是她受到刺激一個不好傷害到她寶貝孫子怎么辦。 因此,那些滿含期盼的高門貴族興致勃勃遞帖子進宮,又萎靡耷拉地收到皇太后一通斥責,讓他們安分點,少在這種關鍵時期惹事。 唯有真正聰慧,識破人心的世家方從里頭看出皇上對皇后和其子嗣的諄諄愛護,他們心下禁不住的苦澀泛酸,但說實話,次數多了,他們已經麻木了,除了眼睜睜看著陳以禎一步步登榮華盛世之外,他們還能怎么辦呢? 過了年關,春風一吹,四年一度的會試轟轟隆隆拉開帷幕。 過了會試,便是最終的殿試。 這一年,春風和煦,萬物盛開,草長鶯飛的生機悄無聲息間蔓延至無數讀書人家,陳家亦是其中一環。 陳以禎堂兄,陳為學,最終名次為二甲第八名。 挺好的名次,甭看無數話本里頭都言窮秀才最終中舉,狀元及第巧娶公主,就好似狀元滿地跑,除了狀元其他都一無是處似的,但統觀滿朝上下,真正當年取得狀元之位現下又位居高官的說實話真沒多少,大部分反倒是達官貴族之后和科舉二甲以上之位的寒門子弟兩方并列。 取得二甲,還是二甲之中前幾位,已經頗為不容易,認真來說,這些人如無意外,將來必定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唯有賜同進士出身的三甲同進士,將來仕途可能會坎坷一點。 以考試定終身,是上下五千年的“優良”傳統。 但這些,都只適用于和上層真正無瓜葛的寒門子弟,像陳為學這樣,被皇上“記住”的“優等”人士,仕途還要另說。 就像皇上所說,他這一輩子可能只能在偏遠小城當一方城守,但于陳以禎,于陳為學來說,這恰恰是他的抱負。 為官一方,庇佑一方,福澤一方。 名次下來沒幾日,他的委任狀便下來了,外放綿山縣令,綿山是一個貧瘠卻又不算太偏遠的地方,那里山水較多,但因距離省城不遠,因此無惡水刁民,總體來說,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堂兄從待家到離京,陳以禎沒能見上,深宮里她不方便見外男,去外頭送行也因身子不便皇上不讓出宮,她只能將大伯母和母親召進宮,問問這相關的事。 雖然沒見上面稍顯遺憾,但她心里并不難過,她相信,離京任職對堂兄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待在京城沒有他立足之地,他也無從施展抱負,只有離京去外面一方天地,他才能重獲新生,自由自在。 至于見面,將來堂兄總要回京述職,總有相見的時候。 大伯母顯然也是這么想的,雖然唯一的兒子離了京,但她神色卻并不顯頹靡,反倒面色紅潤,神采奕奕。 只眼角的紅潤透露出為人母的絲絲不舍。 “孩子大了,總要離開父母,只要他安好無事,我這心里也就放心了?!?/br> 陳以禎笑著說:“堂兄向來豁達穩重,穎悟絕倫,相信堂兄去外地任職對他對那里的百姓都好?!?/br> 大伯母點點頭,頓了頓,跟她暢想日后的生活,“等將來,他穩定下來,京城這邊也無我們什么事,我和老爺商量好,便去尋他?!?/br> 陳以禎頷首,大伯母有這個想法無可厚非,堂兄是大伯母和大伯父唯一的嫡子,兩人也最為看重愛護他,將來自然要跟著他養老,至于京城這邊無事指的就是,祖母去世,祖母在,不分家,大伯父和大伯母也不能離祖母而去,等到祖母去世,兩家才能徹底分開。不過父親和大伯父一向親厚,他們這些小輩也感情深窒,不管有沒有分家,兩家人都會擰成一股繩,共同前進。 堂兄的事了了之后,陳家內外,舉國上下最關心的就是陳以禎的孕事。 算著是五六月份生產,轉眼間就到了四月份,離生產日子越來越近,她也必須得小心再小心。 俗話說,七活八不活,這個時候如果小產,孩子恐怕活不下來。 這段時日,鄭嬤嬤和雙姝雙陸她們簡直把她當眼珠子般一錯不錯盯著,她稍微有一點點事,就嚇得忙叫醫婆和太醫。 如此天長日久,鬧得陳以禎也整日惴惴不安,惶恐難眠。 她深切地了解到古代醫療條件有多么落后,稍微一點小事,就能鬧得母子雙崩,正因為了解,所以距離生產日越近,她就越害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睡著夢里面就是她渾身是血的恐怖場景。 “??!” 陳以禎猛然驚醒,額頭布滿冷汗,眼睛瞪得驚圓,驚懼之色在她眼里閃爍,不知何時,手下雙拳緊握,手心里攥出了一手冷汗,她閉上眼,呼哧呼哧急喘氣。 “怎么了?” 伴隨一道溫潤關切的嗓音,一個溫暖的手掌輕輕覆到她微微戰栗的手背上。 陳以禎驚詫睜開眼睛,望向旁邊,看到旁邊的人,嘴巴微張不由自主微張,“皇上?” 不知什么時候,皇上居然睡到了她旁邊,床下,鋪著幾床厚厚的棉被,放在緊挨著她床板的位置。 陳以禎著急地想要坐起身,“皇上,您怎么能睡在這里?” 雖說已經進入深春,但冬季的寒氣還未徹底消散,在地上睡一夜,腰酸腿疼事小,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皇上起身,坐到床邊,將她扶起來,攬入懷中。 “朕不放心你,聽聞你這幾日失眠多夢,噩夢連連,驚叫不止,遂朕就想守著你,有真龍之氣庇佑,說不得你就不做噩夢了?!?/br> 陳以禎失笑,這個如若有用,那為何帝王還會生老病死。 但轉念一想,皇上是徹頭徹尾的古代人,又是帝王世家,有這個想法不足為怪,再者說,皇上所做一切都是因為關心她。 思及此,她身子一軟,軟到皇上懷里,臉蛋依賴地蹭蹭他胸/前的溫熱。 兩人靜靜擁抱了會,皇上輕聲開口,“怎么了?做噩夢了?” 陳以禎輕輕抿唇,不答,反倒閉上眼,更往他的位置挪了挪,緊貼住他,深夜風重,涼氣席卷室內,她縮在他懷里,就像不堪風雨摧折的名花,羸弱得令人心生憐惜。 皇上沉默未再吭聲,而是愈加收緊了擁住她的雙臂。 深夜空寂,孤月高掛深邃夜空,皇宮一片漆黑,皆已睡下,四處內外百無動靜,映襯得整個皇宮仿佛毫無人氣兒,唯有窗外不時響起的蟋蟀清鳴,將這個寂寥的夜晚拉得愈發悠長幽深。 醒來后聽到第五聲蟋蟀聲時,陳以禎終于出聲。 輕忽飄冉的聲音就好似湖面一點漣漪,輕而易舉劃破了整個長殿的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