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蠢貨啊…… 但她再蠢,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金窈窕站在那,任由她哭,無需多問,也能猜出是個什么情況。 另一個烤箱里的酒仙雞也到了時間,金窈窕打開烤箱,將那個碩大的烤盆端出來。 烤盆頂端覆的蓋子揭開,鍋里仍在沸騰,蒸汽如炸開的蘑菇云,帶著充滿沖擊力的香氣散得無處不在。 鍋底原本只有一點點的湯汁如今已經被收得差不多了,提前烘過酒衣的雞色澤漂亮地躺在被湯汁浸潤得柔軟彈糯的蹄筋上。 雞汁流淌下來,底部鋪墊的食材香氣也通過烘烤浸進雞rou里,酒在加熱以后已經揮發得差不多了,水汽卻被牢牢鎖在烤盆內,乍一嗅,盡是濕潤濃厚的鮮香。 金窈窕不知道這道菜按照菜譜里原本的做法做出來該是什么樣的味道,她肯定不可能真的搞熊掌來,哪怕再愛做菜,基本的道德底線還是得遵守的,許多古籍里的菜譜流傳至今的水土不服多半都因食材而起。 不過更換了材料以后,酒仙雞的氣味依舊讓她覺得滿意。 黛比好像哭夠了,捧著餅靠近,看了眼烤盆里的雞rou,嗅到香氣,輕聲問:“這就是你說的酒仙雞?” 金窈窕嗯了一聲:“想嘗嘗嗎?” 這次倒是沒有主動遞。 黛比沉默片刻,卻自己點了點頭,金窈窕就拿叉子撕了一小片雞腿rou遞給她。 黛比的厭食很嚴重,即便當下,對食物的接受程度也很有限,更何況剛才還吃了幾口金窈窕給的小酥餅,這會兒主動要來雞rou,也有點不想吃。 但她仍舊堅定地將rou塞進了嘴里。 雞皮上事先烘烤過的酒汁在烘烤過后,吸收了湯里的蒸汽和雞rou滲出的汁水,變得又軟又糯,厚厚一層,甜中帶咸,讓雞皮都變得格外有質感。 雞rou內部也被抹上了酒汁的醬料,內外兼并,將滋味也一并滲透進了雞rou里,其實吃不出多少酒味,只隱隱約約嘗到點酒的微香??赡苁墙涍^了烘烤,酒醬已經順利轉化成了另一種全新的狀態,復雜而玄妙,除了鮮還是鮮。 黛比再沒食欲,也為此時口中的鮮美而折服,她已經吃飽了,卻忍不住看著鍋里:“這就是,你們國家做菜的方式嗎?” 她回憶著金窈窕此前處理這只雞時簡直可以稱得上藝術的諸多步驟。 還有剛才自己跟著做餅時,那種溫暖而舒適的感覺。 金窈窕自己叉了一塊蹄筋出來吃,烘烤前的湯汁給的恰到好處,烤盆密封得也好,加熱后湯汁化出的水氣得以在小小的空間里反復循環,到了這會兒,汁水基本收干,只剩薄薄一層,高湯的鮮味全吃進了食材里。 蹄筋泡發的時候就放了酒,在高湯的作用下,酒味已經調節到了恰好的地步。擱置在頂端的雞烘烤過程中不斷有雞汁流淌下來,滲透進底部的食材里,叫蹄筋嘗起來軟糯咸鮮,果然比其他做法都多了一層風味。 聽到黛比的問話,她點了點頭,問:“你的醫生和朋友都在外面,拿出去給他們嘗嘗?” 黛比看了會兒鍋里的那只雞,忽然說:“金,那不是我的醫生,是我……公司請來的醫生,他治療我的時候,也一直在替公司監視我?!?/br> 金窈窕聽得一驚:“監視?” 黛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卻又戴著手套,上前端起了那口烤盆:“我們出去吧?!?/br> —— 外頭,已經等待了許久的眾人忽然嗅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香氣也分很多種,比如銘德的竹蔗茶,就是隱約的幽香,潤物無聲,讓人嗅到的時候只覺得溫暖。但也有充滿侵略性的,比如眼下這一股,出現的一瞬間就強有力地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讓人下意識轉頭尋找它的來處。 葉白情肚子咕嚕一聲,立馬餓了,口中唾液開始泛濫分泌,那捧著茶杯,已經喝完第三杯竹蔗水的醫生也驚愕地看向了香味的來源。 但他隨即看到了更加讓他驚訝的一幕,金窈窕和黛比一起從后廚出來,端著烤盆的那個人,竟然是黛比。 黛比還笑得十分放松,一邊走一邊跟金窈窕說著什么。 那是她幾乎不可能對陌生人做出的表現,讓醫生都意外地站了起來:“黛比?” 黛比平常在他面前總是很順從,此時卻只看了他一眼,并不回應,平靜地將自己端出來的那個烤盆放在了桌上。 烤盆靠近,香氣更加濃郁了,讓坐在周圍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將關注鎖定給它。因為黛比堅持留在深市而不盡快回國展開工作而越來越缺乏耐心,連帶著對這家餐廳都生出幾分遷怒的醫生也不由自主看了盆里一眼。 不過雞可以一會兒再吃,醫生下一秒還是將注意力轉回了沒有搭理自己黛比身上:“黛比,你還好嗎?” 黛比笑著說:“我很好?!?/br> 看起來沒有什么反常的,精神也穩定,醫生點了點頭,放下心來,準備吃雞,卻聽黛比說:“不過我暫時不打算回紐約了?!?/br> 醫生的手已經摸到了叉子上,聞言立刻看向她:“你說什么?” 黛比說:“我想要在這里多呆一段時間?!?/br> 醫生表情變得嚴肅:“黛比,這里的醫療水平有限,我不建議你做這樣的決定,而且飲食上……” 他頓了頓,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摸在叉子上,對面的葉白情正一臉無語地看著自己。 他手指立刻從叉子上彈開,黛比笑道:“您看,這里的餐廳水平其實很不錯?!?/br> 醫生皺起眉頭:“黛比,你的精神狀況很危險,我們需要回紐約進行下一步治療,才能順利進行接下去的工作……” “那個啊?!摈毂饶暳酸t生一會兒,突然笑了,“請您回去轉告湯米,讓他暫停我的工作吧,我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br> 醫生終于愣住了:“我回去?” 黛比點頭:“對?!?/br> 她與這位男友派來的醫生始終和平相處,有時也知道對方的一些話是在誘導自己繼續為公司工作,但再不舒服,都從未說過讓對方離開的話。 此時開口,那醫生果然難以置信,片刻之后,他想到什么,目光轉向了金窈窕:“你對我的就醫者做了什么?” 金窈窕想到之前看過的黛比的新聞,又聯系到剛才黛比說的“監視者”,此時再看這位醫生,果然哪哪兒都顯得不對勁。 她打電話讓現在沒在店里的下屬們盡快趕回來,收起手機,平靜地與這位高大的醫生對視:“我什么也沒做?!?/br> 葉白情和帶著黛比來的那位朋友露出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但也察覺到了有點不對勁。 黛比抿了抿嘴,隱瞞了那么久,突然也覺得沒什么不可說的:“就照我說的,回去對你的老板交差吧,你應該問你老板對我做了什么?!?/br> 她說罷,本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卻不料那醫生審視著她,忽然開口叫了一聲保鏢的名字。 人高馬大的保鏢原本都站在桌邊,聽到他的聲音,站出來一個,醫生說:“黛比的精神有些不穩定,我們需要帶她回紐約治療?!?/br> 那保鏢遲疑了起來,看看黛比,又看看醫生,片刻后竟真的朝黛比走來。 黛比后退一步,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是啊,這些保鏢,也都是公司出面替她雇傭的。 他們在醫生和自己之間,選擇了聽從醫生的,黛比心頭升起nongnong的不敢置信—— 原來男友竟打從最開始,就安排了制約她的人手在身邊。 對啊,她可是公司最大的搖錢樹啊。她絕望又想笑,忽然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究竟在追逐什么了。 這些保鏢各個牛高馬大,肌rou虬結,胳膊比她大腿還要粗,假如真的強行要帶走她,她連一丁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黛比的嘴唇哆嗦了起來,胳膊猛然被金窈窕拉了一把。 金窈窕抬眼看著這群保鏢,神情冷厲,氣勢竟分毫不弱:“你們要在我店里干什么?信不信我立刻報警?” 保鏢聽到她的話,果然頓了頓,醫生示意其他保鏢上來幫忙:“把黛比帶走,我們立刻去機場,最多兩個小時就能啟程紐約?!?/br> 現場的氣氛忽然緊張起來。 一個保鏢猶豫片刻,朝金窈窕伸手,預備將她撥開,胳膊卻忽然被一只手給抓住,低沉的聲線傳來:“我勸你最好別動她?!?/br>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金窈窕也意外地看向來人:“沈總?” 沈啟明看起來有點憔悴,眼下都掛著黑眼圈了,當然臉蛋還是漂亮的。他個頭半點不比被抓住的那個保鏢低,精悍又鋒利地側著頭,只微微啟唇,上位者的威赫就朝對方傾軋而去:“讓開?!?/br> 保鏢被他注視,下意識退開幾步。 金窈窕看著看著保鏢退開,目光轉回沈啟明,想到前不久在晶茂發生的爭執,抿了抿嘴:“沈總怎么會在這里?又路過嗎?” 沈啟明垂眸看著她,視線很深,在她以為會回答是的時候,他忽然開口:“我去銘德,他們說你在這,所以我來這里找你?!?/br> 金窈窕愣了一下,還來不及意外這個并不符合對方風格的回答,后背已經靠上了黛比的額頭:“金!” 金窈窕趕忙轉頭安慰起對方:“別怕?!?/br> 沈啟明看著金窈窕被雙手環抱住的腰,睫毛微微一顫。這是誰? 店外一陣響動,有人涌了進來。 一部分是銘德的員工,一部分是沈啟明助理去叫來的商場保安,鬧哄哄中,幾個身份有些特殊的也跟了進來。 馬勒帶著三個關系好的師弟,本來是奔著找銘德麻煩來的,聽說銘德飯點要排隊,所以特意來早一些,結果才出電梯就聽到這邊鬧哄哄,一頭霧水地跟著人群進店后,看到不遠處劍拔弩張的場面,立刻意識到這是有人趕在自己跟前來搞事情了。 看金窈窕周圍圍著的全是彪形大漢,馬勒眉頭立馬挑了起來,上前開口:“干什么呢,一群大男人欺負女人?” 他錯步一鉆,擋在金窈窕跟前,不忘回頭沒好氣地挖苦一聲:“你還真的挺能得罪人的?!?/br> 自己也就算了,居然連外國人都能惹毛。 金窈窕:“……” 金窈窕居然回憶了幾秒才想起他是那天在父親二師弟家里見過的人:“……馬勒?” 馬勒看出她沒記住自己,手指猛然哆嗦了一下,氣得低頭直瞪她。 沈啟明看著他護在金窈窕跟前又回頭跟金窈窕大眼瞪小眼的模樣,睫毛又微微一顫。 這又是誰? 但馬勒隨即注意到了餐廳里似有若無的香味,瞪著金窈窕的雙眼緩緩轉開,落向了一旁香味來源的方向。 一口深深烤鍋里,安靜地臥著只雞,還在散發熱氣,外形很熟悉,卻比他曾經在父親的指導下試著做過的,香氣更加濃郁。 醫生身邊的幾個跟他對峙的保鏢順著他的目光轉去—— 也偷偷地看了眼雞。 好香哦。 鵝妹子嚶。 作者有話要說: 保鏢:我們也不想打的,不打就可以吃雞了 割割:我這幾天因為翻自己舊賬,很憔悴,不想報菜名 解解:沈啟明瘋了,居然不路過 馬勒:……這個雞,是我的夢中情雞,我為了它,可以付出一切 解解:馬勒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