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他得簡直想錘墻,又想把那個不識貨的丫頭片子押回來,繞過拐角,卻騰地聽見有人打電話的聲音—— “……夏總,事情就是這樣,銘德的金總他們已經走了……” 尚家的某個小徒弟,和以往一樣躲在角落里悄悄打完了通風報信的電話,一轉頭就瞪大雙眼,馬勒正陰沉著臉站在距離他幾步開外的地方。 “我說是誰那么吃里扒外呢?!瘪R勒的聲音慢條斯理,又低又沉,他慢慢挽袖,帶著山雨欲來的威懾靠近,“原來是你這么個活膩歪了的?!?/br> 說完一通好揍,揍完再提溜著人下樓丟給父親,馬勒捋著袖子往回走,走著走著還是緩不過來。 ??!氣死了! —— 但夏家到底是知道了這群尚家臺柱子找上金家小輩主動傳藝的舉動,兵荒馬亂的場面難以贅述。夏老太太聽完夏仁傳的話,巨大的恐慌襲上心頭,她捂著胸口,差點沒暈過去。 —— 金窈窕回到公司,將那本只得見了一頁的菜譜拋到腦后。 太子殿下回到辦公室,審閱起自己制定到一半的銘德未來發展計劃,一邊翻看公司的人事資料,一邊修改制定細節,寫著寫著,倒真有些發起了愁。 也不是為別的,主要是銘德如今在檔案的廚師數量有點少。 金老爺子就留下屠師父這么一個傳人,屠師父再能帶徒弟,到底沒有三頭六臂,教出來的也就那么幾個。 其中比較出息的,例如汪盛這種能坐鎮一家餐廳主廚之位的人才就更少了。 銘德在臨江,三個品牌線的餐廳家在一起,就有將近十家,這些店已經經營上了正軌,可以不去cao心,可未來深城,她計劃里的那些要迅速推開的分店,從哪里調人,調哪些人,卻需要好好琢磨。 以及深城以外的國內其他城市,倘若想讓銘德的腳步永不停滯,同樣的困擾永遠都不會消失。 太子殿下放下敲擊鍵盤的手指,搓了搓自己的臉,嘆息起肱股之臣的不夠用,往日里不覺得,這一要上朝,就看出寒酸了。 她提醒人事去留意一下這件事,但同時也清楚培養人才需要過程,腦海里不禁短暫劃過無稽的念頭—— 要是能從天而降一群有基礎的好廚子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我說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割割:今天沒有吃的! 吃的:今天也沒有你! 割割:……我出現了,你自己找 第43章 夏家,夏老太太半躺在床上,捂著胸口流淚,夏仁為他后背墊枕頭,口中輕聲安慰:“姑姑,您別往心里去,那邊也說了,金家沒成功把菜譜拿走?!?/br> 夏老太太淚眼婆娑:“怎么就養了這么群吃里扒外的東西!老爺子留的東西,連我們自家人都不知道,被他們拿去討好金家!尚榮,尚榮!” 她叫兒子的名字:“你得讓他們把東西交出來,咱們尚家的東西,怎么能留在一群外人手里?!?/br> 尚榮站在她房間的窗邊,背著手朝外頭看。尚家的珍瓏如今在深城已經很有根基,家里自然財力雄厚,他住的房子,地處深城最昂貴的住宅區,從窗戶看出去,滿目都是在寸土寸金的一線城市最為珍貴的茂密綠植。外頭的花開了,香氣順著紗窗攀爬進這處位于二層的房間。 房間里,夏家的親戚們在母親的床邊圍了一大群,各個溫言軟語,與他們母子同仇敵愾,安慰的同時,都不忘拍上幾句馬屁。 他看著這些臉,腦子里記起的卻是自己兒時受到的冷遇。 輕輕拍打母親被褥的舅舅舅母,在記憶里曾經兇神惡煞地指著夏家大門喝令母親將自己送人。 為母親端茶遞水另一位表哥,曾經因為一顆糖,叫他野種,拉著夏家的其他小輩把他按在地上打。 可這些人如今在他的面前卻乖順得像是經過了系統馴化的狗那樣,哪怕他指著太陽說那是方的,他們都絕不敢蹦出個圓字兒。 他是尚家,是珍瓏說一不二的王,他擁有了兒時想要得到的一切,也終于讓所有曾經看不起自己的人匍匐在了腳下。 如今面對他的打量,這群親戚依然是戰戰兢兢賠著笑臉的樣子,一邊附和著母親的話:“就是,太沒道理了,老爺子留下的東西,居然收在一群外姓人手里,這么多年了,還一點不叫你們知道,我看啊,根本就是沒安好心,說不準暗地里早就跟那群金家人勾搭上了,也不知道拿了多少好處,盡惦記著幫一群外人?!?/br> 接到師母暈倒的消息趕來的一群尚老爺子的徒弟們進門就聽到這話,六師弟當即不干了,朝說話那人嚷嚷起來:“你再說一遍?誰拿了金家好處?” 他們的到來讓現場寂靜了幾秒。 到底是珍瓏的臺柱子,夏家親戚背后說閑話沒什么壓力,當著面卻不敢大放厥詞,屋里只有夏老太太的啜泣聲,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老二啊?!?/br> 老二馬元忠因為剛才那個夏家親戚的話也有幾分不悅,但面對她,終究尊重地喊了一聲:“師母?!?/br> 夏老太太朝他攤開手:“還回來吧?!?/br> 老二皺了下眉頭:“什么?” 一旁的夏仁忍住白眼:“菜譜啊,還能是什么?!?/br> 夏老太太和一屋子夏家親戚的目光齊齊聚集在他們身上,老二沉默片刻,說:“這是師父留下來的,抱歉師母,我不能把它給您?!?/br> 夏老太太瞪大眼睛看著他:“我是你師母!” 老二搖頭:“這是尚家的傳承,我不能把它隨便交給別人?!?/br> 夏老太太氣笑了:“傳承?尚家的傳承,你不交給姓尚的,交給一個外人?老二,那本菜譜這么多年,你一句也沒跟尚榮和我提過,現在遇上了姓金的,倒是一點也不藏私,拿得痛痛快快,哈!老二啊,原來我們是別人,你大師兄那個姓金的就是自己人了?” 她也是氣到了一定地步才會說出這樣的重話。這些年她作為師母,對這群老爺子親傳的弟子,雖說關系算不上親熱,但表面都是和和氣氣過得去的。 老二果然聽得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忍耐下來:“我沒有私心?!?/br> “真敢說啊?!币慌越K于有個夏家的親戚憋不住了,自言自語似的嘲笑道,“吃著珍瓏的飯,幫著外人挖尚家墻角,這還是被發現的,誰知道沒被發現的時候有多少?!?/br> “你放屁!”老六是個暴脾氣,頓時被點燃,“大師兄根本就沒惦記過尚家的東西!他要是想要,當初哪里還輪得到你們!” 老二聽到師弟的話,立刻轉頭喝罵:“老六!” 老六閉上嘴,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擇言,但覆水難收,后悔也來不及了。 現場果然再次陷入沉寂,就連站在窗邊始終沒有說話的尚榮都朝他遞去了深沉的視線。 尚家當年的這筆黃歷,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只是誰都不會主動去提而已。 夏老太太果然驚怒,竟連躺都躺不住了,坐直身體也拔高了聲音:“小六,你這話什么意思?尚榮不是你師父親生的,難不成你那個大師兄就是了?我嫁給你師父,他上尚家戶口本,繼承尚家,繼承得正正當當!你要是這么不服氣,當年干嘛不跟著他一起去金家?” “師母,老六?!崩隙辉敢饴犓麄儬幊?,攔住不耐地開口,“都少說一句。老六,師父沒留下血脈,不管以前怎么樣,最后繼承了尚家的總歸是尚榮,以后不再說這種傷和氣的話了。師母,您也一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些年我們留在尚家,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傳揚師父的名聲……” 他這話說的一點也不虧心,這些年他和師兄弟們守著尚老爺子留下的攤子,可以說毫無私心,兢兢業業。否則也不會這么多年都不主動跟身在臨江的大師兄聯系了。 跟從小沒少照顧自己的師兄斷絕來往,他心里不難受嗎?怎么可能呢??蓭熌感乃济舾?,尚榮喜怒難測,夏家的這群親戚又擅長攪風攪雨,為了避免尚家不穩,毀掉師父留下的基業,他也只能忍著,一切以尚家的穩定出發。 最開始準備把菜譜給金窈窕的時候,他也是想著能讓金窈窕認尚老爺子為師祖,再推動銘德跟珍瓏合作。 但很可惜,夏老太太和夏家的這群親戚們,明顯都無法讀懂他們對師徒傳承這四個字根深蒂固的信仰。 夏老太太因為被老六戳中軟肋生出的心虛和怒火難以消散,聽到他這樣像極了和稀泥的話,只覺得可笑:“你少搬出你師父來壓我!你師父都去世多少年了?這些年我們家虧待夠過你們嗎?名利地位,虧待過你們嗎?要名利給名利,要地位給地地位。我們對你,比對自家人還好,結果到頭來,你們就是這樣回報的?瞞著我們,把我們的東西送去給金家,他們能給你們什么?能給你們比我們更好的待遇嗎?你們的良心呢?” 夏老太太本意是想敲打一番這些徒弟,畢竟尚家比起金家,家底豐厚不知多少,她不相信這群聰明人會真為了芝麻丟掉西瓜。 老二卻狠狠地怔了一把。 你們,我們。 師母的這句話里,立場實在太分明了。 這教他忍不住抬頭環顧了房間一圈,尚家這幢房子里,充斥了太多夏家人,只有尚榮…… 不,尚榮最開始,也不是姓尚的。 但他們是一家人,這一家人里,沒有包括自己這群尚老爺子的徒弟。 那么現在的尚家,到底該姓尚,還是姓夏呢? 老二陷入沉默,腦海中忽然這樣詢問自己。 半分鐘后,他什么也沒說,回頭示意了幾個師弟一眼,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夏老太太拍著床:“站??!站??!誰讓你們走了!” 老二沒停步,臨到門口的時候,始終沒出聲的尚榮也開口低沉地叫了一聲:“二師兄?!?/br> 老二凝神看了他一會兒:“尚榮,師母的想法我左右不了,但你應該有數,師父留下的東西,并不是天經地義該給你的?!?/br> 尚榮表情猛地冷了下,老二卻沒有理會他的反應,帶著人徑直離開了。 屋里,夏家人因為他的堅持不肯妥協鬧成一團,夏老太太哭著說:“狼心狗肺??!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群親戚附和著跟她罵人。 聽到白眼狼這個詞,尚榮的眼皮子卻跟著跳了下,隨即厲聲開口:“鬧什么鬧!” 夏家人果然因為他一句話閉上嘴巴,比狗還聽話。 —— 金窈窕根本不知道一本被自己拒絕的菜譜把尚家鬧了個雞犬不寧。 安排完人事去留意合適的技術人才后,她借由公司食堂,給遠赴深城投奔自己的白癡美人煮一鍋香濃的水面。 面是現切的粗面,比小指頭略細一些,要煮上一段時間,再撈出過冰水,才能保證面徹底熟透的同時還爽滑勁道,同時不顯粘稠。 食堂里現成的湯,公司基本隔段時間就會調來一波集中培訓的小徒弟,為了讓他們能快速進步,每天都得叫他們拿實戰練手。因此銘德食堂里到處都是好東西,灶上從不熄火的老火靚湯,就是外頭很多飯店都不可能找到的味道。 老火湯講究燉,營養先不說,要燉得夠久,才能把食材里的香味全都給榨出來。鍋里的豬骨和牛骨是每天都要更換的,有時候金窈窕也會讓人把雞鴨鵝鴿子之類的食材也一起放進去燉,這些食材在老火湯里燉透,比用清水燉煮出來更加好吃,本身的滋味也有來往地奉獻到了骨湯里,能叫骨湯嘗起來更加豐富醇厚。 今天里頭剛好有燉好的雞,面條過冰水后另起小鍋,用骨湯短暫汆煮,金窈窕撈出里頭的雞,撕下飽滿滑嫩的雞腿,斬塊,碼進面中,加進食堂里本有的紅燒牛腩,再撒一把青蒜。 香氣四溢。 旁邊的另一口小鍋則紅汪汪的,是白癡美人指名想吃的櫻桃rou。 炸過的rou球跟櫻桃差不多大小,包裹上深紅酸甜的糖醋汁,跟新鮮的菠蘿塊一塊烹煮,露娜眼睛盯著櫻桃rou,手上端著金窈窕給的糖藕一塊接一塊吃,糖藕又甜又綿,內里填充著軟糯的糯米,糖味兒并不怎么膩,甜香卻十分誘人,叫她吃得連連瞇眼,連訴苦都變得有一句沒一句。 “我爸媽最近老給我介紹相親對象?!?/br> “你敢信嗎?我最高紀錄一天連見三個!” “我說我不想相親,他們也不聽,真是氣死我了?!?/br> “唔,好軟,真好吃,窈窕,這個藕的糖汁怎么這么香啊?!?/br> 金窈窕無奈地看著三句話就轉移了重點的好友:“自己拿純甘蔗汁熬的糖,當然香?!?/br> 露娜嘻嘻一笑:“窈窕,你要是男的我就嫁給你了?!?/br> 面條和櫻桃rou上桌,露娜果然一吃就停不下來,酥脆的rou球外脆里嫩,咸咸香香,糖醋汁和菠蘿塊又酸甜,叫人胃口大開,面條則柔軟勁道,浸在醇厚的老火湯里,又澆上紅燒牛腩稠厚的汁水,并著爽辣的青蒜苗同時咀嚼,簡簡單單的一口面都能吃出豐富層次的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