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溫宜年的臉‘騰’得一下紅了起來,磕磕絆絆地說:“有、有男有女,好幾個人呢……” 溫承書轉過頭掃了他一眼,溫宜年有些心虛地垂了下眼睛避開他的目光。 “注意安全,我走了?!?/br> 一直等溫承書關上門離開很久,溫宜年才突然反應過來他那句“注意安全”里隱晦的含義,一下從臉頰燒到耳根。 什么啊。 與海外分公司的越洋視訊會議一直開到了夜里。 會議結束后,集團高層一一離去,溫承書摘下眼鏡,靠在會議室的軟椅上休息了片刻。 門被輕輕敲響,女秘書推開門走進來,說:“溫總,南風集團的黃總還在會客廳等您?!?/br> 溫承書直起身,略微皺眉:“他還沒走?” “……是的。從下午一直等到了現在,說今天一定要見您一面?!?/br> “知道了?!睖爻袝性诳勘成夏罅四笞约旱纳礁?,嗓音有些疲憊,“幫我在梨春苑訂個位置,讓老陳五分鐘后到公司樓下等我?!?/br> “好的?!?/br> 與此同時,家里的小朋友顯然早就把他出門前交代的話拋在腦后。 茶幾和地板上空了的易拉罐東倒西歪地隨意丟放著,沒吃完的燒烤外賣還堆在餐桌上。 酒量最差的王辰早早地倒在沙發上睡了,李苗苗披著一條毛毯盤腿在飄窗前玩鳥。溫宜年的臉紅撲撲的,漆黑的眼睛也被酒意染得濕漉漉的,他拿了杯水遞給李苗苗,在她身邊坐下,趴在飄窗前,像只溫順的小奶狗。 墻上一百多寸的曲屏電視機泛著瑩瑩的光,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游戲音效,郝飛盤腿坐在茶幾前的地毯上,活生生把手柄游戲完成了體感游戲。 邢野手肘抵在茶幾上,偏頭撐著腦袋,盯著屏幕里的游戲畫面出神。 旁邊的郝飛由于身體擺動幅度太大,后腰一不留神懟在茶幾邊沿上,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嚎叫,屏幕上亮出一排顯眼的紅字:game over 這一聲沒能驚擾到邢野神游,倒是把沙發上的王辰震得一個激靈,一翻身倏地從沙發上栽了下來,動靜不小,又連著把趴在飄窗前快睡著了的溫宜年嚇了一跳。 王辰迷迷瞪瞪地從地上坐起來,揉了揉腦袋:“……地震了?” “沒有,該睡覺了?!崩蠲缑缗み^頭對他說,又抬手在旁邊睜著兩只眼睛發癔癥的溫宜年頭上揉了一把,“你也睡覺去吧?!?/br> 溫宜年的臉更紅了,他搖了搖頭,小聲說:“不困?!?/br> “快去睡吧,眼睛都直了?!崩蠲缑缧χ鹕?,找了個垃圾袋將桌上的易拉罐收拾起來,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還坐在地上沒反應過來的王辰,“廢物弟弟們,散了散了?!?/br> 郝飛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揉了揉后腰:“我們睡哪兒啊小可愛?” 大門突然被敲響了,撐著腦袋發呆的邢野倏地轉過頭,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李苗苗也朝門口看了一眼,奇怪道:“這么晚了,誰呀?” 溫宜年起身走過去開門:“……應該是保潔阿姨,我剛剛叫的?!?/br> 邢野看著門口走進來的保潔阿姨,心里燃起的期待落了空,眼眸里的光也跟著黯淡下來。 最后沒忍住,逮著空小聲問溫宜年:“大中秋的你哥也不回家???” 溫宜年皺了下鼻子:“本來說是今天在家的。但是下午突然說要去公司開會,就走了……” 邢野細微地蹙起了眉頭:“我們過來之前???” 溫宜年點頭:“是啊,中午吃了飯才走的?!?/br> 邢野心中微微一沉,抬頭掃了一眼時間,十二點十分……什么會能開到現在。 保潔阿姨在客廳打掃衛生,溫宜年帶著他們去客房,有點犯難:“不過我家只有三間客房……” “嗨,多大點事兒啊?!焙嘛w抬起胳膊搭上邢野的肩膀,沖他揚了揚眉,“我倆擠一下得了唄?” 邢野神色懨懨,掀開他的胳膊,走進房間撲在床上,把臉埋進被子里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靠,至于這么嫌棄我嗎?”郝飛有點委屈地說。 靠,至于這么嫌棄我嗎?邢野有點委屈地想。 第28章 情人 已近夜深,溫承書才裹著一身寒意回來。 他將門關好,扯松了領帶,抬手按了按隱隱作痛的胃。 今晚的飯局目的性十分明確,從對方能夠愿意在這大中秋花上半天時間坐在會客廳里等他就不難看出來。往好了說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從另一方面來說對方顯然也做出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準備。 可惜溫承書并沒有合作意向,也不愿讓對方難堪。 南風是一家新的企業,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已經在同期企業中做到了領頭位置,溫承書欣賞對方做事的態度與魄力,卻沒有做試驗品的想法——他的備選合作商中不乏比之更加穩妥的。 生意場上個個都是人精,一晚上的推杯換盞、你來我往,最后還是溫承書主動做了個順水人情,約定好擇日將他引薦給友商,事情總算是了了。 胃卻先撐不住了。 創業那幾年仗著自己年輕,工作起來不分晝夜,飲食與作息長期處于紊亂狀態,久而久之落下了這么一個不大不小的毛病,平時注意著點倒也不常常犯,今天大概是酒喝的多了些,刺激到了腸胃。 他眉頭緊蹙,彎腰換鞋,起身時頭有點暈,一時沒扶穩,腳下一個踉蹌。黑暗里一雙手扶上他的手臂,溫承書借力站穩了,以為是溫宜年,問:“怎么還沒睡?” “等你?!币坏牢〉穆曇舻偷偷仨懫?。 溫承書聽到邢野的聲音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溫宜年說要在家里留宿的“朋友”。 他已經站直了,邢野的雙手卻還抓在他的胳膊上不放,于是他輕輕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邢野總算放開了他。 溫承書整理了一下表情,反手將燈打開,聲音波瀾不驚:“等我做什么?!?/br> 驟然亮起的燈光晃了邢野的眼睛,他瞇了瞇眼睛,抬起頭直直地看著面前的溫承書,語氣與眼神同樣直白:“想見你?!?/br> 邢野身上還穿著上次那件短了一小截的小熊睡衣,看樣子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幾縷頭發有些凌亂地垂在肩上,眉頭輕蹙,眼下那顆小痣泛著淺淺的褐色,鼻尖有點紅。 語氣理直氣壯,看起來卻可憐巴巴的。 溫承書看不出情緒的目光從他臉上掠過,邁開步子與他擦肩而過時,邢野嗅到了他身上清冽的酒氣與淡淡的煙草味,引起一陣心悸。 “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邢野轉過身快步跟上去,“……我晚上已經喂過它了?!?/br> 溫承書只好停下往飄窗前走的腳步,轉過身,微垂的目光在邢野赤裸的腳上停頓了一下,說:“怎么光著腳?!?/br> 經他這么一提醒,邢野這才低頭往腳上看了一眼。剛才從一聽到外面的車響就跑出來了,怕是溫承書,又怕不是溫承書,心里一著急,沒顧得上穿鞋。 夜里的溫度有點低,保潔阿姨走的時候留了窗戶通風,涼意正絲絲往屋里滲,他身上單薄的一層睡衣早就被沁透了,凍得時間長了,赤著腳踩在冰冷得大理石面地板上,幾乎察覺不到溫度,所以也沒在意。 他抬起頭看著溫承書繼續問:“你是在躲我嗎?” 溫承書蹙眉,說:“去穿鞋?!?/br> 邢野不愿意走開,站在原地有些執拗地說:“我有話想跟你說?!?/br> 溫承書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暗自嘆了口氣,走過去把窗戶關上,坐回沙發上,抬眸掃了一眼旁邊另一張沙發:“說吧?!?/br> 邢野卻徑直走過來,貼在他身側坐下,側身面對著他,緊著眉頭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在躲我?” 邢野蜷起一條腿窩在沙發上,膝蓋抵著溫承書的腿,抻起的褲腳下露出削瘦漂亮的腳踝,皮膚在燈下是牛奶一樣的白。 溫承書不動聲色地將眼睛抬起:“是” 盡管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邢野的心里卻仍生出一股沉得發堵的失落,他扁了扁嘴:“我給你發的微信你都看到了,就是故意不回復我,想晾著我,冷處理,覺得我年齡小沒長性,三分鐘熱度過去了就把你忘了,對不對?” 這話音里帶著氣,溫承書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小孩兒瞪著他的眼圈都隱約紅了起來,眼神里卻還帶著虛張聲勢的狠勁兒。 溫承書停頓了一下,身體略微向后傾靠,倚進沙發里合上眼,神色稍顯疲憊,沉著聲如實回答道:“對?!?/br> “我還就告訴你了,不成!”邢野抬高的聲音里帶著惡狠狠的架勢,他單膝跪撐在沙發上,扯了一把溫承書的胳膊,強迫他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我就是喜歡你。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就算你一個禮拜,一個月,一年不理我,我還是喜歡你,想見你?!?/br> 溫承書的胳膊由他拽著,睜開眼睛看著他,削薄的雙唇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線,眸色漸深。 邢野頂著這道有些冷漠的視線咬咬牙,皺著眉頭說:“我不是就親了你一下嗎?你至于躲我躲成這樣嗎?那我哪天要是真的氣急了給你下了藥,把你綁上床,你是不是直接就剃度出家吃齋念佛遠離凡塵去了?” 邢野知道自己這話有點死纏爛打了,他自知理虧,卻又不肯丟了氣勢,只好硬著頭皮瞪著溫承書。 溫承書的臉色幾不可見地變了變,終于開了口:“我會報警?!?/br> 邢野從小到大還是頭一回受到這種委屈,心里憋屈得很,啞口無言半晌,到底還是在他面前罵出一句臟話:“cao?!?/br> 他松開抓在溫承書胳膊上的手,有些喪氣地在旁邊坐規矩了,只是肩膀略微塌了下來,像只癟了的氣球。 “……你就這么看不上我嗎?”邢野好半天才說,他垂著眼睛,聲音里明顯有些不服氣,“我唱歌也不難聽啊,我小學二年級還被文陽文工團挑去演過兒童舞臺劇,我還會畫畫,我頭發還長,我……我還是處男,我……” 溫承書皺著眉頭,打斷他嘴里不著四六的話,聲音驀地沉下來:“你在說什么?” 邢野抿了抿嘴,賭著氣說:“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因為我不是明星嗎?” 溫承書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總算稍微有些明白過來這小孩兒今天的反常。 ——想必是于琰跟他胡說八道了些什么。 他沉默著嘆了一口氣,目光往邢野臉上掃去。邢野低垂著眼睛,睫毛密得像一把烏黑的小扇子,在眼瞼下投出一片淺淺的陰影。 “你明明也不討厭我啊?!彼麊≈ぷ拥吐曊f,“你給我準備的睡衣還洗好了放在柜子里,我發給你的消息你也沒有屏蔽......我那天親你,你都沒有躲?!?/br> 溫承書頓了頓。 邢野的睫毛輕微地顫了一下,聲音很輕:“為什么你可以讓別人做你的情人,我就不行?!?/br> 溫承書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本打算開口的解釋在口腔里滾了一圈,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停了停,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背上揉了揉眉心,故意說:“所以你是想做我的情人?” 第29章 不平等的買賣 “所以你是想做我的情人?” 溫承書這話一出,邢野幾乎呆住了。 這個問題顯然太過超出了他的意料范圍,他的腦袋空白了一秒后,大腦甚至來不及仔細分析‘情人’這個詞背后所代表的含義,便迅速作出否定答案——他自然是想與溫承書戀愛的。 邢野慢慢垂下眼睛,盯著自己的膝蓋。 但如果他現在否認,豈不是意味著兩個人仍會保持現狀?溫承書連他的微信消息都不肯回,又何談戀愛。 ……如果同意了呢? 他抬起眸子朝身旁的溫承書臉上看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