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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前任當丞相了在線閱讀 - 第15節

第15節

    文旌笑著搖頭:“不必,你不要跟義父提這件事,阿史那因是帶著義母的信物來的,義父必然是想再見他的,讓他來就是,不要讓義父為難?!?/br>
    任遙看著他前后兩重天的反應,愈加狐疑,正想再問些什么,卻見江憐一路小跑過來,附到了文旌耳邊,似是要向他稟報什么。

    豈料,他話還未出口,文旌先向后退了一步,沖他道:“這里沒有外人,有什么話直接說就是?!?/br>
    江憐愣了愣,轉身看看任遙,沖文旌道:“今日是舒城流放蜀中的日子,也是舒姑娘的生母牌位入舒家祠堂的日子,舒姑娘派人遞信,想請丞相和……任姑娘過府一敘,當面致謝?!?/br>
    任遙奇道:“舒姑娘的母親不是死于舒城之手嗎?為何還要讓她的牌位入舒家祠堂?”

    文旌眼底閃過晦暗深邃的色澤,聞言,好像才從沉思中出來,隨口道:“大約是想葉落歸根吧,畢竟……”他說不出下面的話了,畢竟什么?畢竟夫妻一場嗎?未免有些太荒謬可笑了。

    好在,任遙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又迅速轉到了下一個疑問上:“這么一鬧騰,舒家人一定恨透了舒姑娘吧,怎么還肯讓她的生母入祠堂?”

    這個問題倒是好回答多了。

    文旌朝任遙幽然一笑,溫煦暢然之下是微微閃動的得意:“有我在,他們自然不敢阻撓?!?/br>
    這大概就是舒檀要特意向文旌道謝的原因了罷。

    任遙站在馬車前,一直在捉摸這個問題,她腦海里總浮現出舒檀那張清麗冷艷的臉龐,以及那天夜里文旌將她帶回任府的場景,文旌似乎對她格外照顧了些——她會是文旌喜歡的類型嗎?

    “阿遙?”先上了車的文旌掀開車幔,伸手出來想將任遙拉上去,卻見她呆呆愣愣站在馬車前,神情恍惚,目光放空,對他伸出來的手視若無睹。

    任遙被這一聲喚回了神思,忙攀住文旌的手跳上了馬車。

    “二哥……你覺得舒姑娘怎么樣?”

    伴著馬車輪子轆轆滾動的聲音,任遙向文旌探頭,細聲細氣地問。

    文旌將視線從手中的奏疏挪到她的臉上,很是莫名:“什么怎么樣?”

    “就是長相啊,人品啊,性情啊……”任遙掰著指頭數算,末了,還不忘苦口婆心道:“雖然大家都說姜國公家的千金跟你很配,但我覺得還是不如舒姑娘好,畢竟咱們跟她認識這么長時間了,對她有所了解。她為人正直善良,應該挺……”

    任遙覷看著文旌迅速轉冷的臉色,慢慢地閉了嘴。

    文旌皮笑rou不笑地問:“挺什么???怎么不說了?”

    任遙蜷起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緊盯著他的臉,被那冷冽的氣場所震懾住,不由得放低了聲音,道:“應該挺對你的口味?!?/br>
    文旌捏著奏疏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黃錦塑封里的薄宣紙被揉起了道道褶皺,紙張被揉搓的細微聲響和指骨緊捏‘咯吱咯吱’的聲響一同傳來。

    任遙突然感覺周圍驟然冷下來,仿佛有一絲絲寒風打在脊背上,涼颼颼的……

    她諾諾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二哥你要是不同意,那……”她往后挪了挪,離文旌遠一些:“那就當我沒說過?!?/br>
    文旌用他那雙烏黑清透的眼珠將任遙緊緊盯住。

    馬車恰在此時停了。

    任遙哆嗦著掀簾子一看,已到了舒府門口。

    她也顧不上等人放踏墊,忙逃命一般掀簾子飛奔下了馬車。

    ……

    女眷入祠堂有固定的儀典,由舒家的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主持,其余人只是配合。

    在任遙看來,舒家人是怨氣的,看向舒檀的目光里也時不時透出些尖銳的怨毒,但沒有人敢發作,因為丞相大人正斂袖站在祠堂中間。

    文旌不光站在那里,還面色陰冷,煞氣外漏,仿佛心情十分不好,隨時準備抓個出頭冒尖的人出來生劈了……

    因此就算有那么一兩個憤懣難平的人,一瞅見丞相大人的臉色,再想想坊間流傳的關于文旌的傳言,也都縮起脖子進殼里,不敢喘大氣了。

    任遙心想:他這是在替舒檀鎮場子,其實他心里還是在意舒檀的,只是不愿承認罷了……也是,南弦從小就臉皮薄,就算心里有了人也愛悶在心里,不輕易說出來……

    她胡思亂想著,儀典結束了。

    舒家人各個逃命似得迅速散開,偌大的祠堂,除去外人,只剩下舒檀。

    她朝自己母親的牌位拜了拜,站起身,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放在牌位前,道:“母親,這是您臨死前握在手里的,女兒就把它留在這里,長伴您左右吧?!?/br>
    一枚彎月形白玉佩被放在了黑檀木的牌位前。

    文旌和任遙都怔住了。

    兩個時辰前,遠從草原烏勒而來的阿史那因手里拿著一塊一模一樣的出現在任府,他說:這是當年殷家與阿史那家定立婚約時相互交換的信物,任遙的母親殷如眉手里應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而兩個時辰后,這塊早已丟失的玉佩竟出現在了舒家的祠堂里……

    第22章 發怒

    江憐從屋內退出來,將手一揮,護衛便如同被驚飛的鳥雀四散開來,將祠堂守得密不透風。

    那塊瑩白剔透的彎月玉佩此刻正躺在文旌的手里。

    舒檀擰眉,陷入回憶:“那時我還小,只依稀記得那個和母親交好的殷姨母來過家里,她走后,母親手里便有了這個東西……后來,便傳來了殷姨母的死訊,母親當時好像還挺憤怒的,收拾東西說是要出遠門去找姨母的族人給她報仇,只可惜母親沒能成行,父親卻先回來了……”

    舒檀口中的殷姨母應該就是任遙的母親,殷如眉。

    任遙忙道:“那你可記得,當時我母親說過什么嗎?”

    舒檀搖頭,滿是歉意道:“那時我太小了,實在記不得了……”

    “你母親說要找義母的族人替她報仇?”文旌看向舒檀,眼底精光內蘊。

    舒檀點頭。

    文旌接著推論:“那這么說,你母親知道是誰殺了義母?!?/br>
    這是陳述,并非疑問,且含了幾分篤定在其中。

    舒檀如墜云霧里,滿臉迷茫,怔怔地看著文旌。

    文旌將那塊質地瑩潤的玉佩舉起來,放在眼前,盯著上面流轉的溫潤光暈,慢慢道:“這是殷家與阿史那家定親的信物,當時義母已與義父成親,也與殷家徹底決裂,這恐怕是她帶在身上的唯一一件能證明她是殷家人的信物吧?!?/br>
    任遙凝著那塊玉佩,流露出傷慨的神情,啞聲問:“那母親為何要把它留給舒夫人?”

    文旌道:“也許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有危險,想留下信物,萬一遭遇不測,舒夫人可以帶著這個玉佩去找殷氏族人替她報仇?!?/br>
    任遙追問道:“我不明白,母親既然意識到自己有危險,為何不躲起來,或者干脆自己拿著信物回殷氏求救?”

    文旌將玉佩放下,抬手撫了撫任遙的手背,示意她冷靜。

    任遙仿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后仰了身體,靠在椅背上。

    文旌重將目光遞向舒檀,“我之前沒有記太清楚,舒姑娘的母親遇害是在哪一年?”

    舒檀道:“嘉佑八年?!?/br>
    嘉佑八年……

    那正是哥舒耶奇奉命征討北狄,全軍覆沒的一年。

    哥舒耶奇和殷如眉是死在了同一年,卻不知,他們的死之間有無聯系。

    文旌看向舒檀,她一身素衣,坐在檀木椅上,神情嫻靜又流露出微微的迷茫,秀眉緊凝,仿佛在追憶往事,但又或許因為往事太過渺遠,始終無法抓住絲縷,最終顯得無比懊喪。

    他搖了搖頭,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究竟了。

    便起身,將彎月玉佩撿起塞進了任遙的手中,溫聲道:“阿遙,你回去吧,我還有公務,要去一趟鳳閣?!?/br>
    任遙沉浸在母親枉死的傷慟中,略顯恍惚,目光發直地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

    舒府門前,文旌一直目送著任遙的馬車離開,才上了另一輛馬車。

    他坐穩后,掠起車幔,看了一眼這朱瓦飛檐的將軍府,臉色冷冽,沖江憐道:“派人盯住舒檀,她見了什么人,去哪兒都要來報?!?/br>
    江憐應下,不解道:“大人懷疑舒姑娘有問題?”

    這柔弱又可憐的孤女,怎么看都像是被無辜卷進陳年舊案的,可細細品味,有些事未免也太巧了。

    她甫一進京,便將鐵勒部落的舊案掀了出來,而今日,又把殷如眉之死翻騰了出來。

    所有一切,看上去都是無意,都是巧合。

    可……未免也太巧了。

    若不是巧合,那她的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呢?目的又是什么?

    文旌將車幔放下,輕輕嘆了一聲:“我希望她沒有問題?!?/br>
    ……

    文旌回鳳閣后,當即調出了關于舒城一案的卷宗,從審理到宣判倒是沒有問題,只一點有些奇怪……

    他抬起頭,問刑部主司:“清泉寺那件事,舒二姑娘不認?”

    刑部主司回道:“是呀,舒二姑娘怎么也不肯認……其實她不認又能怎么樣,那個試圖非禮舒檀姑娘的暴徒都招了,再者說,舒城的罪名落下來,舒家被削爵定罪,她認與不認又有什么差別?”

    文旌沉思片刻,驀得,自言自語道:“是呀,都到這個地步了,若真是她做的,認與不認又有什么差別呢……”

    但若不是她做的呢?

    若是旁人巧妙安排了這一切,單單缺一個出頭頂罪的,而這個囂張跋扈的舒二姑娘恰好被人利用了……安排這一切的人知道,等舒城被定了罪,就不會有人關心舒二姑娘是不是冤枉的了。

    設想一下,若那日在清泉寺沒有這場變故,舒檀不會被逼到絕境,也不會豁出去在文旌面前說出自己父親殺了自己母親的舊事,至少,一切不會這么自然。

    文旌將手交疊放于腮下,只覺仿佛在迷霧重重中覓到了一線清明,順著追溯下去,便覺猶如抽絲剝繭一般的清透,且順理成章。

    只有一點想不通,安排這一切的人是為了什么?

    僅僅只是為了扳倒舒城嗎?

    屋舍的門被推開,江憐快步而入,附在文旌耳邊低聲道:“舒姑娘離開舒家,出城去了?!?/br>
    文旌訝異:“這么快?”

    江憐卻顯出幾分猶豫為難,躑躅片刻,道:“大人,這事兒……要不別管了……”

    文旌納罕地看著他反常的模樣,須臾間,便明白了:“內衛跟蹤到了護送舒檀出城的人……”他瞧著江憐的反應,繼續猜測:“是我身邊的人?”

    江憐捏住佩劍的手指緊了緊,沉下聲音,道:“是您的義兄任大公子,還有……任姑娘?!?/br>
    ……

    長安城郊,百十里亭。

    寒風呼嘯,吹得枯木枝椏狂顫,連厚重的狐氅袍角都被風掀了起來,獵獵作響。

    馬車在亭子前戛然而止。

    任瑾扶著任遙下來,走向早已等在那里的舒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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