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再說,可以指路的金屬盤在這兒,就算他們沒事,又怎么才能找過來呢? 可沒有人糾正他的說法。 也許有意外呢?大家都這樣安慰自己。 湯豆被叫醒時換班時,已經是下午了。另寧叫睡她,立刻就去睡了。 她鉆出睡袋,下意識地看向七人沖進廣場的方向。 那里并沒有多出半個人影。 諸世涼他們現在都沒能來這,那么很大的可能是出不來了。要么被滲入物殺死,要么陷入昏迷成為茸草的養料。 她知道自己的心應該更堅硬,但卻還是忍不住那一陣陣的酸澀。所以大頭也死了嗎? 一切發生得太快,人死亡得這么草率。 她想到諸世涼,對于這個人,她一開始是有些崇拜,進入學院后則是感到厭惡??涩F在,再回想起來,那些厭惡早就煙消云散了。 誰也不是為了自己高興才扮黑臉。 她只是無法理解,諸世涼為什么自始自終都不打算告訴這些七人組任何信息。 而且,她閑暇時詢問過席文文。在后面她沒有參與的十五天學習中,所有教授的內容都是在任何環境怎么生存,在沒有食物之后怎么找到吃的,怎么判斷哪些東西能吃,哪些東西不能吃。在沒有可飲用水源時怎么判斷哪些植物的漿液可以引用。面對特獨的敵人,選擇什么策略才能增大活下來的機率。 可到現在,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犧牲了這么多人,終了,誰也不知道來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線索都就好像在暗示,這身負融合物的七人,其它的事都不用管,什么事也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好好地求生——盡可能活得久就行了。 “你在想什么?”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宗長柳從睡袋里鉆出來,走上前,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那片似乎什么也沒有的焦地。 湯豆猶豫了一下,突然不敢說出自己的想法,搖頭“沒什么?!?/br> 宗長柳注視著她,最后只是聳聳肩膀。就鉆回自己的睡袋里去了。 快日落的時候,所有人都醒過來,大家麻利地開始收拾行裝。 湯豆在廣場上走了一圈,企圖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但大部分都被長年的風雨所腐蝕。唯一找到一個黑皮筆記本,里面的內頁也全爛光了,與泥土融為一體的碎紙結成一塊一塊,字跡也早就被沖洗得干干凈凈。 大家收完東西之后,不約而同地看向安靜的黑焦地……地平線上沒有任何人影。 日光消退的瞬間,湯豆站起身。其它人也都背上了行李。 在邁出青石廣場的時候,湯豆頓了頓步子,看向同伴們。 這里的每個人,雖然已經都經歷了許多,可臉上還是帶著青澀。 她十分掙扎,不知道自己說出來會引發什么后果,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諸世涼的任務是送我們到達這里,而我們的任務很可能也和他們一樣,是要盡一切力量,把身上的融合物送到某個地方去?!薄罱K還是把自己的這個猜想說了出來。 直面這些人,她突然有些理解諸世涼為什么閉口不提。 他也許是對這些年輕人沒有信心,害怕計劃會被打亂,也許……只是無法說出口。 無法告訴這些人“你們就是去送死的?!?/br> 但大家聽話湯豆的話,并沒有十分震驚或者情緒失控。 只有席文文愣在那兒比較久,而她身邊的寶林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重重地一拍手,說:“起碼現在解決了一個疑問。不再像無頭的蒼蠅了。那等找到大窟窿的時候,我們不用想別的,進去就對了。除了那,也沒別處了?!?/br> 另寧在抱怨“哎啊,那滲入物真的太嚇人了。好討厭它們啊?!钡m然喪眉搭眼,可也只是抱怨幾句而已。 宗長柳在后面罵他“你很娘!” 另寧像被踩了尾巴,尖叫“你說什么?” 兩個人立刻又爭吵起來。完全把送不送死的事拋在腦后。付子安怕他們又要開始相互揪頭發,連忙攔在中間,結果被扯得臉皮都變形了。一陣哀嚎“隊長!你看他們!” 湯豆原本心中的沉郁,此時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擔似的,一下風吹云散。 一切都和她擔心的不一樣,但似乎……會這樣也并不奇怪。 湯豆看向一邊愣著的席文文,走過去拉起她的手。大喝:“好了,別鬧了,出發!”把手里提的裝備背上。 席文文回過神,努力地做了一個深呼吸:“走!”跟上她的步子,上前去推上莫溫。 一隊人就這樣吵吵鬧鬧地上了路。 就好像只是在進行一場并不如意的郊游。 反正來都來了。 景點再怎么差,再怎么擠得腳都沾不到地,也都得去看個清楚才行。 第39章 鎮邪 一臉頹廢的賀知意見到湯母時很意外。 助理連忙解釋“實在攔不住,她在外面一直也不走,趁我不注意就沖進來了?!彼奚釁^雖然并沒什么分區守衛,但實在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從辦公區跑到這兒來找人的。 “我要見諸世涼?!睖嘎曇羯硢?,但表情卻異常的堅決與憤怒。 “我也想見他?!辟R知意一臉疲態。 雖然現在才剛是早上,但他這段時間一直都沒休息好,時不時就會想到整個反滲入計劃的前因后果,根本無法入眠。 他記得,諸世涼是在項目要上馬的時候才回到浮島,是秘書長推薦,而自己對于有這么一個‘專業訓練’員的存在,也并不排斥。何況諸世涼的檔案中雖然有很多都被涂掉了,但剩余的部分也足夠顯示出,他在以前就參加過很多涉及滲入物的任務,有一些事他不看檔案都知道渚世涼深涉其中,所以下意識地就認為,他可以做為助力。 其實,若是回想起來。自己第一次有反滲入的想法,是因為b14的一份視頻資料,那些清理隊員在戰斗的間隙,玩笑似地說起“它們來,那我們也可以去呀?!敝筮@個想法便在他腦海里扎了根,從一開始的籌備,到后來的上馬實施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各方游說。 可,這件事恐怕從一開始就并不是意外…… 從很久以前,諸世涼就在計劃,并且利用了他。 那么種子呢?諸世涼真的對種子的作用一無所知嗎?他根本就不相信。 “我是湯豆的母親,我要求我的女兒退出什么所謂的行動?!睖缚粗皇莻€尋常的家庭婦女,因為懷孕,整個人浮腫得厲害,穿的是男式襯衣,可能是她老公的,袖口打著補丁,腳上的鞋子也只能松松地圾著。 “你是湯白龍的愛人?!辟R知意不是詢問,而是下意識地反問。 “是?!?/br> 湯母語速飛快:“見不到諸世涼也沒關系,他們說你是項目負責人,我以湯豆監護人的身份,要求你們將湯豆立刻召回。我做為監護人沒有同意她參加任何活動與項目,你們浮島,也沒有對我這個家長有過任何知會。你們既然通報她身受重傷,那我雖然沒有實證,但也可以預見你們此次招新,并不是單純地招納學生進行科學教育,為支援以后的科技復興做準備!你們在進行什么,我做為家長不同意,我要求……” “湯豆已經不見了?!辟R知意打斷她的話。 湯母愣在那里,聲音微微發顫“什么叫不見了?一個大活人,怎么就叫不見了?燈呢?她有沒有帶著燈?燈在哪里?她得和燈在一起!”她手直抖,沖上去“燈呢?” “燈她帶著?!?/br> 湯母猛地松了口氣,甚至因為太過緊張,腳有點發軟,助理連忙扶她坐下,她沒法拒絕。顫顫巍巍地落座在簡陋的沙發上。 賀知意看著她,若有所思,但并沒有立刻追根究底,而是轉身去泡了杯茶,遞到她手里“你知道種子嗎?” 湯母只看著手里的茶杯,沒有回答。 “你想的是對的,我們這些招新,不是為了科學教育,支援科技復興。我們這次招新,是因為滲入物……” “那件事已經結束了!”湯母打斷他的話。一點也不客氣。 所以,她是知道滲入的。但整官方機構從來沒有對外發布過任何滲入信息,所有人知道的,也只是大型的蟲災。因為滲入物的特殊性,有一些僥幸親眼目睹過卻并沒有死亡的人,都認為不過是急性的古怪傳染病。 這在到處都是血與尸體的情況下,是完全合符常理的,再加上死者并不會有任何外傷。 畢竟最初的滲入物甚至連頭腦的灼傷也不會留下。 “可惜,并沒有?!辟R知意毫不在意她對自己的態度,在她對面坐下來“一開始我們也以為結束了?!?/br> 湯母愣愣看著他,似乎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可疑之處。 “最開始只有三兩個特定的地點,后來出現滲入點的范圍擴大,并且地點上不再有任何規律?,F在,每天平均會發生起碼四到六起滲入。并且頻率越來越快,滲入物的智慧程度也似乎一次比一次高。所以,我提出了一個計劃?!彼行┳猿啊捌鸫a我認為,是我自己想到的計劃——反滲入?!?/br> “反什么?”湯母的表情,有些呆滯“你說反什么?” “反滲入?!?/br> 湯母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創“反滲入?”似乎不敢確定這三個字是不是自己認為的那個意思。 “我們把從清水古觀得來的種子,做為武器與人類融合。這樣就得到了足以與滲入物對抗的人類,我們把這些人類戰士,送進滲入點”他頓了頓,平靜了一下情緒“起碼一開始我是這么計劃的。因為從各方面的數據與信息,我得出了這個結論,只要能搗毀它們的巢xue……” 湯母似乎無法呼吸,她雙手捂著胸口,似乎想控制住劇烈起伏的胸膛,眼睛死死地盯著賀知意。 賀知意不看她,只盯著湯母手里的茶杯“總之。諸世涼帶著七個融合體離開了浮島之后的第三個小時,就斷開了與我們的聯系。當天夜里,我們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但很快就被他們甩掉了。在西南方向失去了整個車隊的蹤影?,F在我們一直在西南方面搜索,卻并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br> 湯母之聽完了前半句,便再沒有言語,只是愣愣地呆坐。似乎無法相信現在發生了什么。 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說:“你們當然找不到。那個地方根本不在西南方?!蹦侵皇且婚_始為了誤導浮島派出去尋找他的人。 很快,頹廢絕望的神色就布滿了她浮腫得可怕的臉。 “你知道在哪里?” 但她已經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并不想回答,只是很勉強地扶著沙發站起來,失魂落魄向外走去。 賀知意立刻站起來,跟上去“只要你告訴我們地方,我們也許能趕過去,把湯豆帶回來?!?/br> “她回不來了?!睖敢詾樽约旱玫竭@樣的結果,一定會不能自抑地放聲哭喊,因為她終于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最后的親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總是害怕著,有一天自己會失去女兒?,F在這一天,終于來臨。 女兒不會再回來了。 更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對她撒嬌,或者略帶厭煩地狠狠地瞪著照顧明亮的她、因為得不到關注大聲和她吵架、在底氣十足地大吼大叫之后,又一臉傷心難過的樣子,仿佛她還受盡了委屈。 我應該把她手腳都綁起來,只要可以不讓她離開家——她這么想著。既然已經這樣生活了好幾年,那么繼續這樣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也知道,就算再來一次,自己也無法這么做。 甚至,就算是自己及時趕到,可能也無法改變什么。女兒那么聰明,一定早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多么的危險,可是,還是會不顧她這個mama的阻攔那么做。 因為她是湯家人。 她是湯白龍的女兒,她二叔是湯白鶴。 湯家從沒有一個慫人。 賀知意不甘心地追上去“種子到底是什么東西?” …… “為什么燈對湯豆那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