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行為藝術嗎？

    但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行為藝術”了，想到在玻璃花房那場莫名其妙的追逐戰，卓牧然完全不打算放松警惕。

    既然阮立杰和nul00都還是人類的軀體——

    卓牧然沖領袖開口：“往主腦中央持續供應93號毒氣，再將清理污垢的清理機都召過去。攻擊不了頭部無所謂，讓它們持續削走他的血rou，怎么耗得快怎么來?！?/br>
    “聯系1306號培養皿的人，叫他們盡量屏蔽信號。后勤組銷毀一切食物補給，所有人類、含有生物組織的機械兵種也都撤走。d型機械在外圍組成物理包圍圈，盡量裝備帶毒武器?！?/br>
    “是?！鳖I袖從牙縫里抽了口氣。

    卓牧然下完命令，扯緊手套，迅速在光屏上cao作了一番，像是在與什么人交流。

    三分鐘不到，橙紅的毒氣開始在主腦中部彌漫，搭配著電弧閃爍的藍光，景象有幾分壯麗的意思。有毒氣遮掩，秩序監察們看不清那個蜷縮的人體，只能從掃描屏上確認他的動作——那人蜷得更緊了，呼吸微弱，卻還活著。

    清理機械方面就沒這么順利了，那些昆蟲似的機械擠過立方縫隙，向那人身邊進發，卻被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挨個撕碎，丟落地面——光看外貌，那玩意兒有點像格羅夫式r660生命體?？伤鼡碛幸粋€明顯變異的口部，警惕地繞著那人轉圈，一咬一個準。

    領袖偷偷看了眼卓牧然的方向，面對這樣一場莫名的戰斗，他有點不確定要不要緊張。他們的司令正朝nul00前進，眼看要親自加入戰局。

    無論怎么看，對方都必然落敗，卓司令的行為有點小題大做了?？磥磉€是主腦的管理好些，領袖心有余悸地瞄了眼掃描屏，看向那個還在呼吸的活死人。

    反抗軍的人是真的瘋了。

    主腦的系統當中。

    mul01最終還是選擇了唐亦步的樣貌，它抱住雙臂，瞧向對面的阮閑。

    幾個小時的對戰，“這一位”阮閑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防御。除了被思維入侵，外加nul00搞出的一點“表皮破損”，主腦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它認真地迷惑起來。

    “nul00已經停止了掠奪行為，這邊是我的主場，他的掠奪總有極限?！敝髂X暫時止住了攻擊?！岸恪谶@里被我攻擊大腦，外部的身體也在快速損耗。除了自虐，我想不出別的解釋?！?/br>
    阮閑沒有回答，只是認真完善防御。

    “你們的入侵，以及對1306培養皿設備的利用，的確讓我感到意外。然而事實證明，這種入侵確實毫無意義?！?/br>
    主腦撥弄著手下快速閃爍的字符，繼續刺激阮閑。

    “等到早上六點，所有中小據點的秩序將恢復。我沒有發現后援的痕跡，你會在這里耗死，而nul00最好的結局是逃走。你們到底想要什么？這真的是另一位阮閑的授意嗎？”

    阮閑終于動了，他忍住腦部排山倒海的不適，勉強吐出了兩個字。

    “你猜？”

    森林培養皿，研究所的廢墟深處。

    “我真不會開這玩意兒?！庇鄻返穆曇舳甲冋{了，“小唐不是說開啟這東西，我們就贏了一半兒嗎。好了，如今咱打開了，我是沒看出開它的必要……船或車就算了，航天器我都勉強能理解，這他媽是什么東西？”

    他坐上主駕駛座，東摸摸西碰碰，一臉純粹的迷茫。

    “我可以幫你理解它的工作原理?！比欢拘M臉上也堆滿疑惑，“cao作上可能有相通的地方……但說實話，我也不太確定?！?/br>
    “是吧?！?/br>
    “總之先試試看?！奔拘M挨個調試那些按鈕，召出一個個光屏?！耙粫何业萌フ姨用玫膹椛溲b置，你這邊閑著也是閑著。唐亦步既然那樣說了，我們盡力就好?！?/br>
    余樂面對眼前層層疊疊的光屏，狠狠嘆了口氣，又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

    “你說那兩個家伙沒事吧。從這地方封閉開始，唐亦步那邊就沒回音了，小阮也沒有半點動靜?！北M管看不懂光屏上的各項指數，余樂還是習慣性地伸出手，將光屏調整到方便cao作的位置。

    “我不知道?！奔拘M咬住嘴唇，繼續琢磨面前的按鈕?！暗@地方應該不會阻斷外界信號?！?/br>
    昏暗而詭異的環境里，兩人沉默下來，空氣中只剩機器運轉的嗡嗡聲。

    幾分鐘過去，余樂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往椅子上一倚，正對上空氣中漂浮的光屏，一副認命的模樣。

    “算了算了，來都來了，死馬當活馬醫唄。小jian商，你跟我好好講講，我看著隨便折騰下……話說，這玩意兒應該沒啥自爆系統吧？”

    “沒有?！奔拘M搖搖頭，在余樂身側的“副駕位”上坐好。

    “成?！庇鄻吠掷锿铝丝谕倌?，使勁搓搓手?！皝戆??！?/br>
    “反正離天亮還早呢?！?/br>
    第239章 呼救

    自己肯定是瘋了, 物以類聚，只有瘋子才會陪瘋子發瘋。

    余樂一邊腦內繞口令，一邊用目光追隨季小滿的指尖。小姑娘耐心地講解著各項參數的意思, 嗓音里的不安慢慢消失不見。

    開始余樂只是一個隨便聽聽看的態度, 但聽了幾耳朵, 這東西似乎沒有他想的那樣復雜——難點并非在繁復的cao作技巧，它要求的更多是反應能力和細膩程度。

    就像在暴風巨浪駕駛一艘小船，主腦的信息流將一切裹挾。而他需要看準那些讀數的變化，從中尋找縫隙, 盡量保證輸出信號的平穩。

    “主腦的檢測系統會不斷削弱連接，而這東西能自動切換線路?！奔拘M指著一個不斷跳動的讀數?！斑@個機制能勉強維持穩定, 但是……”

    “人來cao縱更靠譜, 對吧？”余樂使勁揉揉眼?！靶ian商, 我就一個要求?！?/br>
    季小滿停下動作, 看向余樂。

    “咱這到處戳洞，好讓小阮安心連接。但主腦那邊會不斷補洞，就看咱這邊能不能穩住, 我沒理解錯吧？數字瞧著有點難受, 這么多屏幕，我沒法仔細看, 看了也記不住?！?/br>
    余樂伸出手，點上一欄密密麻麻的度數：“能把它改成波浪圖嗎？”

    “……顯示上的改動能做，不過會有一點誤差?！?/br>
    “一點誤差沒事, 反正我也記不住那些數該在哪個區間。我更需要, 怎么說呢, 直觀點的東西?！?/br>
    似乎想要活躍點氣氛，余樂咧咧嘴。

    “涂銳比我更擅長看數, 我通常就憑手感來。改吧小jian商，我好試兩下找找感覺?！?/br>
    季小滿努力回了一個笑容，結果陰影蓋住那張清秀的臉，效果有點嚇人。她跳下椅子，跑到另一臺cao作臺邊，十幾分鐘過后，光屏上瘋狂閃動的數字變成了圖像，心電圖似的起起伏伏。

    余樂則趁腦子里的記憶還熱乎，把按鈕分區排起來，讓光屏看起來更像船只的cao作臺。確定面前的圖像足夠直觀，他啟動了人工cao作系統。

    “你可以去找逃生裝置了?！甭÷【揄懼?，余樂點點頭?！坝胁磺宄奈液澳??！?/br>
    他一開始沒插手，任由系統自動工作。等對上下波動的曲線有了點感覺，余樂開始自己上手cao縱。最開始的效果還挺好，代表連接強度的值慢慢攀升。不過眼下沒攻擊程序，這玩意兒就是個大號的外接計算器，保養計算器的余樂沒啥成就感。

    這比他想象的簡單點。

    季小滿還在空間邊角摸摸索索，不時查看光屏上文字，尋找著逃生艙。沒人說話，余樂掐了掐大腿提神，又看回滿屏圖像，尋找效率最高的連接方式。

    然而相對安逸的狀況只持續了兩個小時。

    突然，滿屏曲線開始激烈地上下波動，原本淡藍色的光屏變得血紅。余樂正哼著歌，隨節奏cao作各式按鈕，突然狀況差點讓他被口水嗆住。

    “小jian商！”

    “信號通道在封閉?！奔拘M從機械柱子后繞過來，急急忙忙地說道?！熬嚯x太近，不像主腦的手筆，應該是這里的秩序監察動了手?！?/br>
    “計算器都不給用，真他媽趕盡殺絕啊?！庇鄻奉~頭上出了一層汗。

    如果那堆曲線真的是心電圖，那他們的“病人”離死不遠了。各項度數有明顯有回歸0的趨勢，機器的隆隆聲越來越小，cao作帶來的反饋也越來越微弱。好在阮教授的設計質量過硬，基本的連接堪堪保持。

    眼看僅存的讀數不斷下降，余樂的臉越來越長。

    “我找到逃生艙了?！奔拘M氣喘吁吁地跑近，汗水濕透了她的背心?！袄嫌?，要是你搞不定，我們先撤吧?！?/br>
    “再待會兒?！庇鄻窙]動，“反正外面的人現在進不來，不著急?！?/br>
    季小滿抹干臉上的汗，沒反對。

    “我知道小唐不可能跟咱掏心窩子。但他再不把我們當回事，這種可能的意外也沒必要瞞著?！庇鄻匪妓髁藭?，又開始調整光屏上按鈕的排布?！叭绻撬麄儧]料到，咱們現在跑了有點缺德。要是料到了不說，直接認定我不行，那我就很不爽了?！?/br>
    “……”開始還有人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會看來著，季小滿默默瞧著余樂。

    “說到天亮就到天亮?，F在外面又暗又濕，白天好跑點?！?/br>
    余樂將按鈕調整完，cao作的節奏快了起來?！安贿^我一個人就夠了，小……滿。你比我能打，你可以先坐逃生艙走。這里應該不至于就一個逃生艙吧？”

    這回季小滿沒有立刻回答，她眼睛轉了轉，半天才開口：“不，就一個?！?/br>
    說罷她坐回副駕位，自己也扯了幾個光屏在面前?！拔以诒茈y所聽說了，這里的森林里有腹行蠊。晚上出去的確危險?！?/br>
    “嗯?！庇鄻纺：貞?，雙眼死死盯住面前的光屏。

    整個空間都被染成紅色，嗡嗡聲小下去后，這里安靜得像個棺材。

    “這樣的確不行，你兼顧不了?！币娪鄻凡豢詺?，季小滿自己也拉了個cao作屏?！拔規湍阏{整誤差，你放開cao作吧?！?/br>
    一只機械手按上余樂的肩膀：“和涂先生一樣，我也挺擅長‘看數’?！?/br>
    余樂繃緊的肩膀松了松，他手上的動作沒停，聲音里有點奇妙的情緒：“那就交給你了，小船長?！?/br>
    恍惚間，他似乎回到了廢墟海。如同之前的無數日子，他駕駛著巨船，帶領墟盜們在瓦礫殘垣中沖刺。邊角數值只要偶爾掃一眼，會有信任的人幫他照料細節。

    挺好的。

    光屏上的圖案再次開始起伏，兩個人繃緊了神經，努力對抗越封越嚴的連接通道。一切似乎都在往穩定的方向發展，余樂松了口氣，剛打算開口——

    毫無預兆的，整個空間轉為漆黑。

    “沒電了？！”

    “不可能?！奔拘M的聲音里滿是驚愕?！斑@臺機械是自產電的，能源在地下！”

    “那就是攻擊?！庇鄻方械?，“有辦法嗎？”

    “不會持續太久，阮教授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漏洞。有人在干擾我們，至于為什么……”

    “哦，我想我猜到了?！庇鄻匪宦暤??！罢袞|西從上面下來?！?/br>
    的確，一片黑暗中，他們頭頂上有細微的喀啦聲響。

    “可是……”

    “人進不來，送進來些小東西應該不難?？磥硇枰藖硌a足的不止cao作細節——這東西分了這么些層，一開始就不是給兩個人開的?！?/br>
    做這東西的時候，阮教授人力有限，不可能把它做到百分百完美。上方的沙沙聲越來越近，余樂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在阮教授的設計里，這里本該有守衛隊在，來補全那些細小的安全漏洞。

    ……然而他們只有兩個人。

    下一刻，光照再次恢復。余樂和季小滿幾乎同時抬起頭——

    無數人手大的機械蜘蛛正朝這里前進，它們變換形體，擠過玻璃之間的通氣縫，速度一點不慢。從下往上看，它們密密麻麻地蓋在上方，數不清的機械腿糾結成團。

    那數量足以把他倆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