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啦，你們徹底瘋了?！庇鄻飞畛恋乇硎?。季小滿則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注意平衡，差點被風吹個趔趄。

    “接下來的事情還需要涂先生回避下?！比铋e只當沒聽見余樂的回應。

    “涂銳就站這兒聽，他是我兄弟?！庇鄻俘b起牙齒。

    “你確定？”

    阮閑不懷好意地彎起眼睛，這會兒走石號已經相當接近地面，他能清晰地看到揚塵打過枯黃的草葉。

    “我聽到了裝甲越野的引擎聲，很熟悉的那種?！?/br>
    “老涂，你先去駕駛室吧?！庇鄻妨⒖虈烂C地說道，“那幫小年輕開船，我不放心?！?/br>
    涂銳意味深長地瞟了眼余樂，擺擺手：“待會兒見，兄弟?！?/br>
    “現在可以說了？”等涂銳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余樂斜眼看向阮閑?！澳銈冇窒敫闶裁从械臎]的？30小時，唉喲這夢話……”

    “我和阮先生確定了方案?！碧埔嗖桨严掳蛿R在阮閑肩膀上，一本正經地表示?！拔艺J為勝率相當高?！?/br>
    “……只要我們有最出色的駕駛員，以及最出色的機械師?！?/br>
    第232章 噩耗

    季小滿有點懵。

    對面兩人的口氣輕松愉快, 毫無緊張感。比起勸說他們一起擊敗主腦，他們更像是來介紹商店打折活動的推銷員。

    饒是如此，她仍然手腳一陣發冷。深秋的冷風呼呼擊打著后背, 眼前的一切都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她開始只是想出來闖蕩一番, 頂多接觸些新鮮知識, 若是能找到阮閑，那再好不過?，F在這個目標超標完成了，她找到了兩位阮閑，可惜哪個都沒法立刻幫上她的忙——

    阮教授眼下正忙著對付主腦, 他們就沒見他休息過，罐子里的那個大腦接近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自己和阮教授沒啥交情, 季小滿壓根不相信對方會擱下手中的大事, 盡心治療母親。

    面前這位更是冷淡, 良心的有無讓人捉摸不透?？紤]到對方的知識儲備到底落后于時代, 又不是溫柔負責的類型。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季小滿不想拿母親的電子腦給他當練習模型。

    當初剛到地下城，她便第一時間把母親挖了出來, 轉移到其他地方, 并附上了定時裝置。等時間過去一陣，地下城安全了, 付雨和k6就會收到信號，將母親的身體妥善保存起來。她做好了一切準備，為了確保塵埃落定后, 阮教授能給母親相對認真的治療, 季小滿的確愿意為反抗主腦出出力。

    但自己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年輕人, 一個小人物。她沒有多大的覺悟，多了不起的理想, 甚至連母親的維修方向都沒什么底。

    她本以為完成這件任務，她的人情計劃就可以結束了。雖說被阮教授當成了可犧牲的人，這點讓她有點不滿。但既然她還活著，這人情就是能夠交易的籌碼。

    至于親手擊敗主腦這件事，她想都沒想過。

    ……那終究是神仙打架的范疇。

    余樂大概會同意吧，季小滿想道。他看起來真的很寶貝那艘船，以及他在廢墟海的朋友。那人一直嘻嘻哈哈的，一副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的樣子——這么刺激的邀請，他八成會同意。

    果然，余樂沒思考多久，便爽快地點點頭：“成，反正就30小時，能保下船就行。我丑話說在前頭，要有生命危險出現，老子一準跑得比誰都快——我要死在這事兒上，老涂他們可是白惹一身腥?！?/br>
    自己要拒絕嗎，現在給阮教授的人情勉勉強強夠了，她沒有必要冒這個險?？墒恰?/br>
    “季小姐，我可以保證，你和余先生都會有退路。如果能提前結束這場戰爭，而你是其中的大功臣，阮教授一定會找最頂尖的專家維修你的母親。我個人也愿意了解一下相關知識，出一份力?！比铋e似乎嗅到了她的猶豫。

    “我……”季小滿還是有點猶豫?！拔覜]那么厲害?！?/br>
    “有退路”不等于“能活著退回來”。眼下空氣填滿火藥味，人連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別說他人的。

    她不像關海明，在末日前便受過頂尖教育。她也不像余樂，風里來雨里去，能做到大大咧咧游戲人間。季小滿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知識全是溜門撬鎖偷學而來的，雖然戰斗方面相當擅長，大場面卻也沒經歷過太多。

    可是這怎么看都事關大義，要是拒絕，自己會不會成為某種罪人？

    “真的，我不一定能行?！彼悬c退縮，卻又不知道該怎樣婉拒這樣的大事?！啊液椭髂X也沒什么個人恩怨?！?/br>
    “好，我能明白?！比铋e沒有強迫她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袄嫌?，那你自己從船上挑個。這些都是你的人吧？總之挑出來的機械師水平越高，這計劃越容易成功，你也越安全。最好不要掉以輕心……給兩位十分鐘的休整時間，等時間到了，還勞煩季小姐進個船艙?！?/br>
    “哦哦?！庇鄻酚淇斓貞?。季小滿局促地張張嘴，結果她還沒說出話，一只溫暖的大手便蓋上了她的頭頂。

    “小jian商，你不愿意，沒人會因為這個怪你?！?/br>
    余樂揉了揉季小滿的頭頂，沒太用力。

    “不像我，你還有掛念，而且該做的也做了，不欠誰什么。要這會兒逼你冒險，我們得成啥玩意兒了——選你想選的路就是。別說我，你看對面那倆，哎喲瞧他倆那樣，哪個像是想跟你甩大道理的?！?/br>
    巨船觸上地面，在船兩側揚起波濤般的沙塵，在黑夜中隆隆前進。不遠處，秩序監察的飛行器越來越近，不時有導彈追蹤而來。墟盜們在船尾架設防彈網，而在爆炸燃起的微弱火光里，阮閑正和唐亦步說著什么，兩個人都笑著，不時交換一個親吻。

    “他倆啥時候變得這么黏糊了，不行，我還是對小阮的身份接受不來?！庇鄻非浦浦_始跑題，“別看了小jian商，再看眼都要瞎啦?！?/br>
    “你們船上有機械師嗎？”季小滿的情緒仍然不怎么好，口氣恢復了慣有的冷硬。

    “有的有的，技術也還行。瞧見船頭那個定位箱了嗎？那個就是他做的?！?/br>
    季小滿嗖地跑到定位箱附近，仔細查看了一番。她的表情更復雜了——這箱子的作者是有點技術，但要和自己比，絕對差得遠。

    沉默了會兒，季小滿又慢騰騰走回余樂面前，翻著眼睛看向他。

    “……我們是朋友吧?！彼÷曊f?！拔覀兯銌?？別騙我，搞不好這是我們最后一面?！?/br>
    “你這丫頭咋說話呢？！”余樂噎了一下，“是啊，準是。至少是會去上墳的那種。這么多天，貓貓狗狗都得有感情了 ，那邊那倆死了我都得唏噓會兒，你有點自信成不？”

    “那我還是一起去吧?！奔拘M頭垂得更低了，“你們的機械師水平實在不行，你要真因為這個死了，我怕你在棺材里兇我?！?/br>
    她抱起雙臂，一只手摩挲著秩序監察制服下的那片樹莓貼紙。

    “……”余樂又嘆了口氣，“謝了?！?/br>
    “看來兩位商量完了?！辈恢朗裁磿r候，剛才還和親吻魚似的人湊了過來。阮閑沖余樂露出一個有點欠揍的笑，“我們走吧?！?/br>
    “你早就知道她會跟上來？”

    阮閑和唐亦步對視一眼，隨后兩個人看向余樂的眼里多了點兒憐憫。

    “……cao，等等，這么一想，你們選的時間點也是故意的吧？你們是不是猜到老涂為了救我，會把走石號開過來。然后這樣你們就能拿走石號跟我做交易了？”當局者迷歸當局者迷，老余在其他方面相當通透?！按蠹液么跸嘧R一場，要不要這么絕？”

    “只是猜測，而且他們未必能及時趕到?！碧埔嗖揭荒樦t虛。

    “賣了這么個人情，然后順帶連小jian商也坑進來，很行啊……算了，跟著你倆總比跟著阮教授靠譜，至少你倆明著坑我?！庇鄻窊u搖頭，“說吧，啥計劃?！?/br>
    季小滿沒再吭聲，她像以往一樣沉默，只是朝三人所在的方向湊近了些。

    “換個地方說，這里不保險。秩序監察很快就追上了，為了涂銳著想，這里的人知道得越少越好?！比铋e打開光屏，迅速發著消息。

    “說是這么說，我們能換到哪兒——你給誰發消息呢？”

    “涂銳和仲清。我得告訴涂銳我們借走了你，讓他暫時別擔心，回廢墟海專心逃?！比铋e快速輸入著文本?！耙嗖?，你先把后面的秩序監察清理一下，記得做得漂亮點，別讓主腦知道你在這兒?！?/br>
    唐亦步一溜煙跑去船尾，不知道從哪里拆了個導彈殼子，把自己上半身套了進去，然后愉快地玩起“偽裝導彈”的游戲——秩序監察的主要飛行器被這個啞彈逐架擊落，然而考慮到走石號射回去的一堆真導彈，唐亦步的確不算顯眼。

    “……說實話，我已經開始后悔了?！睙o奈地收回視線，余樂皺起眉?！爸偾?？仲清那小子不是被我們留在地下城了嗎？”

    “是啊，他顯然不太喜歡那里，所以才趕著跑出來?！币娞埔嗖降纳碛皬募装逑?，阮閑的動作更快了?！拔覄倓傉f聽到了熟悉的引擎聲，那不是威脅，是實話?！?/br>
    “你等等？！”

    “行，他還知道帶著必要的武器。我們不需要從走石號額外拿了?！比铋e看著屏幕上的消息，“走吧，兩位。亦步，我們走了——”

    船尾的導彈邁開兩條長腿，愉快地跑了回來，身上還帶著濃重的硝煙味道。他直接撕開金屬殼，一手抓住余樂，一手抓住季小滿。阮閑主動抱上唐亦步的腰，后者見萬事俱備，從高速前進的走石號上一躍而下。

    余樂尖叫得比季小滿還響。

    可是眾人沒有直直撞上沙地，被唐亦步撕得亂七八糟的彈殼起到了緩沖作用——他們降落在裝甲越野的頂部，金屬殼剛好卡了進去，使得四人沒有滑下車。眼下裝甲越野正在以一個相當高的速度和走石號同方向前進，他們也不至于被慣性甩飛。

    “不是?！庇鄻窊纹鹕?，一臉麻木地拍了拍身下的金屬皮?！斑@車我記得只有我能開??？”

    可能是預料到了什么，他的聲音里有一絲絕望。

    身為機械師的季小滿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快速打開車門，鉆到后排。唐亦步和阮閑緊緊跟著。

    這輛車上的東西被秩序監察搬空了一次。雖說仲清又帶了不少東西，他到底是個孩子，對真正的戰斗準備一無所知，行李量很是有限。后排的行李位置空了不少，倒是能再坐下兩個人。季小滿徑直鉆到了行李邊上，決定躲避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阮閑和唐亦步很不客氣地占據了車子的中排，余樂做了半天心理準備，這才緩緩爬進車廂。

    隨后他發出一聲悲鳴。

    甜甜q2——或者說阿巧，正含著根棒棒糖，一本正經地坐在駕駛座。方向盤連帶掌紋識別器都被暴力拆卸掉了，那仿生人將線連進自己的電子手環，直接用電子腦控制車輛?？磽p傷程度，估計一時半會兒修不好。

    被拆下來的方向盤在兩個座位間躺著，好在前排兩位足夠瘦小，有足夠的空間給它占。仲清正坐在副駕駛，見人齊了，他哆哆嗦嗦轉過身，苦笑著打了個招呼。

    “臭小子，等這車停了，我他媽——”

    “開啟隔音，阿巧?！比铋e沖她打了個手勢，隨手從唐亦步的背包里摸出塊糖，當報酬給了她?！袄^續往西走，多謝了?！?/br>
    小姑娘得了巧克力糖，利利索索地開啟了隔音功能，把余樂對仲清的恐嚇全都關在車子一側。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計劃了，幾位?！?/br>
    阮閑又剝開一塊巧克力糖，塞到剛戰斗完的唐亦步嘴里。后者吞下糖果，愉快地打開光屏，接住了話題。

    “仔細看這個機械結構圖，季小姐。離森林培養皿還有六個小時的車程，我們要準備的東西可不少?！弊炖锖?，唐亦步的聲音有點模糊。

    “森林培養皿，你是說1306培養皿？”余樂仍心疼地瞧著被暴力揪下的方向盤，使勁抽氣。

    “是的?！比铋e調整了個姿勢，按下座位的調整鍵。中排的椅背降下，后兩排座位連成了床鋪一般的平面。四個人都挪了挪身體，頗有種在床上打牌的氣氛。

    “先說壞消息——很遺憾，余先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的船我們能保下，這車注定要犧牲啦?！?/br>
    “……”

    作者有話要說：

    主腦準備應對的對手：

    堅定、有信念、高度服從指揮，飛蛾撲火一般的英雄式對手。

    比如阮教授和他的朋友們。

    后備是準備已久、嚴肅正直的人們。

    主腦實際面對的對手：

    一個只想毆打弟弟找條活路，一個想掃清障礙再考慮好好過日子。

    一個思前想后勉強打一打，一個為了船才干活并且隨時準備逃命。

    背后是一群不知道怎么回事總之先各回各家的人們（……

    主腦：？

    第233章 最后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