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等晚飯后，我會發到你房內，你有足夠的時間鑒別真偽?！?/br>
    阮閑仔細模仿著年輕人的躊躇，內心快速計算。

    既然主腦的核心邏輯沒變，范林松卻仍然能被稱為主要負責人，恐怕是在硬件方面出了不少力——如果想要了解主腦的物理弱點，這應該是個突破口。

    情報總不嫌多。而給出自己的“把柄”，主腦也會安心些。

    ……如果有某人一點小小的幫助就好了，不知道上次飽受刺激的唐亦步下次什么時候會過來。

    他保證下一次的刺激會更大。

    “我明白了?！比铋e面上囁嚅道，“告訴主腦，關于亦步的事情……我需要再考慮考慮?！?/br>
    然而阮閑做夢都想不到，他此刻思念的那位正把自己埋在土里。

    仲清到底腿短，又人生地不熟，當他氣喘吁吁地跑到唐亦步所在的位置時，當面撞上了那位帶著小車的訪客。

    那人正打算把余樂車上多出來的“箱子”卸下。見有人沖進來，他下意識抬起手中的槍?；璋档臒艄庀?，一時間兩人大眼瞪小眼。

    “報告，是個孩子?！蹦侨酥斏鞯卣f，“我對周邊做過掃描，對方剛抵達，不確定是否仿生人。我會用短期記憶消除噴霧處理，如果不行——”

    “不不不?！敝偾鍑樀蒙ぷ佑悬c變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來撒個尿。您繼續，我這就走?！?/br>
    “是敵人嗎？是敵人嗎？”和能視線穿墻的仲清不同，阿巧晚了一步猜到。她無視了后退的仲清，直接朝男人的方向沖去。

    男人利落地中斷通訊，眼看就要開槍——

    下一秒他就被一個滿身是泥的東西拎在了手里。

    “你對周邊掃描的時候漏了地下?！碧埔嗖脚薜赝鲁鲎炖锏哪喟?，“你們總是忘記掃描地下?！?/br>
    被掐住的男人有苦說不出，對地掃描工具是針對危險機械的。鬼知道下面還能藏著老鼠以外的活物，至少主腦從來沒這么干過。

    “你不是……秩序監察……”

    男人掃了眼唐亦步的打扮，和被泥糊了一半的燦爛微笑?！胺砰_我，我只是來隨便拿點東西——”說著他的手悄悄向腰帶探去。

    “你在找這個嗎？”唐亦步另一只手拿出了自爆起爆器?！斑€有你的槍，我都卸掉啦——你是反抗軍，我知道。別別別，別急著咬牙齒里的毒，我也知道你是來干嘛的。你是奉命過來取東西的，對不對？”

    “你是那個……”男人的臉色變了變，“你要背叛，咳，那一位嗎？”

    他瞧了眼兩個孩子，及時改了稱呼。

    “對，我就是‘那個’。背叛這個說法挺奇怪的，我本來對他就沒什么忠誠?！碧埔嗖剿α怂︻^上的泥塊?！拔抑皇窍氪_定一個猜測——你要取的東西，是不是這個‘空箱子’？既然你被委托來取這么重要的東西，級別肯定不低。鑒于我不想貿然弄壞它，告訴我它是什么吧?！?/br>
    說著他撇撇嘴：“你們的上司不怎么喜歡和我分享計劃，我也沒有辦法?！?/br>
    男人干笑一聲，不說話。旁邊兩個孩子見他沒了威脅，快速湊過來。

    “嚴刑拷打，嚴刑拷打！”阿巧情緒莫名高昂。

    “你有沒有那種特別厲害的實話藥水？”仲清則放飛想象力。

    “……”看來反抗軍還真未必受歡迎，男人有氣無力地斜了眼兩個小畜生。

    “你跟蹤我?！碧埔嗖絼t扭過頭，直擊重點?！皠偛拍鞘敲赓M放哨的通知方法嗎？如果我沒猜到會有人來拿東西，我已經被他襲擊了?！?/br>
    他的語調很是正經，表情隱隱透出一點嫌棄。

    仲清縮縮脖子：“說得和你那么容易死掉似的?！?/br>
    “……你聽起來還挺遺憾？”

    “都閉嘴！”男人吼道，“如果你們不想被秩序監察一鍋端——”

    “在你之前，我已經改造過這里的監控數據了?！碧埔嗖浇K于把注意力放回男人身上，“你真的不能告訴我嗎？就一點點？”

    “不能?！蹦腥说母尚Τ闪死湫?，“而且如果我十分鐘內沒匯報，我的聯絡人會起疑。唐先生，如果你還想和那一位好好合作，現在最好放開我——咳咳咳！”

    唐亦步從男人包里取出一瓶噴霧，噴了男人一臉。男人眼皮一翻，咕咚跌倒在地，人事不知。

    “短期記憶消除?！卑⑶啥紫律?，戳了戳男人的臉。

    “仲清?！碧埔嗖降穆曇粼俅螄烂C下來。

    “干嘛！”

    “我們還有五分鐘，來都來了，是時候證明你真的有用了?！碧埔嗖脚呐氖??！皫臀彝敢曄履莻€箱子，然后告訴我內部情況?！?/br>
    “他才說十分鐘，怎么成五分鐘了？話說這不算涉密嗎？我就知道，你之前只是假的關心我——”

    唐亦步咧開嘴，搖了搖手中的短效記憶消除噴霧：“有效清除最近五分鐘的記憶，里面還剩好多呢?！?/br>
    “……我討厭你?！?/br>
    仲清摘下帽子，嘴里喃喃抱怨。

    “你不是和他們一伙的嗎，怎么還搞這些有的沒的?！?/br>
    “因為我要去看戀愛對象?！碧埔嗖剿伎剂藭?，“上次太匆忙，這次我得準備點情報當見面禮?！?/br>
    “真煩人！”仲清直扯帽子。

    一邊阿巧見沒了熱鬧可看，頓時冷回了臉，一屁股坐上男人的肚皮?！斑@個不需要殺人滅口嗎？”

    “他死在這里，對付雨他們會是個麻煩?！蓖瑸榉律?，唐亦步很清楚對方的弱點?！耙粫旱人蚜?，你這么說——他打算噴你，然后你憑身手躲了噴霧，噴回去了一點。五分鐘不夠對箱子做手腳，東西也沒丟，他頂多檢查一下有沒有多出來定位設備?！?/br>
    阿巧的臉皺了起來，不過還是勉強點頭答應。

    這倒省了不少事，唐亦步滿意地點點頭——要這倆小家伙不來，他還得花時間搞個合理的事故現場。

    “還有四分鐘?！碧埔嗖阶隽藗€深呼吸，精確地計算著時間?！爸偾?，我們開始吧?！?/br>
    “哼?！?/br>
    “等我辦完這趟事，我會來接你的?！碧埔嗖叫α诵?，“放心，這是一個交易，我不會食言?！?/br>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仲清走到箱子前，嘟囔得很小聲?！案嬖V我個概括版吧，我也不喜歡被人蒙在鼓里——至少給我個盼頭?！?/br>
    “我決定去找我喜歡的人，親親他，來一個擁抱?！碧埔嗖絿烂C地數著?！敖酉聛斫粨Q見面禮……”

    “最后在72小時內擊敗主腦?！?/br>
    第217章 重逢之前

    聽完唐亦步的小計劃, 仲清眼里只剩下鄙視，甚至還有一絲憐憫。唐亦步低頭望著這個身高還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崽子，露出牙齒——帶有威脅性質的那種。

    “你的腦子壞掉了?！敝偾孱H為同情地伸長胳膊, 拍拍唐亦步的肩膀。

    唐亦步嚴肅地蹲下身, 伸出手, 不輕不重地擰了把仲清的耳朵：“趕緊干正事?！?/br>
    “你不愛幼！”仲清夸張地慘叫一聲，試圖引起同齡人的注意——可惜阿巧還是安靜地坐在一邊，拿暈倒的那人當凳子，清理自己被弄臟的袖口。

    “我們壓根不是同一種生物?！碧埔嗖脚呐南渥? “開始吧?！?/br>
    四分鐘后，仲清帶著極度不滿的表情, 吃了一記直噴正臉的記憶消除。阿巧將他拖到仍然暈著的男人身邊, 把一大一小兩個人全都擺成雙手交叉的安息姿勢。

    “你要走了嗎？”忙完這一切, 她轉頭, 望向唐亦步。

    “嗯?！?/br>
    “我會告訴付雨和k6的?！彼f，走到唐亦步面前。用讓人發毛的專注目光上下刮了一遍唐亦步，長長地哼了聲?！岸以谶@個環境里……你看起來有點眼熟?！?/br>
    唐亦步正將箱子放回原位, 做出沒有人動過的樣子。聽到這話, 他轉過臉，回應了對方的注視。

    “算了?！?/br>
    她平靜地說, 看起來情緒不錯，沒有曾經甜甜q2的無助和慌亂。那個曾經在囚室內瑟瑟發抖的女孩朝唐亦步伸出手，唐亦步皺起眉, 沒有躲開。

    “我熟悉這個感覺, 你和我的過去有關。不過我把我的過去忘得一干二凈, 既然我當時選擇清除記憶，一定有充足的理由。說句老實話, 不知道是不是cao作失誤，我還記得一點信息——能夠被底層邏輯保留下來，它一定對電子腦的生存有益處，或者是讓我得以生存的關鍵?！?/br>
    阿巧一只手點上唐亦步的臉，手指劃過他的雙眼和嘴巴。唐亦步嘗到了nongnong的血腥氣，但那血氣味不像阿巧的。唐亦步瞥了眼被她當成凳子坐了幾分鐘的倒霉蛋，決定不去追究這些血的來歷。

    “現在我把這個寶貴的信息分享給你，同為仿生人，它或許會對你有用?！彼f，“祝你順利，趕快回來接這個麻煩的家伙。如果你違反約定，我會開始討厭你的?！?/br>
    唐亦步辨認出了對方在自己臉上畫的圖案——阿巧在他的兩只眼上畫了血紅的叉，臉側則加了小丑妝似的“笑容”。

    那是他們曾留下混淆視聽的血紅笑臉。

    血的味道越來越濃。

    “你沒有質疑我擊敗主腦的目標?！碧埔嗖胶闷娴貑柕?，沒有抹除臉上的血跡。

    “因為我沒有能提供給你的建議，我的質疑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彼f，再次扣上防毒面罩?！八麄兛煨蚜?，你走吧?！?/br>
    唐亦步沒有再啰嗦，他也戴回防毒面罩，任由血液在面部慢慢變干。徹底離開這片區域前，唐亦步回頭看了眼那個昏暗的空間。阿巧站在翻開的土地之上，安靜得像早期用于展示服裝的假人。

    她始終看向自己離開的方向，不知道是在觀察，還是在告別。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潛入比第一次順利得多。

    唐亦步確定自己帶好了一切東西，阮閑的兩把血槍都被他藏得嚴嚴實實。鐵珠子被拴在水瓶旁邊，動輒將金屬水瓶撞得叮當響。唐亦步的小半家當都被他穩妥地保存在背包里，阮教授的反擊設備結構則被他記在腦中。

    不過潛入是一回事，正常接觸到阮閑則是另一回事了。

    阮閑的房間被最高規格的防衛系統保護著，上回的做法固然可行，信息傳遞的效率卻相當低下，還時刻有暴露的風險。他的時間有限，沒時間和阮先生一字一句地磨蹭。

    唐亦步惆悵地坐在據點某座掃描燈的燈座后，隨著不停轉動的掃描燈緩緩旋轉。

    天已經暗了下來，在唐亦步還在燈座上玩簡易版旋轉木馬時，阮閑已經回到了房間，繃了一天的神經讓他腦仁有點痛。他長長舒了口氣，慢悠悠喝下一杯冰水，整個人才平靜下來。

    一整天的招搖撞騙，說實話夠刺激的。而且他的確又挖到一點情報——阮閑把瞄到的數據在心里簡單過了遍，吩咐助理機器人投影范林松的生活影像。

    影像中的范林松的確過得不錯。

    老人穿著華麗，住處裝修講究。在那段影像里，他正慢慢享用豐盛的早餐。除了表情里多了些微不可查的麻木，看起來蒼老了十歲，那的確是阮閑認識的范林松。

    但阮閑的目的不在這里。

    影像里露出落地窗的一角，雖然只是個一閃而過的鏡頭，阮閑還是將它捕捉到了——他看到無數建筑的頂部，范林松應該是在某棟建筑物的級高層。只不過露出的建筑頂部只有小米粒大小，一時很難分辨特征。

    可以先用范林松的身高、鏡頭透視和地平線位置簡單估算下。阮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正在用餐的范林松，心里默默計算，直到某位不速之客闖入房間。

    主腦版唐亦步選擇了窗臺。不得不說，他的登場還挺帥氣，只可惜阮閑完全沒有沖向窗臺當這個朱麗葉的打算。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關上范林松的影像，調整了幾秒情緒。

    “亦步?！彼吧钋榭羁睢钡睾魡镜?，懷念了會兒自己家那位喜歡鉆床底的。

    “你看起來有點糾結?！蹦莻€仿冒品說道。

    “不，只是有點緊張。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比铋e故意做出副局促不安的樣子，原本放松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他沖對方勉強微笑，手心冒出一層薄汗。

    自己的行為必須百分百符合主腦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