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喘吁吁地把炸藥在隱蔽角落安好：“你倆干嘛呢？還上癮了是吧？弄完趕緊走，老子要吐了?！?/br>
    “馬上就好?！比铋e看向面前的光屏?！拔覀冃枰嬎阋幌逻@邊的炸彈位置，稍等?！?/br>
    為了不過早驚動店里的人，他們沒有帶走電子腦的打算。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調查這些電子腦。阮閑負責查看季小滿那些仿制電子腦的初始程式，唐亦步則開始破解那些老式電子腦的內容。

    在電子腦上，季小滿同樣沒有隱瞞。阮閑想，他的確在那些仿制電子腦里發現了一模一樣的引爆裝置，它們足以把容納電子腦的頭顱炸開，順便再炸爛幾個客人的腦袋。感情模擬回路也有著同出一轍的損傷，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問題。

    可昨晚的討論中，那小姑娘的表情的確有點古怪。阮閑不太相信自己會看錯，而且關于老式電子腦，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阮先生?！碧埔嗖杰涇浀貑玖寺?，聲音低得像情侶間的呢喃。

    “嗯？”

    “這批老式電子腦有點問題?！碧埔嗖綔惤诵?，“里面的原始程序禁止外來定位程序嵌入，這個沒有被破壞?？沙擞洃浤ǔ挠布?，里面還加了別的東西?！?/br>
    “果然錢一庚不會單純用‘好好關押’來解決仿生人的追蹤問題?！?/br>
    “我記得這個程式，他們叫它回南雁?！碧埔嗖秸f道，“原本是廠家召回用的程序，被外來程序修改了定位?！?/br>
    “修改后的效果？”

    “如果被強行啟動，搭載老式電子腦的仿生人會自己回到錢一庚身邊?！碧埔嗖酱瓜履抗?，“沒有單獨指定的效果，他們會一起回去?！?/br>
    同一時間，錢一庚暴跳如雷。

    “守城人有屁用！到現在連個線索都沒的，要人不見人，要消息沒消息！”錢一庚咬牙切齒，桌上擺著熱騰騰的早點，可他一口都沒動?！吧铣菂^那幾個店投了老大一筆，里面的貨都用的最高級的?，F在呢？除了季小滿做的那些仿冒品，真的老式電子腦跑得一個不剩，媽的……媽的！”

    準是有人眼饞他的蛋糕了，錢一庚陰郁地在桌邊打轉。站在不遠處的手下們個個臊眉耷眼，一言不發，半點用頂不上。

    手下們轉了一大圈，無功而返。自己最大的對手——“常勝將軍”常亞旗那邊沒有半點動靜，就算錢一庚向來看姓常的不順眼，也沒法把這屎盆子硬扣上去。常亞旗不是什么低調的人，要這事是他干的，他準會跑到自己面前嘚瑟一番。

    自己的對手要更陰毒，更危險。他們在下城區虛晃一招，劫走了他最稀罕的機械師季小滿，轉頭又炸了自己最為得意的五所產業，上來就朝痛處打?？伤麄冎涣粝铝藰擞?，真人連個影子都沒有。

    對方到底想要什么？把自己的市場吞掉，還是只是想把自己拽下泥潭？錢一庚在圓桌邊不斷踱步，桌上用精白面做的湯包正在逐漸變涼，可他還是沒有半點胃口。

    “先不管季小滿，甜甜q2找到了嗎？”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把關注點放在可以被挽回的損失上?！澳切∧葑泳湍且簧硪路?，跑不了多遠。把風聲放出去，要是有人敢藏我的貨……”

    “沒找到?！痹曛?，花孔雀“花斑”朝前走了一步，臉上的淤青還沒消?！八拖裾舭l了一樣……不，不。我們今天再去搜索一邊，絕對能給您把她找到?！币婂X一庚臉色有變紫的趨勢，花斑連忙改口。

    “我也聽到點風聲?！焙突ò咭黄鸬姑沟哪圉q也往前溜了兩步，“廢墟海那邊也變天了，一次倒了倆大家伙。東西邊兩個大墟盜都死了，秩序監察弄死的也就算，有一個還是給其他人整死的?！?/br>
    錢一庚止住腳步：“繼續?！?/br>
    “會不會是反抗軍又回來了？被整死的那個是玩藥的，當初阮閑不是很反對這些嗎，包括咱這……說不定是殺雞儆猴呢?！?/br>
    “你他媽才是雞！”錢一庚臉紅脖子粗，“要弄玩藥的，常亞旗不是現成的靶子嗎？再說老子搞的機械生意，阮閑本人都沒把我咋樣！再說了，先搞秩序監察不行嗎，搞老百姓算什么鳥玩意，哪來的傻逼反抗軍？”

    “就是?！被ò哌B忙幫腔，“反抗軍也得搞反抗軍的標志啊，反抗軍可不會搞那么個瘆人的玩意兒，和他媽連環殺手的標記似的?！?/br>
    錢一庚狠狠地喘了兩口氣：“再給我繼續找，今天再沒點有用的消息，誰都別想領到報酬。另外，先找人聯系上瘸子。季小滿找不到，可貨不能斷?！?/br>
    他用手抓起一只湯包，狠狠咬了口。他瞥了眼滿墻的鐘表，接下來的聲音含糊不清：“思維接入針在我手上，不管季小滿是自愿還是被迫跟著那幫人，時間到了準得出來。那丫頭是個硬骨頭，我已經對她很溫柔了。要是她真的給我搞出事……”

    錢一庚吞下包子，惡狠狠地抹抹嘴邊的油汁。

    “那她也別想再玩什么傻逼過家家了。工具就是工具，普通電腦都有管理員權限呢，真以為留在身邊就能當個人養著？”

    “咱兄弟們總得有個稱呼?！蹦圉q連忙轉移話題?！八麄円矝]亮旗號，成天‘那幫人’‘那幫人’地叫，也反應不過來??？既然不是反抗軍……”

    錢一庚斜眼看了泥鰍一眼，又瞇眼看向面前的血紅笑臉，鼻孔噴了口氣：“隨便取個不就成了？標記打得和恐怖片似的，我想想哈。幽靈……就叫紅幽靈算了?！?/br>
    泥鰍掃了眼桌上的紅幽靈水晶擺件，尋思著這名字真沒啥威懾力?？上уX一庚的胖臉上一副少見的嚴肅表情，他只得笑著迎合：“挺好，挺好?！?/br>
    “錢老大?！卞X一庚光屏還沒來得及收起，新消息便跳了出來?！昂伟苍谕忸^，他想見你?！?/br>
    “……叫他進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紅幽靈。

    基友：紅（內褲）幽靈。

    我：………………

    第85章 非典型拷問

    這家店的地下室比花孔雀那間臟亂不少, 架子上的電子腦還帶著血跡。水泥地板上有不少裂縫, 縫隙中殘余著黑紅的組織碎片，空氣里的內臟腥氣有像尸臭轉變的趨勢。

    “回南雁?！比铋e重復了一遍唐亦步的話, “浪費了這么個名字?！?/br>
    “也就是說, 假設錢一庚認為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他可能強行召回軀體尚能移動的老式腦仿生人，包括跑到外面去的那個甜甜q2?！?/br>
    唐亦步把沾血的電子腦在架子上擺整齊, 甚至考慮到了朝向。

    “我們需要掌握推進的速度, 最好不要讓他有魚死網破的念頭?！?/br>
    “的確是這個道理?！比铋e皺起眉, “不過亦步, 老式電子腦的程序應該沒有那么容易修改……否則植入定位程序就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不是嗎？”

    “為了防止第三方隨意改造以及病毒感染，老式電子腦的程序安全性極高?！碧埔嗖近c點頭，“回南雁算是最好修改的程序部分。有時需要考慮廠址遷移或者氣候問題, 地點修改的權限相對寬松……”

    “季小滿研究了這么久的老式電子腦, 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比铋e終于找到了潛意識里不自然的地方?！耙坏┪覀儽萍绷隋X一庚, 她的母親可能被強制召回, 可她完全沒有跟我們提過這件事?！?/br>
    唐亦步輕輕嘖了一聲：“阮先生，我們……”

    “等等?！边@次阮閑記得張開感知，“有人來了?！?/br>
    地下室的門外響起輕輕的口哨聲, 唐亦步拽住阮閑, 兩個人擠在黑暗的架子后。老余反應很快, 下一秒便把自己藏在一大摞金屬桶堆里。

    一雙明顯屬于男人的靴子出現在眾人視野內，靴子的主人獨自進入實驗室, 嘴里吹著口哨。唐亦步下意識擺出攻擊的姿勢，被阮閑一把按住。

    【先看看?！恳娔悄腥私o自己系上屠戶圍裙，有動手的趨勢，阮閑通過耳釘阻止了唐亦步。

    男人把血跡斑斑的圍裙系好，打開軀體保存池上的玻璃遮蓋，順著手臂拉出一具偏纖細的少年軀體。他用手指熟稔地敲敲后者的腦殼，嘆了口氣，然后打開了光屏。

    “你不是說處理好了一個嗎？”男人在少年的肩膀上隨便捏了兩把，把那毫無知覺的軀體扔回池子?！拔疫@怎么只能找到實心的？老天，預約的客人快到了。我這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不到一個小時我可做不完全套，要么你下來幫個忙——”

    “幫個屁，老子快忙死了?！惫馄聊沁叺娜诉?，“上城區剛炸了五家店，大家都曉得那幫人喜歡夜里動手，現在都挑白天來玩。我弄完的在醫療柜里，你去撈池子了吧？沒腦子的不能弄回池子，會死，我說了百八十遍了，你也沒腦子？”

    “滾你媽的?！蹦腥吮┰甑刂袛嗦撓?，怒氣沖沖走向墻角的金屬柜，從里面拖出來另一具白花花的空殼軀體。他有點粗暴地把那具軀體扔到手術臺上，隨后朝阮閑所在的架子走去。

    這回是阮閑坐不住了，這個距離太過冒險，他很可能看到他們。然而這次他卻被唐亦步狠狠按在原地——那仿生人嚴肅地搖搖頭，示意他繼續看。

    男人沒好氣地在架子上擺弄電子腦，沒個四五秒便拿起一個，回了手術臺。他用沾著點血跡的醫用手套劃劃光屏，開始循環播放一段音頻。

    “我想要年紀十八到二十的男孩?！币粋€沙啞的聲音從光屏中傳出?！邦^發稍稍長些，不需要染，臉的話m06或者m47都可以。個頭不要太高，必須在一米七五以下，太胖或者太壯都不要，最好纖細得剛剛好。就根據我給你們的體型建模來，不能差太多……”

    “挑剔的老東西?！蹦腥税央娮幽X在一缸淺藍的透明液體里清洗著，嘴里低罵一句。

    阮閑被唐亦步牢牢禁錮在架子后雜物的陰影里，只得乖乖聽下去。

    “最重要的是性格，性格。錢一庚說你們什么都搞得到，我可花了大價錢?！?/br>
    光屏里沙啞的聲音在繼續，“唔，要個好人家的孩子，沒吃過苦頭那種。最好末日后的記憶都去掉，不知道末日最好。接下來的工序可能有點麻煩，我想要個帶著創傷的，對，你們可以出個沒病的人先玩玩。場景嘛，安排個普通民宅，準備點粥。年輕人那種以為自己抓到救命稻草，然后絕望的表情非常吸引人……”

    “老家伙花樣還挺多，不過也算白賺一次?！蹦腥擞执盗寺暱谏?，“性格庫在哪兒來著，好孩子，好孩子……唔……”

    “我要吐了?！庇鄻防潇o地表示。

    他這聲不大不小，剛好夠外頭的男人聽見。這位的反應速度比花孔雀快得多，但終究敵不過曾經的墟盜頭子。余樂粗暴地丟出個鐵桶，趁對方移開視線，一舉卡住對方的喉嚨，將對方慣倒在地。

    余樂沒有打暈他。

    “介意出來幫把手嗎兩位？你倆總不至于在這種場合搞起來吧?！?/br>
    他干脆地踩斷男人一只手，順便粗暴地拽了塊浸滿血的抹布，塞進男人嘴里。而后余船長從腰包掏出把手術刀，精準地卡在男人脖頸上?！跋牖蠲屠蠈嶞c?！?/br>
    唐亦步從架子后鉆出，整整衣領。男人看到那雙淡金的眸子，掙扎動作停滯了半秒。

    “沒打暈，看來你還想干點別的?！比铋e則俯下身，查看手術臺上那具軀體。

    那具年輕的軀體不著寸縷，毫無生機地俯臥在冰冷的手術臺上。他的頭殼敞開，頭骨邊緣被粗糙加工過，包了極薄的金屬邊，外加內置轉動軸?？湛杖缫驳念^顱內涂了一層指甲厚的凝膠，其中閃爍的藍色光絲分外惹眼。

    軀體后腦接近頸椎的位置則接著個拳頭大的裝置，像個閃著金屬光澤的腫瘤那樣趴在少年后頸，它發出嘶嘶的運轉聲，為數不多的顯示燈以呼吸的頻率閃著藍光——很可能是維持基本生命功能的腦干替代品。

    那個電子腦還浸泡在淺藍色的溶液里，軀體頭顱上的開口剛好夠把它塞進去，如同等待電池的電池空位。手術臺上的機械已經被激活，細長的金屬腳繃得筆直，末端的針尖蓄勢待發。

    “這生意比我想的還要膈應人?！崩嫌嘟o了男人一腳，“凈對小孩和女人下手，沒種的東西?！?/br>
    男人嗚嗚地咆哮幾聲，老余挑挑眉，扯掉了男人嘴里的抹布。

    見敵不寡眾，男人倒也沒叫嚷，只是呲起滿是血的牙：“你這種也賣不出去，放心?！?/br>
    “是咯，老子怎么看都不像軟柿子。某些人就喜歡碾碎軟柿子的感覺，對不？”老余用刀順著男人頸部割著，血很快順著淺淺的傷口流上地板，男人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滑動?！霸趺礃?，你們老板有沒有什么新交代，說來聽聽？”

    “說你媽?！蹦腥死湫?，“錢老大可是我們的……呃！”

    余樂又干脆利落地來了一腳：“我記得我們有將近一小時陪你耗，我們……”

    “你沒有感覺嗎？”唐亦步突然開口，語氣十分溫和，更像是溫柔的心理醫生在咨詢病人。直到那仿生人蹲在男人面前，阮閑和余樂才確定對方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八麄兪悄愕耐?，而你在傷害他們?！?/br>
    “你挖出他們的腦子，往剩余的軀體里塞上電子腦，然后再用其他同類的人格資料灌注進去。直到電子腦被重置，他們都會認定自己是人類——你對此沒有什么感想嗎？”

    “你又是哪里來的婊子？”男人吐了口帶血的口水，“臉不錯，雖然結實了點，個頭有點超標。但我想還是會有很多人想要讓你——cao你媽！”

    阮閑一腳跺上對方的手指，男人痛嚎一聲。

    “回答問題?！彼鏌o表情地表示。

    “又是個小美人，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隱形眼鏡搞得不錯?！蹦腥送吹脚で哪樕铣霈F一絲笑意，“你倆是從店里跑出去的是吧？想來追求點平等和正義？只不過是活死人加上破銅爛鐵，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余樂翻了個白眼。

    “回答問題?！比铋e再次重申，碾在對方手指上的腳用了些力道。

    “真抱歉，我注射過痛覺耐受加強。我血管里那些可愛的小東西可不會讓我輕易開口——聽著，要是你們就此停手，我還能給你倆找些溫柔點的客人。性格和外貌結合的不錯，錢老大不會輕易讓改的?！?/br>
    男人臉上的扭曲慢慢消失，譏諷的笑容越來越濃。

    “還有你，給誰出頭呢？同類怎么了，這行當得有幾千年了吧，又不是頭一遭。世界完蛋前，奴隸都還沒有完全消失，現在倒要來道德考試了，您也配？”

    說罷他轉向唐亦步：“沒有什么同類不同類的狗屁問題，說得跟人類出現以來到處都是兒童樂園似的。人對人的種族屠殺也不少，真當每個參與人都是瘋子？特別時期特別對策，反正我是沒覺得哪里不得勁，現在世道還更瘋呢?！?/br>
    “道德考試?！庇鄻泛吆邇陕?，“說實話，我想我也及不了格?！?/br>
    “您的答案很動人?！比铋e拿開腳，瞥了眼手術臺上的機械?！翱块L篇大論拖延時間還是免了?，F在輪到我來問，你們店里現在工作的有多少仿制腦，多少老式電子腦。順便告知一下錢一庚的動向，多謝?！?/br>
    “可以倒是可以，只要你陪我一晚上——”

    “這個機械是用來給電子腦注入人格數據的吧?！碧埔嗖奖砬橛悬c僵硬，阮閑卻沒有半點怒色。他踱到手術臺前?！拔也履銈冇盟倘腚娮幽X，將特定電刺激高頻輸進相應區域。但實際上，如果cao作得當，電信號稍作調整，人腦和電子腦差別也不算太大?！?/br>
    他把那具軀體抱下來，讓它倚著架子，拍了拍空下來的手術床。唐亦步會意地取下男人手腕上的腕環，輕車熟路地破解，弄開光屏?！皠倓偰阆胩羰裁慈烁駚碇?？沒有末日記憶的好孩子？你說要是把一套完整的人格數據打入你的腦子，猜猜看會發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