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阮瑜聽罷,沒有懷疑,畢竟這事兒原本就沒那么容易辦。她朝許大哥道了謝,許大哥說他會隔幾日來給她們送一次生活用品,她們需要什么就跟他說,千萬不能自己出門。 阮瑜都一一應下了。 ************************ 十日過后,地牢里。 皇上看著被關在地牢里的宋河,說道:“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換個心愿?!?/br> 十日之前,他聽了宋河的話之后震怒,便命人將他壓入地牢,等候處置??墒撬頌榈弁?,金口玉言,既然說了會賞賜查明案子的人,就會做到。這十日以來,他一直在等宋河開口求饒,可是十天過去了,宋河都沒有求饒過。 倒是他沒有忍住,出現在了這里。 面前這個年輕人,到真是個能成大器的,將來若是能為他所用,倒不失為一個人才?;噬鲜菒鄄胖?,自然也會對宋河這種人比較寬容,甚至不惜屈尊降貴,來到這地牢里,就為了問宋河一句可愿意更改心愿。 而宋河跪在地上,冷聲道:“草民只有這一個請求,求皇上讓草民重新徹查阮院史的案子!” “你!”皇上被宋河氣的不輕,伸手指著他,眉毛倒豎。 終于,他還是嘆了口氣:“好,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朕就如了你的愿,可若是查出來的結果與當年一樣,你又該當如何?” “草民隨皇上處置!”宋河聽皇上答應,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喜色,皇上終于答應了,也不枉他在地牢里住上幾日。 第69章 一個月之后, 已進了臘月。 天氣早已經進入冬天了, 原本秋意蕭索的揚州進了冬, 快到了年關,家家戶戶門前都張燈結彩,熱鬧的緊。 前些日子,宋河終于查清了當年的案子。當初阮崇明給驪貴妃開的藥方的確是用來保胎的安胎藥, 驪貴妃腹中的孩兒之所以會滑落,是她自己弄來了墮胎藥喝下去的,原因是當初她是被逼著進宮服侍皇上的,在進宮之前已經有了意中人,這么些年來,她雖然寵冠后宮,可對方終究不是她心愛之人。 故而, 在得知自己懷上了皇上的孩子時,她就沒想過要生下來。 至于為什么要害阮崇明, 據驪貴妃親口所言,是因為當時她跟她的意中人見面時的對話, 被阮崇明聽見了。驪貴妃害怕阮崇明會告發自己,這才先下手為強,用自己腹中孩兒,害了阮家一家多口。 案子被查清之后, 皇上立馬下旨還了阮家的清白。只不過也下了禁令,不允許任何人講驪貴妃的事情說出口。驪貴妃身死,也只是對外宣稱是病死的, 一切的真相都會被掩蓋起來,關于皇家臉面的事情,沒有人敢多言。 阮府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阿襄從里面走了出來,看著眼前景象,不由瞪大了眼睛。她走到外面,伸手去接從天下紛紛飄下來的雪花,眼中滿是欣喜:“小姐,小姐,你快出來看呀!下雪了!” 倒不是阿襄沒見過下雪,只不過南方本就不是個雪多的地兒,若是碰上了,連著好幾年不下雪都是常事,故而她見到下雪了,才會這般高興。 阮瑜聽見了聲音,拿著藥箱也準備走出去,卻被人叫住了:“等會兒,今日變天了,你多穿點,否則替旁人治好了病,自己反倒病了?!?/br> 說著,宋河便拿著一件披風走了過來,俯下身子,披在了阮瑜的身上。他的手穿過她的耳畔,將系帶系上。 阮瑜抿了抿唇,嘴角帶著笑意,點頭柔聲道:“我省得的,你也去準備一下吧,咱們差不多也該開張了?!?/br> “好?!彼魏有α诵?,伸手接過了阮瑜手中的藥箱,另一只手則是緊緊攥住她的手,二人一同走了出去。 走到門前,果然發現外面已經下著小雪了,因為剛剛下起,所以地面上并沒有白茫茫一片。阮瑜見阿襄那樣高興,又怕她不小心傷到傷口,不禁提醒道:“阿襄,你的傷才好,小心著些?!?/br> “小姐,我知道啦!”阿襄答道。 天兒太冷了,說話的時候嘴里呵出來的氣白茫茫的。阿襄跑到阮瑜身邊,幾人抬頭看向曾經寫著‘阮府’二字的匾額,如今已經成了‘阮氏醫館’,這字是皇上親筆提的,還追封了阮崇明和阮瑾。 只不過,終究是物是人非了。 “小姐,醫館就咱們這幾個人,能忙的過來嗎?還有銀錢的問題……”阿襄問道,他們平時都是免費問診的,也不收錢,到時候醫館不會倒閉吧? 宋河說道:“錢的事情不用擔心,皇上跟我打賭賭輸了,以后這個醫館的所有費用都由他來出?!?/br> 阮瑜笑道:“阿襄,你的傷還沒好,就別cao心這些了,你先去后院休息,這兒有宋河幫忙,不會有事的?!?/br> “沒事兒,小姐,我都躺了這么久了,你就讓我幫幫忙吧,今兒是咱們‘阮氏醫館’第一天開張,來看病的人肯定很多,哪怕我在旁邊幫著搭把手也是好的?!卑⑾迦鰦傻?,自從一個月前她受傷之后,便一直在床上躺著,她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出來活動活動,只怕都要發霉了。 見阿襄堅持,阮瑜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只道:“那好,那你便在旁邊看著好了?!?/br> 宋河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已經去門前將開張的鞭炮給放了,鞭炮聲噼里啪啦的,預示著他們這個醫館將來的生意肯定會紅紅火火。 鞭炮聲響了之后,便算是正式開張了。 揚州城的百姓們早就得到了阮院史翻案了的消息,所以在這日,就算那些身子沒有任何不妥的人,也都過來湊熱鬧了,沒過多久,阮氏醫館外面便圍滿了人。但秩序倒還算不錯,大家紛紛對阮瑜表示了祝賀的同時,也留出來一條路專門給來看病的人。 阮瑜已經很久沒有在自己家門口給大家看病了,如今雖然忙碌了一些,她卻覺得十分的充實,絲毫不覺得累。 有阿襄和宋河二人的幫忙,幾人干起活來井然有序。 這時,走過來一對小夫妻,男人扶著娘子,說道:“小姐……我娘子說她最近有些不舒服,總是頭暈,嘔吐,是不是傷風了?” 阮瑜抬眸看著眼前的人,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又看向身旁的阿襄。阿襄與阮瑜的眼神對上,眼中并沒有阮瑜所想象的難過,反而抿唇笑了笑,似乎是在說著‘從前的事情我早就忘記了,小姐不必擔心我’。 這個男子正是平安,當初阿襄原本可以跟平安成婚的,可是為了阮瑜,她跟著阮瑜去了蜀中,平安也娶了別人。 阮瑜給平安的娘子診了脈,說道:“平安,你娘子并非受了傷風,而是有孕了,應該已經懷了兩個多月了,胎位稍微有些不穩,我給你開些安胎藥,你拿回去給你娘子吃,切記讓你娘子不要干重活,多休息?!?/br> “蓉娘有孕了?!我要當爹了!”平安聽了阮瑜的話,原本見到阿襄時,面上的一絲苦澀全然消失,替代的是發自內心的喜悅。此時的他簡直像個孩童一般,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不停的重復著‘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太好了太好了!’。 蓉娘見罷,眉眼間也滿是欣喜,見這么多人都瞧著,有些羞赧,趕緊拉了拉平安的衣袖,小聲道:“相公,這么多人看著呢?!?/br> 平安聽罷,這才冷靜了許多,只是抓住蓉娘的手,保證道:“蓉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br> 其實當初阿襄的離開,他不得已娶了蓉娘之后,心中還是惦記著阿襄的。這次帶著蓉娘來這兒看病,一是覺得他當初是阮家的下人,如今阮家得了清白,他必須得過來,二是……他也想再看看阿襄。 不知道她如何了,過得好不好,可有……說人家? 所以當他到了這兒的時候,隔得遠遠地就瞧見了阿襄,他看著阿襄站在小姐身旁,偶爾跟小姐說上幾句話,眉眼間充滿了笑意,雖然他不敢上前去同阿襄說話,可是心中卻是忍不住跟著高興的。 蓉娘靦腆一笑:“說什么呢,相公待蓉娘一直都很好?!?/br> 阿襄按著阮瑜寫的方子配好了安胎藥遞過去,笑著說道:“恭喜你們?!?/br> 蓉娘并不認識阿襄,故而只是抿著唇紅了臉笑著,平安的臉色變了變,但還是深呼吸說了句:“多謝你?!?/br> 接過了藥包,平安帶著蓉娘走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阿襄,阿襄已經在給下一位病人抓藥了,似乎是心中有感,恰好抬頭與平安的眼神對上,也不過是相視一笑,再沒有多余的了。 “相公,怎么了?”蓉娘吶吶道。 “沒事兒,咱們走吧?!逼桨矒u搖頭,伸手握住蓉娘的手,抬步走去。他與阿襄雖然錯過,但他如今娶了個好媳婦兒,他相信,阿襄將來也會嫁一個好夫君的,一切都會很好。 又連著給好幾位病人把了脈,阮瑜終于空了一些,她看向阿襄,問道:“方才你瞧見平安了?” “嗯?!卑⑾逡贿呎硭幉囊贿咟c頭。 “那你……見他娶了妻心里可難受?”阮瑜試探著問道。 阿襄搖搖頭,笑著說道:“小姐,當初我同你走的時候,就想過這種可能了,我沒有權利要求他等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給他,他到了該娶妻的年紀娶妻是應該的。如今他過得這樣幸福,有了好妻子,又有了孩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難過呢?” “小姐,我如今有小姐,將來等小姐嫁給宋少爺了之后,阿襄也會找個好郎君嫁了的……唔……我已經想過了,我也要找一個會醫術的郎中做夫君。這樣的話,咱們阮氏醫館就不怕忙不過來了?!卑⑾逦χf道。 阮瑜伸手在她鼻尖一點:“好,都聽你的?!?/br> “你們在說些什么呢?”宋河見她們二人說的起勁,也湊了過來問道。 阿襄張口便準備將自己方才說過的話再陳述一遍,阮瑜卻紅了臉,趕緊說道:“沒、沒什么,就說今日咱們的生意可真好……” 宋河凝眸看著阮瑜,見她的臉蛋紅撲撲的,耳根子也紅了。他伸手捏了捏阮瑜的耳朵,說道:“是穿的太少了么?怎的耳朵都凍紅了?!?/br> 阮瑜低頭咬著唇,她知道宋河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的耳朵并不是凍紅的……是因為害羞,才紅的。 恰是這個時候,人群里走來了幾個人,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阿瑜,瞧瞧我帶著誰來了?!?/br> 阮瑜正不知道該怎么像宋河解釋呢,聽見展蕭的聲音感覺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抬頭看去。只不過,在看到展蕭身旁的人之后,阮瑜怔愣了片刻,呢喃道:“蘇jiejie……?” 蘇綺云見到阮瑜,臉上露出笑容,朝懷中的孩子小聲說道:“晉兒乖,快叫姑姑?!?/br> “姑姑~”小孩子一天一個模樣,如今的晉兒已經會叫人了,蘇綺云讓他叫姑姑,他便乖巧的叫了一聲‘姑姑’。 阮瑜聽見這聲‘姑姑’,就什么都明白了。原來這個孩子……果真是她哥哥的骨rou,是蘇綺云為了瞞她,所以故意將孩子的月份說小了些…… 阮瑜眼中冒出水汽,嘴角卻抿著笑,她走到蘇綺云身旁,張開手:“晉兒讓姑姑抱抱好不好?” 晉兒倒是不怕生,抑或是骨子里的親情是抹不掉的,晉兒見到阮瑜的第一眼就喜歡,如今阮瑜要抱他,他也很高興,待在阮瑜懷中乖巧極了。 “晉兒……”阮瑜哽咽,一滴熱淚滑落,落進雪地里,即刻融化。 哥哥,晉兒……是你的孩子呀,是我們阮家的孩子。 第70章 “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驪貴妃抬頭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男人, 瞇縫著雙眼, 眼神當中明明滅滅, 神情復雜。七年前,就是因為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的青眼,她從小小一個戲子,成了寵冠后宮的驪貴妃。 世人都羨慕她圣寵不衰, 后宮里那些妃嬪們,個個將她恨到了心坎兒里,每每見了她,總是表面恭維,背后卻恨不得撕了她。 是啊,她是皇上最最寵愛的驪貴妃,她只要說一句喜歡, 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給她摘下來。世上所有的珍寶, 他都要送給她。 可是她為什么一點兒也不快樂?這深宮庭院,高高聳立, 將她困的快要喘不過氣來。她曾經想要的,不過是嫁給自己的意中人,過簡簡單單的日子而已啊…… 驪貴妃抿唇笑了笑,她容顏俏麗, 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更是讓人移不開目光。她的嘴角微微揚起,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就如皇上初見她的那一笑,淡淡的,仿佛剛等待著綻放的花骨朵,充滿了香氣。 “皇上,臣妾再給你唱一出戲吧?!斌P貴妃沒有得到皇上的授意,擅自站了起來。她當著皇上的面,脫掉外衫,露出里面的戲袍,漸漸唱開了。 曾經的記憶也漸漸浮現眼前。 驪貴妃本名叫做蘇玉嬋,乃是揚州人士,她爹娘早死,打小便跟在叔叔嬸嬸后頭討生活??墒鞘迨鍕饗鸩⒎橇忌浦?,家中也不寬裕,嫌蘇玉嬋在家中白吃白住,因著蘇玉嬋她阿娘本是戲子,蘇玉嬋又生了一副好嗓子,打小便有唱戲的天賦,二人一合計,便將蘇玉嬋送到了戲班子里去學唱戲。 戲班子里包吃包住,若是學出師了能上臺唱戲,還能有工錢拿。 蘇玉嬋打小便對唱戲感興趣,到了戲班子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去處,她學習刻苦用功,不過幾年的工夫,就成了戲班子里的臺柱子。 越來越多的人聞名而來,就為了聽蘇玉嬋唱戲,蘇玉嬋也沒少掙,只不過她掙得這些銀錢全部都被叔叔嬸嬸給拿走了,若是她不肯給,便要打她。 原本叔叔嬸嬸答應她,只要她掙夠了錢就放她走,可是她掙得越多,他們就越不肯放。他們又不是傻子,腦子靈光的很,一合計,若是真把蘇玉嬋這棵搖錢樹給放走了,將來誰替他們掙錢? 無論如何都不肯放。 蘇玉嬋厭倦了每日無休止唱戲的日子,她喜歡上了在她最常唱戲的酒樓里做過一陣子店小二的書生。她知道那書生家中窮苦,阿爹早死,家中只有一個病弱的娘,他中了秀才,還想繼續科考,可是家里沒有錢,只能靠做活計掙了錢之后,再去參加科考。 書生生的面白瘦弱,可是卻在有人調戲蘇玉嬋的時候挺身而出,與那些人打了起來,雖然最后受傷最重的人還是書生,可他卻告訴蘇玉嬋:“誰以后若是還敢欺負你,你便來告訴我,我不會放過他們的?!?/br> 這是蘇玉嬋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這樣保護。 本就是豆蔻少女,自此便情竇初開,喜歡上了書生,二人年紀相當,書生漸漸也喜歡上了蘇玉嬋,并且允諾她:“等我中了舉,我就上門提親?!?/br> 書生果然沒有騙她,在中了舉子之后立馬便上門提親了??上呐轮辛伺e,也只是個窮舉人,蘇玉嬋的叔叔嬸嬸非但沒同意這門親事,還將書生罵了出去,說書生是癩□□想吃天鵝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