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菜式不多,統共只有八個菜,但量足,他們幾人吃也足夠了。 阮瑜說道:“其中有一道糖醋里脊是我做的,也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揚州菜?!?/br> 話音剛落,宋河一個眼風掃過來,幾個捕快便老老實實的將準備落到糖醋里脊上的筷子默默收了回來。 看著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他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中道:嫂子……你不說出來還好,你這話一說,咱們還能吃得上你親手做的糖醋里脊嗎?只怕多看一眼,老大都要用眼神殺死我們了…… 阮瑜又說了會子話便要回去了,她不懂查案的事情,也沒法子給出幫助,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妖物上身之言不可信。 宋河起身,要讓小董送送她,她搖頭道:“不用這么麻煩的,此時天色還早,不會有什么事情?!?/br> 阮瑜走后,宋河這才坐到桌前,將那盤糖醋里脊端到面前,開始美滋滋的吃飯了,嘖,小魚兒的手藝可真是不錯啊~ 用好了飯,宋河問許若娘:“你還有個弟弟叫阿政?” 許若娘身子一顫,抬頭看向宋河,復又道:“阿政與此事無關,他心智跟四五歲的孩童差不多……怎會做出殺人的事情來……” “哦?怎么如今又不說是妖物作祟了?”宋河挑眉道,這個許若娘從他們剛開始問話的時候,便一直強調是妖物作祟,如今提起了阿政,才有了松懈,“焉知傻子就不會做出殺人拋尸之事?說不定是你見他傻,正好引誘他替你辦事?!?/br> “你不愿嫁給張文彥,因為你不喜歡他,你想要與你真正喜歡之人……”話說到一半,宋河臉色變了變,“你可有意中人?” 許若娘身子一怔,趕緊搖頭:“我沒有!許氏待我不好,我整日有做不完的活計,哪里有空去喜歡別人。你們當官的難道都喜歡沒有證據就胡亂污蔑人嗎?我成親那日,阿政被許氏關在了房里,都沒能送我上轎,如何能殺人?” 許若娘的答話很巧妙,她調換了回答的順序,又將阿政的事情放在了問題之后,這樣的話,接下來的話又會被她帶偏過去,重新回到阿政的身上。 但是宋河并沒有進入她的圈套,而是迅速站起身來,命兩個人看住許若娘,其余三個人跟他一起出了張府。 他們去的是算命的蘇勝家中,若是許若娘果真有互通心意之人,那么為了自己的意中人殺掉張文彥之后,第二個要殺的,定是引誘張家娶了許若娘的蘇勝! 找到蘇家,但是蘇家未點燈,叫了幾聲也沒人答應,宋河一腳將門踹開,發現里面一個人都沒有。宋河想起張文彥脖子上的那道細微的刀痕,又想起阿政說過的話,朝幾人道:“隨我來!” 這一回,他們去的是盧屠戶家,也就是宋河今天注意到的那個人。那人的身高,體型都與阮瑜形容的差不離,殺豬的第一步,便是用刀子插入豬脖子放血,然后再開膛破肚。 那日盧天磊潛入新房,趁著張文彥喝多了酒便準備一刀取了他的命,也不知為何突然收手,改用了別的法子…… 盧家。 蘇勝看著盧天磊,冷笑著說道:“盧天磊,真沒想到你的膽子這么大,為了許若娘你竟然敢去殺張公子!沒想到我會猜出來是你吧?不過你對許若娘可真是深情啊,為了她連人都敢殺,是想等風頭過了跟她私奔?” 蘇勝笑道:“可以啊,只不過得先問問我答不答應才行!你也知道我蘇勝最愛的就是錢,現在就看你錢給的夠不夠了,若是夠的話,我就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讓你們走,若是不夠的話,可就別怪我去衙門報案了!” 他早就知道盧天磊對許若娘有意了,之所以將許若娘的八字給張老爺,除了許氏用錢引誘之外,還有故意氣盧天磊之意。 盧天磊這個人性子直,又十分看不上蘇勝搞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覺得他都是在騙人,二人之前因為一些事情發生過矛盾。 那日張老爺找上蘇勝,蘇勝就借此機會報復盧天磊。你個豬rou佬不是喜歡許若娘嗎?我設計讓張家娶了許若娘,看你怎么辦?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盧天磊為了許若娘竟然敢殺人。在豆花鋪子里得知這個答案的時候,他并沒有選擇告訴宋河,而是來見了盧天磊,想要趁機敲他一筆。 盧天磊一邊磨著刀一邊看著蘇勝,眼中射出冷光。這樣的眼神看的蘇勝有些不舒服了,他吞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做什么這樣看著我?想活命就拿錢來,否則我……” 平日盧天磊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磨刀,因為第二日他要去殺豬,必須要把刀磨的快一些,殺豬的時候才更干凈利落,所以蘇勝也沒多想。 可是如今見他表情可怖,蘇勝心中便有些后怕了。他雖然愛財,卻也不想為了錢沒了性命。他又往后退了好幾步,快要走到門邊時轉身準備奪門而逃:“算了,若是你拿不出錢來,我也不……啊……” 冰冷的刀架在了脖子上,蘇勝汗毛倒立,他聽見盧天磊沉聲說道:“我既然敢殺第一個,也就不在乎殺第二個,殺個人而已,跟殺豬沒有什么分別!” 說罷,他手中用力,刀子便要刺到蘇勝的脖子里! 正是這時,門被人一腳踹開,而后宋河將手中的刀一擲,將盧天磊手上的刀彈開,接著一腳將盧天磊踹飛。盧天磊沒想到竟然會闖出這么多捕快,掙扎著想要逃跑,但小董帶著幾人沖過來將他拿住,刀架在脖子上,盧天磊再也無法動彈了。 蘇勝嚇得大口喘氣,就這么會兒的工夫,他差一些小命難保,竟然嚇得尿了褲子! 宋河嫌棄地捂住鼻子,然后用刀鞘敲敲蘇勝的腦袋道:“找死啊你?知道兇手是誰不來報案,還想敲詐兇手?知道你是什么罪名嗎?” “不……不知……”蘇勝牙關打著哆嗦,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宋河道:“將你按包庇罪處理啊?!庇殖犊斓?,“全部帶走!” 至此,這件案子便算是結了,歷時三個時辰。 而后阮瑜問起此案,得知事情的經過之后還有些唏噓,嘆氣道:“張家人愚昧,張老夫人身子不爽不知請大夫看病,反而去找算命的,算命的黑心,為了錢什么都能做得出來,許家人惡毒,明知許若娘不愿加進張家,還非要逼著她嫁。唉……” 若是從一開始,張家就去給張老夫人請了大夫看病,得知只是胃脹氣,哪里還信什么妖邪之說?許家人若是多為這個女兒著想一些,哪里去逼她嫁不愛之人…… 盧天磊被抓之后,西市口還有許多人不敢相信,別看盧天磊這漢子生的高大威猛,實則有一副好心腸,常常會將每日沒賣完的一些豬內臟送給街上乞討的小乞丐,若是誰家遇上了困難,也會出手幫助。 許若娘遭許氏毒打,他還出手阻攔過幾次,興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二人產生了情愫吧…… 善惡原本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盧天磊為情所累走錯了路,已被關入大牢,秋后處斬。 第50章 飯間。 穆氏親自給宋河夾了塊水煮rou片, 笑著說道:“河兒最近辦案辛苦了, 祖母瞧著你好像都瘦了?快多吃些?!?/br> 自從宋河一改從前的不上進, 開始去衙門辦案之后,不說秦氏,便是穆氏也覺得通體舒暢,身子骨越發的好了。出門時遇上認識的人, 也能挺起胸膛夸夸自己的孫兒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穆氏便是如此。 宋河吃了口rou片,發覺味道竟十分熟悉。秦氏笑道:“你祖母曉得你愛吃天香樓的飯菜,特地命下人去天香樓訂了一桌,瞧瞧你祖母多疼你?!?/br> 宋河笑笑,說道:“多謝祖母?!?/br> 飯后,宋河追上阮瑜, 叫住了她。阮瑜回過身來,不解地看著他道:“怎么了?” 宋河的表情有些嚴肅, 而后道:“天香樓的飯菜我早就吃膩了?!?/br> “嗯?”阮瑜眨眨眼睛,心道他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想讓自己轉告穆氏, 以后別再去天香樓訂飯菜了?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那我晚些去跟祖母說說,讓她以后別……唔……” 宋河突然的靠近,讓阮瑜心臟漏了一拍, 她心頭如有小鹿亂撞,又似蝴蝶翩翩起舞,總之整個人都有些七葷八素。 宋河將阮瑜逼到廊柱邊, 緩緩靠近,他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而后用有些委屈的語氣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想吃你燒的菜?!?/br> “啊哈?”阮瑜愣了愣,原來只是想吃她燒的菜? 她還以為,怎么了呢…… 宋河見她懵懂,在她白凈如瓷的額頭上輕輕用手指頭一彈,登時,阮瑜雪白的額頭上便紅了一片,她吃痛,輕輕叫了一聲,如同貓兒一般。 聽在宋河耳中,他心湖蕩漾,見阮瑜這般,忍不住輕笑了聲道:“這次就吃揚州菜,不放辣子?!?/br> 既然想做揚州人的女婿,自然就要提前適應揚州菜啦~ 戌時一刻,夜晚的風輕輕柔柔的,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窗戶半大開著,阮瑜站在窗前,看著掛在廊下的兔子燈籠在風中搖曳,一會兒朝這邊倒來,一會兒往那邊倒去。暗淡的燈光照在地面上,顯現出一個并不怎么像兔子的兔子影子。 十分的有趣。 這讓阮瑜想起了她兒時看過的皮影戲,她雙手支著下巴,思緒有些飛得遠了。她想了許多,想起了父親、母親還有兄長。 還有宋河…… 阿襄從院門外走來,便見阮瑜站在窗口。她走過去道:“小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阮瑜回過身來,搖搖頭說道:“沒事,想到些從前的事情,你怎么去了這么久?” 阿襄是替阮瑜去給穆氏送藥的,阮瑜住的院子離穆氏的院子很近,平日里阿襄很快就回來了,根本不需要這么久的時間。 “我也正準備跟小姐說這事呢?!卑⑾鍖⑹种信踔臇|西遞過去,有些為難地說道,“我送好了藥本準備回來的,可是卻被告知有人找我,去了之后才發現……竟然是陸公子……” 陸懷玉?阮瑜的眉頭皺了皺,問道:“他來做什么?” “來送這個?!卑⑾鍖⒔z絹打開,露出了里面的玉玨。玉玨很美,晶瑩剔透,在燈光下更顯得流光溢彩,“陸公子說,這是他母親留下來的,讓他送給他此生摯愛之人……” 見阮瑜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阿襄扁扁嘴說道:“小姐,我已經說了讓陸公子拿回去的,可是他非要讓我轉交給你,還說……還說什么婚事作廢只是陸老夫人的意思,他并不是這么想的,讓小姐等他……他定會說服老夫人的……” 稍頓,阿襄縮縮脖子說道:“小姐,其實我覺得陸公子人也挺好的,若是他這能說服陸老夫人的話,倒也是個良配,小姐你說呢?” 其實阿襄也是有私心的,她從一開始便希望阮瑜跟陸懷玉在一起,在她看來陸懷玉文采裴然,將來定能有大作為。若是將來入仕,指不定還能替阮家翻案…… 所以陸懷玉非要讓她將玉玨轉交給阮瑜,她也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阿襄!”阮瑜沉了臉,呵斥道,“休要胡說八道!我如今的身份,與誰有過多的牽扯都不好,何況我對陸公子本沒有男女之情,如何能收下他這樣貴重的東西?” 她斂眉,朝阿襄道:“你把玉玨還回去吧?!?/br> “可是……可是陸公子此刻恐怕已經回去了?!卑⑾逡бё齑?,心中有些委屈。她分明是一心為了小姐著想的,怎么小姐還真生氣了呢? 她知道小姐說什么沒有男女之情的話都是假的,小姐就是怕老爺的事情會連累到別人,所以才一直不敢對任何人表露真情。 她心道,她得幫小姐一把才是。 “罷了,等明日我親自去一趟吧?!比铊ふf道,總是要把話說清楚的。 第二日一早,阮瑜便去了陸府,可是卻得知陸懷玉一早便去了方府。 她倒是遇見了佟嬤嬤,佟嬤嬤見著她似乎也有些尷尬,畢竟自從陸老夫人得知了阮家的事情之后,便直接告知阮瑜找了別的大夫,今后不用來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這急于撇清關系的做派,未免傷人了一些。 佟嬤嬤邀請阮瑜進去坐坐,說陸老夫人這么久不見她,有些想念了。 這些話阮瑜也不過是聽聽便作罷了,場面上的話是做不得真的。她推說等會兒還得上山去采藥,請佟嬤嬤代她向陸老夫人問好,自己就不進去了。 重新回到宋府,阮瑜換了身利落的衣裳,背了個小簍子便去了后山。除開前幾次上山采藥都有阿襄陪著,后來都是阮瑜一個人來的。 來的次數多了之后,她已經對后山這一片比較熟悉了。但也同樣的,這一片她經常采草藥的地方已經找不出她需要的草藥了,于是阮瑜便繼續往山上走去。 從前她都是在接近山腳處采草藥,站在那兒便能看見山下的人家,如今走的深了,樹木茂盛,便看不著山下人家了,只不過這兒草藥倒是漸漸多了起來。 就連阮瑜從前一直找不到的草藥,也連著看見了好幾株。阮瑜得了興致,便開始分離采草藥,心道若是今日一次采個夠,那明后兩日便不必過來了。 可是這天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阮瑜今早出門的時候還是一片晴空萬里無云,如今才不過一個時辰的工夫,竟變了天色,烏云漫布,有下大雨之意。 待到阮瑜發現之后,她掂了掂背簍里滿滿一簍子的草藥,正準備下山的時候,雨水便落了下來。 這雨勢又大又急,落在人身上竟然還會有幾分疼。阮瑜心中焦急,不由得加快了腳下的步子,誰知一個不留神竟然踩中了一顆石子兒,她腳下一絆,竟然整個人摔在了地上。 被雨水打濕了的黃泥站在了身上,阮瑜顯得狼狽不堪。她一手扶住面前的一棵小樹,一手將掉到地上的地棉撿起來丟進簍子里。 雨水早就將她的衣裳打濕,頭發也濕漉漉的貼在她的額頭上。她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不叫雨水模糊雙眼,繼續朝山下走著。 今日的雨中帶雷,轟隆隆的雷聲一個霹靂打過來,實在是嚇人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