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阮瑜嘴上不說,心里卻涌上一絲難過,她連小小一盆蘭花都護不住,又談何替父親洗刷冤屈?她真沒用。 阿襄將壇子拿來了,阮瑜將蘭花重新載到新壇子里,又澆了點水。 “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養活,若是花沒被踩到的話就還好,可是花跟葉子都被踩成這樣,只怕不容易活了……”阿襄苦著臉說道。 阮瑜沒有言語,眼眶卻有些紅了。 假山之后,宋河越聽越覺得內疚,他低頭看了看沾著腳底的花瓣,無言。 他真不是故意踩上去的,這不是怕被發現,情急之下不小心踩到了嗎…… 第二日一早,宋府便備好了馬車。 穆氏和阮瑜坐在馬車里,宋河則騎馬而行。因為昨夜那事,他的表情有點蔫蔫的,看到阮瑜的時候張張嘴想要跟她說句什么,但阮瑜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福了個身子便上了馬車。 宋河盯著馬車的簾子看了一會兒,摸摸鼻子上了馬,不說話了。 祖母還總說她性子軟好說話,要他說,她看著性子軟,其實脾氣比他還犟。多大點事啊,今天還甩臉子給他看,女人果然麻煩。 城南有一條護城河,河邊栽滿了柳樹,此時正是柳絮紛飛的季節。風輕輕一吹,如雪般的柳絮便搖曳著飛向遠方。 河岸上是一片草地,綠瑩瑩的透著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除了他們之外,也有別的人在放風箏,還挺熱鬧。 馬車停下來,李嬤嬤攙著穆氏下了馬車。穆氏看了宋河一眼,說道:“你這孩子,還愣著做什么,沒瞧見瑜丫頭還沒下馬車,趕緊去攙一把?!?/br> 阿襄聽罷,趕緊說道:“老夫人,阿襄可以……”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宋河已經走到了馬車旁,朝阮瑜伸出了手。 她吞了口唾沫,今日宋公子怎么那么聽老夫人的話?讓他攙還真的攙…… 阮瑜能猜出穆氏的心思,卻沒想到宋河竟然沒有拒絕。如今騎虎難下,她只能將柔荑放在宋河的手心,臉卻紅了。 溫熱的柔軟碰觸過來,宋河感覺手上酥酥麻麻的,這種感覺很奇怪,他張張嘴,感覺喉嚨又有些發癢了,宛如第一次見阮瑜時。 他稍稍用力,阮瑜從馬車上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地上。她往后退了一步,小聲道謝:“謝謝宋公子?!?/br> 宋河見不慣她這個樣子,聳聳肩轉身走了:“舉手之勞罷了,謝什么?!?/br> 阮瑜放的是一只春燕模樣的風箏,風起來的時候,風箏也就跟著揚起來,還挺像那么一回事。阿襄跟在阮瑜身后,時不時抬頭看看風箏:“哇,小姐小姐,飛起來了,飛起來了!” 柳樹下,宋河板著張臉,有些無語地吐槽:“這才飛多高,這也叫放風箏?” 她們這些嬌小姐是不是從來沒看到過什么叫做真正的放風箏?她這風箏的高度都還沒柳樹高。 穆氏忍不住笑了,說道:“既然你能放的更高,怎么不跟瑜丫頭一塊兒去放?正好也教教她,怎么把風箏放的高一些?!?/br> “我不去,放風箏是女孩子才做的事情?!彼魏右豢诰途芙^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穆氏笑了,說道:“誰說只有女孩子才能放風箏了?你小的時候最喜歡跟瑜丫頭一塊兒放風箏了?!?/br> 宋河看看遠處沉浸在放風箏的喜悅當中的阮瑜,皺皺眉頭,嘟囔道:“祖母,你別無中生有,我怎么不記得了?” 應該說宋河對他小時候的事情都不太記得,聽他娘說是因為小的時候落了次水,受了風寒之后就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情了。 穆氏還想再說句什么,卻見阮瑜的春燕風箏被樹枝給掛到了,拿不下來。瞧著那主仆兩個急得不行,她趕緊道:“瑜丫頭的風箏被勾住了,你快過去幫忙把風箏拿下來?!?/br> 這回宋河倒是沒說什么,起身就去了。 阿襄拉了拉風箏線,見風箏還是下不來,沮喪地說道:“小姐,怎么辦啊,風箏拿不下來了,要不然咱們去找宋公子幫幫忙吧?他的身手不是很了得嗎?肯定有辦法把風箏拿下來的……” 阮瑜抬頭看了看樹上的風箏,卻搖頭道:“算了,他那人有些喜怒無常,若是我們冒昧去請他幫忙,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反正今天已經放過風箏了,就算了吧?!?/br> 她想起那日宋河對她說的話,還有那日碼頭上他的威脅,她又不是個傻子,怎么會看不出來宋河不想娶她? 若是她再主動去找他,萬一被他認為自己別有用心,豈不難堪? 干脆算了,就這樣吧。 宋河就在她們主仆身后,原本聽了阿襄的話,還雙手抱胸等著阮瑜來找他幫忙,誰知阮瑜卻說了那樣一番話。他登時黑了黑臉,說道:“誰喜怒無常了?阮小姐,你可別背后議論人,還無中生有啊?!?/br> 阮瑜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背后說人的不是,就讓正主給聽見了,面色緋紅:“你……我……”一時之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宋河掃了她一眼,沒幾下的工夫就把樹上的風箏給拿下來了,大喇喇道:“行了,別你你我我的了,放風箏是不是?我教你。你說你們這些姑娘家家的,放風箏的技術也太菜了吧?放的還沒樹高就又蹦又跳的說飛起來了?!?/br> “來來來,今天小爺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才叫放風箏?!?/br> 趁著風頭吹來,宋河將風箏一把放了出去,然后開始放線,接著快速的奔跑。很快,風箏就順著風勢越飛越高。 阮瑜抬頭看了看半空中翱翔的風箏,面色有些羞紅了。宋河果然沒有說錯,之前她放的風箏高度跟宋河放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瞧瞧,這才叫放風箏?!彼魏影扬L箏放的很高,很快就成了草地上飛的最高的風箏,引來許多人展望。他有些得意地看著阮瑜,說道,“放風箏時借了風力之后,就得快速地跑起來才行,你瞧瞧你跑的都沒有我走得快,怎么能把風箏給放起來?” 阮瑜咬咬唇沒說話,她倒是想跑,可她穿著裙子根本不好跑。 卻聽到阿襄倒吸一口氣,指著空中越飛越遠的風箏說道:“風箏斷線了……” 第12章 真是樂極生悲,原來是風箏放的太高了,被不知道是什么鳥給啄斷了風箏線,徹底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宋河看著手里的線,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老天是不是跟他有仇?他剛得意沒多久,就給他整這出,這不是讓他下不來臺嗎? 阿襄有些惋惜:“現在看來風箏放低一點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斷線飛走……” 宋河臉色更加不好看了,總覺得阿襄是故意在嘲諷他。他將風箏線圈丟到地上,冷聲道:“不就是個風箏么?我賠你就是了,別說一個風箏,就是十個小爺也賠得起!” 阮瑜拉拉阿襄的衣袖,示意她別多話了。柔聲道:“阿襄不是這個意思,宋公子你別往心里去,左右不過是個風箏罷了,沒了就沒了?!?/br> “你真這么想?”宋河看了阮瑜一眼,覺得她有時候也不是那么討厭,說的話還挺好聽的,知道哄人。 阮瑜點點頭:“嗯,其實這兒風景這么好,咱們就當是來踏青了,不一定非要放風箏?!?/br> 宋河聽了這話還算滿意,心里的煩躁感頓然無存。但是看了阿襄一眼,還是傲嬌的說道:“就算是如此,風箏是我弄丟的,我也該賠你們一個,等著吧?!?/br> 阮瑜摸出了宋河的性子,見他執拗,也不再多說了。若是不讓他賠,說不定他才生氣呢。 阮瑜去請了穆氏一起走走,穆氏卻說身子有點乏了,就不去了,讓他們自己去。 等到阮瑜和宋河走了之后,才對李嬤嬤說道:“走,咱們這兩個老骨頭也去散散?!?/br> “老夫人不是說乏了么?”李嬤嬤笑道,她哪里猜不到方才老夫人是故意這樣說的,為的就是給兩個年輕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穆氏嗔怪地看她一眼:“你還猜不出我什么心思不成?” “從這邊穿過去就是賽馬場,那里經常會舉行馬賽,不過最近的彩頭我都不太瞧得上,好久沒參加了?!彼魏又钢鴺淞值牧硪活^說道,“要不要小爺帶你們過去看看?” 說完似是想起什么,又道:“罷了罷了,你這種嬌小姐又不會騎馬,估計對賽馬也不感興趣,問了也是白問?!?/br> 阿襄聽了不大高興,說道:“宋公子小瞧人了不是?我家小姐雖然不會騎馬,但大少爺會??!少爺的騎術可好了,賽馬場上場場第一呢,贏遍揚州無敵手!小姐看過的馬賽也不少,怎的到了宋公子口中,小姐就成了那種什么都不懂的嬌小姐了?” 聽阿襄說起兄長,阮瑜心中有些難過。她想起兄長在馬上馳騁時的意氣風發,心中遺憾,若是兄長還在該有多好。她抿唇道:“阿襄,你話太多了?!?/br> “本來就是嘛……”阿襄呶呶嘴。 宋河沒想到自己處處瞧不起的阮瑜,以前竟然還是個看馬賽的???,有些驚奇,當下來了興趣,說道:“還有這回事,我倒真沒看出來,那正好,咱們去馬場逛逛,若是今日的彩頭能提起我的興致,小爺就再比一場?!?/br> 幾人去了馬場,馬侍認識宋河,趕緊招待他,問是不是要比一場。 宋河問今日的彩頭是什么,馬侍說今日只是個小小的熱身賽,彩頭很小,不過五兩銀子,助個興罷了。 宋河自然瞧不上這五兩銀子,當下便失了興致。 “宋河?”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謝聽跟孟子源一人牽著一匹馬過來,詫異道,“你不是說你身子不舒服,今天來不了了?怎么又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宋河的臉色僵了僵,他怎么忘了,今天原本跟這兩人約好了來賽馬的!現在好了,用身子不舒服的理由爽約了,又被抓包。 他轉過身去,正琢磨著用個什么理由解釋比較好,卻聽到另一邊阮瑜指著一匹通體雪白的小馬駒說道:“這匹馬真好看,我能騎一下嗎?” 先前謝聽和孟子源沒有注意到阮瑜,還以為宋河來這兒是找他們的。此時一下子就明白了,兩人一人一邊勾住宋河的胳膊,笑的十分猥瑣:“哎呦呵,不是跟我們說身體不舒服,不能來賽馬了?怎么陪小嫂子來馬場身體就好了?” 孟子源順便開始翻舊賬:“上回也是,說鬧肚子去茅房,結果人跑到城東的醫館抓庸醫去了。宋河,我們怎么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愛哄騙我們兄弟了?” 宋河:“……” 謊言被抓包之后,宋河臉上紅了紅,反駁道:“我昨晚身體不舒服,今天又好了不成?我自愈能力好你們嫉妒???” 他們稱阮瑜為‘小嫂子’習慣了,宋河糾正了好幾次他們也不改,便也就作罷。卻沒注意到,另一邊阮瑜聽到這個稱呼,臉驀的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阮瑜會騎馬,但騎術并不好,好在那匹小馬駒很是乖巧,不用馬侍牽繩阮瑜也能騎好。 宋河跟朋友賽了幾場馬,只不過只是朋友之間的較量,并沒有彩頭。他們玩的很盡興,直到日頭西斜才回府。 穆氏以身子不太舒服為由先回去了,阮瑜沒多想,只當是她年歲大了,今日出來的太久有些乏了,所以才先行回去。卻沒想到她剛回去不久,就聽到老夫人的院中亂成一團,老夫人的病情加重了。 秦氏得知消息,趕緊趕了過來,看著穆氏身上起的一大片紅疹,看起來觸目驚心。原本已經好了的咳嗽癥如今也犯了,咳的穆氏臉紅脖子粗的,哪怕有李嬤嬤在順氣,穆氏也有些氣喘不勻。 “母親,你這是怎么了?!”秦氏變了臉色,當下便道,“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嗎?今天出門時也好好的,怎么回來了就成了這樣?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嬤嬤給穆氏順氣的手抖個不停,她也實在是嚇壞了。 縱然以前穆氏身子不大好,但也從來沒這么嚴重過。尤其是這么多的疹子,一大片一大片的,著實嚇人。她顫抖著嗓音答道:“回來時還好好的,也不知怎么的……今日老夫人也沒怎么著……” “我曉得了,肯定是阮瑜給母親開的藥方子有問題!”秦氏忽的想起什么,大叫一聲,“來人,快去把阮小姐請過來,我倒要問問她看,究竟給母親開了個怎樣的方子,怎么突然之間人就不好了?!?/br> 秦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若是穆氏出了什么事,宋山重肯定會責怪她。她心里堵著鼓氣兒,覺得都怪穆氏太輕信阮瑜那小丫頭了,她都說了,十幾歲的小姑娘會治什么???穆氏還偏偏不信,現在好了,惹出禍端來了吧? 李嬤嬤見秦氏牽扯出阮瑜,忍不住插嘴:“夫人,話也不能這樣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還沒弄清楚,咱們不能隨便把責任往阮小姐身上推。老夫人吃了阮小姐開的方子,身子日漸好轉是咱們有目共睹的?!?/br> 穆氏張張嘴,想要說話,卻覺得喉嚨里堵得很,竟然昏死了過去。 一時之間屋子里更亂了,婢女們都嚇得失聲。 秦氏也不管李嬤嬤有多被穆氏看重了,呵斥道:“那你倒是給我說清楚,母親因何如此?如果不是阮瑜開的方子出了問題,母親怎么會無緣無故就這樣?” 李嬤嬤見穆氏昏過去了,嚇得六神無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第13章 阮瑜譴阿襄去打聽出了什么事,不過半刻鐘阿襄就回來了,面色慘白的很,牙齒打著哆嗦:“小……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昏死過去了!我還聽說夫人說是小姐給老夫人開的藥方子出了問題,才會導致老夫人這樣的,小姐……咱們可怎么辦???” 阿襄嚇壞了,若真是小姐的方子出問題了,宋家人該如何對她們?恐怕不會是將她們趕走那么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