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宋河最見不得人受騙,心中涌起一股煩躁,不等孟子源和謝聽跟上,快速的下了樓。幾步走到他們跟前,宋河沒給小孩好臉色,一腳踢翻了他拿來討錢的破碗:“小子,上回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在小爺的地盤騙人嗎?怎么?你把小爺的話當耳旁風,如今連我的人也敢騙了?” 說到最后,宋河差點咬到舌頭,話說太快,一時沒注意把阮瑜歸為他的人了…… 破碗‘晃蕩’倒地,碎成了兩半,里面僅有的幾個銅板散落一地。小孩見到宋河,嚇得臉色發白,眼中噙著淚卻不敢哭出來,顫抖著雙唇說道:“沒……我,我不敢……我也沒有騙人……” 宋河雙目一瞪,臉色難看,像拎小雞仔般拎起小孩:“你還敢撒謊?” 另一邊,阮瑜已經給老人家把好了脈,發現他果然是病了。不是什么多嚴重的病,一直不好的原因是藥用的不夠,或者說開藥的人故意為之,拖著病人的病,好多掙幾次錢。 以前在揚州跟父親一起問診時,她也見過這樣的人。 她走到宋河身邊,正要讓他把小孩松開,就聽宋河說道:“你究竟有沒有長腦子?這來來去去的那么多人都知道離這個小騙子遠一些,偏偏你就要受他的騙?是不是你們揚州人,都是這么蠢?” 宋河語氣并不好,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阮瑜因為宋河的話,白凈的臉被氣的紅了紅。她咬唇,水霧般的眸子看向宋河:“我們揚州人蠢不蠢我不知道,但我卻想問問你們蜀中人是不是都像你這般蠻不講理?這孩子沒有撒謊,他說的都是真話,他阿公的確病了,你憑什么一來就要說他是騙子?” 她有些生氣,盡管知道宋河不好惹,還是反駁。 宋河被阮瑜的話氣的差點背過氣去,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愚蠢的女人,他見她受騙,好心好意替她教訓騙子,結果自己反倒成了沒理的那個。 “他說的是真話?清河縣那么多人,誰不知道這是個小騙子?就你相信他!行,你愿意被騙你就管,爺懶得管你?!彼魏铀砷_小孩,轉身便要走,卻看到了孟子源和謝聽二人,他們一直都在附近看戲。 見宋河發現了他們,二人互看一眼,假裝沒看到他們這邊發生了什么。 宋河冷哼一聲:“走了,還愣在這里干什么,好心幫人還被說成多管閑事,蠻不講理,上樓繼續喝酒去!” 一行三人紛紛上了樓。 阮瑜張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但一想起宋河的霸道□□便抿唇一言不發了。 她彎腰親自將銅板撿起來給了小孩,語氣溫柔:“你別怕,jiejie知道你沒有騙人,你阿公是真的生了病?,F在你帶jiejie去你阿公平日買藥的醫館,好不好?” 小孩當著宋河的面不敢掉眼淚,聽了阮瑜的話,眼淚卻像不要錢似的一顆顆掉落。到底只有八九歲,是個孩子,經不得什么事。 他點了點頭。 樓上,謝聽陪著宋河一杯杯的喝著酒,孟子源卻看著樓下的動靜。見阮瑜跟著小乞丐走了,趕緊說道:“嘿,嘿,他們走了,這是要去哪里?宋河,你小媳婦該不會被賣掉吧?要不然咱們跟過去看看?” 回應他的是宋河摔酒杯的聲音:“看什么看,她那人活該被騙!” 見宋河真不想管這事,孟子源不說話了,也坐過來陪他喝酒。 謝聽想起什么似的說道:“萬一他們真是拐子,那小嫂子豈不是很可憐?上回破的那個案子不就是一個大姑娘被拐了,救回來的時候雙腿都被打斷了,嘖嘖……” 宋河喝酒的動作頓了頓,他知道謝聽說的那個案子。 發生在清河縣,就在他爹手里頭破的案,他見過那個姑娘,蓬頭垢面的看起來可憐極了,聽說已經瘋了。 他心中一緊,跟著涌起一陣擔憂。 后來孟子源和謝聽再說些什么,他也沒太在意了。隨便喝了兩杯酒,他捂著肚子說道:“我肚子不舒服,去趟茅房,你們倆慢慢喝,酒錢我來結?!?/br> 宋河轉身走了,孟子源和謝聽沒怎么在意,只當他真去了茅房,卻不知道他從后門出了酒樓,尾隨阮瑜幾人去了。 第5章 “就是這個醫館嗎?”阮瑜指指上面的招牌‘妙手回春醫館’,覺得有些可笑,妙手回春?黑手貪錢還差不多。 小孩肯定地點點頭,他們一直都在這個醫館抓藥。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兒的藥比別的地方便宜一些。 來這個醫館的大多也是貧苦人家,生了病舍不得多花點錢看病,就來這個醫館,因為‘便宜’。殊不知來了這里之后,才是真正的花了大錢看病。醫館的黑心大夫每次用少量藥,錢自然要的少,可是病卻一直拖著不能痊愈,花出的錢自然積少成多了。 阮瑜心中生出一計,讓他們在外頭等著,她等會就來。 前面還有五六個人在排隊,有老人也有婦孺孩子,有個孩子估摸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哭的厲害,婦人安慰著:“幺兒不哭不哭,看了病就好了?!?/br> 阮瑜心中難受,在這庸醫這兒看病,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病好呢! 她走過去,把阿襄之前買的一包蜜餞遞給孩子:“jiejie給你吃糖,幺兒不哭了好不好?” 孩子約莫三四歲,正是饞嘴的年紀,淚眼婆娑的接過了蜜餞,吃了一顆之后果然不哭了。 婦人見阮瑜這般心善,趕緊道謝。 阮瑜讓她不必客氣,又紅了臉詢問:“我今早起來便覺得肚痛不已,大姐能不能讓我插個隊先看???” 婦人抱著孩子站在第一個,要是阮瑜不過來,就輪到他們看病了,又得再被騙一次。所以阮瑜才提出要插隊的請求,婦人見阮瑜和善,自然點頭答應了。 大夫是個四十來歲的人,留了山羊胡子,眼神虛瞟,這面相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觀察了阮瑜一眼,接著便是把脈,之前聽到了她跟婦人的對話,直接說道:“我瞧你面色發白,有些氣虛,肯定是貪涼受寒了。我給你開個方子,吃幾副藥就能好?!?/br> 阮瑜不說話,任憑他說著。 她氣色好的很,就是皮膚白凈了些,到了這庸醫口中卻成了氣虛的表現,實在好笑。 山羊胡子很快開了個方子給她,阮瑜拿過來一看,發現果然都是一些溫和的藥劑,無功無過,沒病的人吃了沒事,有病的人吃了不會好,但病情也不會加重。 阮瑜兀自笑了,將方子攥在手中,諷刺道:“大夫好會賺錢啊?!?/br> 大夫一吹胡子,瞪眼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這方圓十里,誰不知道我‘妙手回春’醫館看病最便宜?收的錢從來只比別的醫館少,童叟無欺!” “童叟無欺?哈,我看你是童叟皆欺吧?瞧瞧我身后這些,不都是一些老弱婦孺?”阮瑜冷冷說道,“你說你收的錢比別的醫館少,那么我問問你,別的醫館治個傷寒五六日便好,為何到了你這兒便要拖上個二三月?這二三個月的藥錢,難道還抵不上去別的醫館五六日的?” “你打著給窮苦人家行方便的招牌,卻做這種黑心事情,簡直就是庸醫!” 阮瑜的話引起身后病人的恐慌,他們之前也曾懷疑過,為什么每次病了之后得要那么久才能痊愈,可是這大夫總有一套說辭,他們就相信了??墒侨铊ぴ俅握f出來,他們又開始懷疑,也紛紛質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羊胡子見事情鬧起來了,惱羞成怒,叫了人過來:“來人,快把這個妖言惑眾,滿口胡言的妖女給趕出去!” 那人趕緊過來要抓住阮瑜,大家驚叫出聲,里面一陣亂糟糟。 宋河一路跟到了醫館,見他們不是真的要把阮瑜賣了,放心了許多。當下便準備回去,可是又見阮瑜進了醫館,他不知道她想搞什么鬼,也想看看等會兒阮瑜得知那老人沒病之后,懊惱后悔的樣子,干脆沒有回去,而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看熱鬧。 可是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太對勁了,醫館里面好像出了什么事,鬧哄哄的。 他沒把鬧事跟阮瑜聯想起來,就是琢磨著她那么嬌滴滴的,要是別人打起架來,她沒能及時走開,豈不得殃及池魚?想了想,他還是從樹上跳下來,朝醫館去了。 他心里想著,他并不是擔心阮瑜,而是怕她受了傷,回去之后他不好向祖母交代。 推開堵在門口的人,宋河剛走進去,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果然如同百靈鳥般清脆。 “我是不是妖言惑眾你自己心里有數,若不是被我說中了,你何必這樣惱羞成怒?我身體如常,剛剛不過是為了試探你,才故意跟大姐說我肚子痛??赡氵@庸醫立馬就說我是受了寒,氣虛,還給我開了這些沒什么用的藥,簡直可笑!”阮瑜生氣的時候,也沒什么氣勢,看起來還是那么的軟糯,好欺負。 山羊胡子并不怕她,使了個眼色,另一個年輕人就準備過來收拾阮瑜。這人是練過的,有兩下子,生的人高馬大,眼神兇狠,仿佛只要輕輕一碰阮瑜,她便會被弄折了骨頭。 但他的手還沒碰到阮瑜的衣角,就被宋河一腳踹中肚子,整個人飛出兩米之外。他趕緊爬起來,再次動手,宋河冷笑一聲,只聽到咔吧一聲,那人的胳膊已經被折斷了,然后就被宋河一腳踩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大家驚詫不已,他們連宋河什么時候出手的都不知道! 阮瑜沒想到關鍵時刻宋河會突然出現,還出手教訓了壞人。她水霧般的眼中閃過一抹喜色,自然而然的站在宋河的身后,小聲道:“他們是庸醫,專門騙錢的,宋公子,咱們得把他們抓去見官!” 阮瑜把事情的經過跟宋河說了一遍,那些病人的話成了證詞。 山羊胡子原本還死不認罪,可實在經受不住宋河的武力,那把老骨頭都快斷了,只能全都招了。 果然如阮瑜所言那般,他先以藥錢便宜這一點吸引顧客,然后在每次的藥里面減少藥量,這樣大家就得多買幾次藥,他賺的錢也就越來越多。 令人驚詫的是,這把戲他們已經玩了許久了,因為每次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不久,還從來沒被人發現過。前陣子才來的清河縣,沒想到這么快就被阮瑜給抓包了。 宋河冷笑一聲,將山羊胡子踩在腳下:“敢在你宋爺爺的地盤上搞事情,我看你是活膩了!” 巡街的捕快接到報案,很快來抓人了。他拍拍宋河的肩,笑道:“行啊宋河,這個月都幫我們破了好幾個案子了,要不然你跟宋知縣說聲,也來巡捕房得了唄?!?/br> 宋河趕緊搖頭:“那不成,巡捕房規矩多得很,我不去?!?/br> 阮瑜聽到他們的對話,微微有些詫異。宋河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沒想到還時常幫衙門破案,真是看不出來。 有捕快監督,山羊胡子將之前騙到的錢財全部都還給了受騙的百姓。他們也被帶去衙門,接受應有的處罰,估計會被關上好幾年。 阮瑜見醫館離還留下了許多藥材,便給病人號脈問診,重新給他們開了方子。大家拿到了被騙走的錢財,又免費看了病拿了藥,紛紛對阮瑜表示感謝。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醫館的大門也被查封了。 宋河低頭看向阮瑜,見她嘴角微微揚起,心情似乎很好。想起之前她一個弱女子面對兩個壞人時的場景,冷了臉:“剛剛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還不知道會怎樣??茨闫饺绽飲傻蔚蔚?,怎么遇上事了這么莽撞,就不知道害怕?” “就算知道他們是壞人,也可以先去報案或者找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祖母還不得怪到我頭上?真蠢?!彼魏幼焐喜涣羟?,最后那句話聲音卻小了一些。 經宋河說起,阮瑜才后覺剛剛的情況的確危急。宋河說得對,她應該先尋求衙門的幫助的。 可是當時她一想到這種庸醫還在這兒逍遙法外,父親卻被冤死,心中便無法冷靜,只想趕緊撕開庸醫的真面目。 她咬唇,軟糯道:“這事是我沒考慮周到,太過魯莽了,害你擔心,很抱歉?!?/br> 她認錯的態度很好,倒是讓宋河不好意思了。他俊逸的臉上微微紅了紅,有些惱羞成怒:“誰擔心你了!我只是剛好路過,順便出手救你而已!” 阮瑜抿唇,沒在意他的話,繼續說道:“父親曾跟我說過,為人醫者最重要的便是醫德。醫者父母心,治病救人但求心中無愧,我從小便受父親所影響,見不得這些庸醫害人。大夫的手分明是用來救人的,怎么能害人呢?”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似喃喃囈語。 宋河猜她興許是想起父母了,怕她又潸然落淚,趕緊換了個話題道:“沒想到你還會醫術?!?/br> 她看起來弱得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一直將她當成只會讀些文人酸詩的嬌小姐。 阮瑜淡淡一笑:“曾跟著家父學過幾年醫術,醫術不精,但治些普通的病癥不難。先前我已經給老人家把過脈,他的確是生了病,就因為被庸醫害了,才總不好?!?/br> 宋河心道小姑娘家家還挺記仇,這是跟他算之前他當眾說她蠢,容易受騙的賬呢。但今天這事他的確不對,縱使心中不太高興,還是說了句:“那事是我誤解你了?!?/br> 宋河是誰?清河縣的宋小霸王,扛把子,道過的歉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宋河覺得自己做的足夠了。 誰知阮瑜卻指指不遠處的老人家和小孩說道:“宋公子應當向他們道歉才是?!?/br> 阮瑜想起先前宋河不分青紅皂白就踢了小乞兒的碗,還罵他是小騙子。他小小年紀為了阿公的病去做乞兒已經十分可憐了,還要被宋河這樣呵斥,十分可憐。 宋河卻徹底惱了,覺得阮瑜簡直不識好歹,他向她道歉是因為罵了她蠢。她不領情就罷了,還讓他堂堂宋小爺去向兩個乞丐道歉,這事他做不出來。 況且整個清河縣的人都說他們爺孫倆是騙子,又不止他宋河一個人這樣說,他憑什么要道歉? 宋河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太給阮瑜好臉色了,導致她有些蹬鼻子上臉。所以他冷哼了一聲,一個招呼也沒打,便拂袖而去了。 啊啊啊啊宋河又開始傲嬌啦 順便再求一波收藏和評論鴨,給律律一些碼字的動力好不好鴨~ 第6章 “小姐,這宋公子是怎么一回事啊,方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氣了?”阿襄沒聽到他們的對話,有些看不明白。她總覺得這宋公子怪怪的,跟個姑娘家似的,動不動就愛使小性子。 不過這話可不敢說出來,她可不敢招惹那個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