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那一年初夏的少年郎,早已印在她心底了,忘不掉…… 她不悔。 她想得他寵愛,享他溫柔,她所做的一切,她都不悔。 她只怪自己沒有再謹慎些,也怪自己當年沒有多激怒楚氏一些,做都做了,何必不做得狠一些? 她也心底怨恨過,既然已經難產,怎么就這么命大,又活了下來呢? 她裝作吃齋念佛十五年,都不得讓他見她一面,那她又何苦? 她抬起頭,看著他緊張地握著那人的手,那人眉眼微垂,兩人相依而立,即使隔了十五年,再看這一幕,她依舊嫉妒得發狂,她掩去眼底的濕意,低頭彎唇,突兀開口: “夫人,奴婢一直未想通,蘇氏怎么那么容易就將布料放進梨園了呢?” “是您吧?是您縱容了這一切?!?/br> 洛煜安和楚氏的動作一頓,楚氏轉頭,漠然地看著她。 清氏抬眸,彎唇笑得極為肆意:“夫人,您還是怨奴婢吧?” “您是怨的,那您怨侯爺嗎?” 洛煜安神色一變,怒而斥道:“把她給本侯拖出去!” 他握著楚氏的手一緊,下意識地看向楚氏,卻見楚氏微勾起唇角,諷刺地掃了一眼清氏,一句話也懶得與她說,復而又淡淡抬眸,蹙眉不滿: “侯爺,輕些?!?/br> 然而卻是這一句話,洛煜安手下力道微松,而已被拖到門口處的清氏卻睜大了瞳孔,臉上漸漸灰敗。 她不怨他了。 他們又像從前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不怨他? 清氏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楚氏,卻未發現她有一絲偽色,她不愿相信地低聲呢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縱使嘴上再不相信,卻是忍不住地一直落淚,被拖出房門前,她眼底只能看見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在心底積攢了數十年的怨氣似乎猛然涌上心頭,止不住一口淤血堵在嗓子處,眼前發黑,片刻后不省人事。 第40章 清氏的事情, 洛伊兒并不知曉,她只知道翌日清晨, 一輛馬車就將清氏送去鄉下的莊子上, 至此, 齊侯府中不再有清氏這個人。 而大小姐洛茜卻是一直待在落云閣, 連清氏走時,都未去相送。 不過此時洛伊兒被另一件事引了注意,她顫了顫眼睫,聲音有些低:“娘親是說,靖王此時去往梧州了?” 下人上了茶水,楚氏接過抿了一口,才道:“對,昨日啟程?!?/br> 洛伊兒抿著唇, 沒有說話, 那靖王上日來侯府,其實是想與她道別? 洛伊兒不知心中何想, 卻是下意識地用指尖去碰腰際的紅繩,垂吊著的玉佩晃到她身上, 她才回過神來, 淺著笑與楚氏話了兩句家常,未留膳,就回了云霞苑。 玲瓏此時修剪花瓶中的花, 見到她回來, 笑著上前行禮:“小姐, 如今將進八月,院子外的桂花皆數開了,待明日,奴婢采摘些來,做成桂花糕給小姐嘗嘗?!?/br> 聽她談及桂花,洛伊兒垂眸掃了一眼自己腰際的玉佩,輕聲應了下,無心情說話,便坐在軟榻上,透過窗戶看向外面。 玲瓏頓了頓,轉頭看向盼思,眨了眨眼睛,無聲地詢問。 盼思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問,低聲吩咐一旁的丫鬟上茶,便退了一步,安靜地守著。 洛伊兒一手支著頭,有些無聊地伸出手指,輕戳著窗邊的梔子花枝椏,失神時,不免想到了又離京的靖王。 指尖微縮,無意識地輕捻著衣襟,洛伊兒微彎了彎眼眸,心底泛起疑惑,他怎么會去救自己呢? 畢竟當時那么危險,若是他不來,那她應是很可能就會…… 而被洛伊兒念著的方瑾凌,此時還未到梧州,就收到了消息,梧州知府的罪令證據已經擺在了簡毅侯的書桌上,衛風稟告消息的時候,有些不解: “王爺,根據線人傳來的消息來看,似乎做了這一切的人是溫王,他是在拉攏簡毅侯嗎?” 衛風緊鎖著眉頭,他是知曉自家王爺這一行主要目的就是簡毅侯,若是被溫王捷足先登,那這一趟來得豈不是白來了? 方瑾凌拉著韁繩的手微緊,突兀轉頭朝京城的方向看去,衛風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就聽見他的一聲:“未必!” 衛風微驚訝,若是他沒有聽錯,剛剛他是王爺聲音里聽出了一絲怒意? 方瑾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衛風輕咳了一聲,駕馬退后了一步。 “加速前行!” 方瑾凌收回視線,冷冷拋下一句,就又加快了速度,他聽了衛風的話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什么拉攏簡毅侯,不過是在為她出頭罷了。 他面色越發冷了些,顯得他越發不近人情,讓人不敢攀近。 他的人,何須旁人來出頭! 等到方瑾凌一行人到了梧州時,已經進入了八月,京城中近日也越發熱鬧了起來,齊侯府中的下人面上也多了笑意,只除了落云閣和芙蓉院。 洛芙是因為自己的及笄禮,邱姨娘到明凈寺祈福,至今未歸,而她的及笄禮在她看來更是十分簡陋,甚至都比不上洛茜,她已然躲在房間里偷偷哭了好幾次。 然而不管她心中如何難過,都無濟于事,她素來知道在府中,不能得罪嫡出一脈,卻也從不知,原來惹了夫人的厭惡,會在府中如此難過,幾乎寸步難行。 而洛茜卻是單純地像是被傷了心,躲在落云閣里,多日也未出院子。 今日洛伊兒得了慶雅公主的帖子,說是請她翌日到畔湖一游,帖子里暗暗透露了西涼國的和儀公主也會在,洛伊兒這才想起這位和儀公主來。 自那日接風宴后,她好久未關注府外的事情,倒是一時將這和儀公主也拋在了腦后。 洛伊兒喚來玲瓏,讓她去給大公子和二公子傳個信,問他們是否有時間去赴公主的約。 洛齊衡雖不耐煩這些,但是念著回府多日,尚未和弟、妹聚過,便也應了下來,洛齊彥自然也沒有推辭,所以第二日的時候,三人一同朝畔湖而去。 畔湖在京城中頗負盛名,從斜橋上走下來,一座座美輪美奐的樓船停在畔湖中央,洛伊兒走在洛齊彥旁邊,聽著從湖中傳來琴音,彎唇淺淺露了一抹笑。 一小船到岸邊接三人,從樓船上放下一木梯,三人剛跨上樓船,便有人笑著過來領三人朝里面走去,不過走了幾步,洛伊兒幾人就透過一層紗??匆娎锩嫔莩蘼詭訝€的一幕。 幾名女子穿著淺薄的衣衫擺動著身姿,坐在一層屏風后面,一女子婷婷而坐,指尖撫琴,悅耳的琴音繞梁不絕。 洛伊兒幾人步子一頓,顯然對這副場景有些始料不及。 便是洛齊彥先蹙起了眉尖,側頭壓低聲音道:“是慶雅公主設的宴會?” 洛伊兒臉上的笑意也淡了淡,她轉眸看向里間,找了一圈,卻并未看到慶雅的身影,蹙眉不解問一旁的人:“公主何在?” “公主覺得里面悶,便到船頭透氣去了?!?/br> 洛伊兒等人心下了然,什么透氣,怕是也有些禁不住這副場景,才去躲開了。 洛齊彥又問:“里面還有誰?” 丫鬟服了服身子,壓低了聲音:“是西涼國和儀公主?!?/br> 幾人停在紗幔外,有些進退兩難,并不是迂腐到不能見里面場景,而是如今梧州遇災,這里卻是奢侈糜亂,若是讓圣上知道了,少不了大發雷霆一番。 洛齊衡皺起眉頭,面色肅了些,雙臂環胸立于樓外,他在邊關多年,深知邊關艱苦,自然對于此番糜亂之景有些看不慣。 洛伊兒與洛齊彥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她淺蹙了蹙眉尖,輕柔問道:“溫王是否在里面?” “是?!?/br> “那勞煩姑娘進去通報一聲吧?!?/br> 她們應邀而來,無需通報也可進入,她只不過是讓那丫鬟進去提個醒罷了。 那丫鬟進去沒有多久,里間的琴音突兀就停了下來,緊跟著,剛剛那個丫鬟又走出來,服下身子:“洛大人,洛小姐,王爺請您們進去?!?/br> 紗幔被掀開,露出里面的全貌,溫王坐在一旁,錦玉色的衣襟垂在地面上,面上掛著往日溫和的笑,卻看不出絲毫情緒,在其一旁,和儀公主半趴在案桌上,紅色裙衫遮著身段,上衣極短,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垂著些許流蘇在玉白的肌膚上。 洛伊兒于三步外,彎了彎身子:“請溫王安,和儀公主安?!?/br> 洛齊衡二人低頭抱拳,對于這里的情景充耳不聞,心底也有些淡淡的懊悔,早知如此,便不該來這一趟。 方瑾瑜抬眸,掃過洛伊兒,笑道:“不必多禮?!?/br> 等幾人起身后,他方才道:“阿雅此時在外面,知道你們來了,定是開心的?!?/br> 洛伊兒幾人落座后,不解問道:“慶雅公主設宴,怎么不見其他人?”她原以為今日人會很多,卻不想除了洛氏兄妹外,也之余溫王三人。 方瑾瑜還未大話,聽見動靜的慶雅就走了進來,在掃到洛伊兒身旁那人時,眸色微微一亮,輕步走上前,在他們行禮前阻止,然后挽著洛伊兒的手臂,問道: “你們何時來的?怎么不讓人告訴我?” “我們也剛到?!甭逡羶狠p聲回答她,瞥了眼一直未說話的和儀公主,朝著慶雅示意,壓低聲音問她:“怎么不見其他人?” 慶雅蹙了蹙眉尖,也有些不滿:“我原先的確是想請了多人,可是那位覺得吵鬧,我便沒發那么多帖子?!?/br> 她雖壓低了聲音,可是總共就是這么大的地方,和儀公主自然能聽見,只見她揚眉朝這邊看了眼,不甚在意地移開視線。 洛伊兒抿唇,淡淡地掃了一眼和儀,才道:“公主未同伊兒說清,不然,伊兒也不讓兄長前來了?!?/br> 原是想讓兩位兄長出來放松些,哪知竟是來陪一個戰敗國公主玩耍,洛伊兒臉上神色淡淡,微垂著眸子。 慶雅也看出洛齊彥二位略有些不自在,心底懊悔,而此時,和儀突然出聲:“本公主遠道而來,素聞侯府嫡小姐美名,果然百聞不如一見?!?/br> 她歪坐在椅子上,懶散地撐著頭笑著,眉眼間透著絲絲嫵媚,于一旁垂頭而立的舞女不同,她雖帶媚色,卻也隱著些許高貴。 洛伊兒斂著眼簾,遮住那一絲涼意,淡淡道:“公主謬贊?!痹捴胁o多少恭敬,只是將禮數做全了而已。 和儀歪著頭,上下打量著她,眼底是泛著些許異樣,她抬手掩唇癡癡地笑道:“還聽聞,洛小姐是靖王的未婚妻?” 她似有些疑惑,又似帶著不明意味,聽得在場的幾人微皺起眉頭,在場的人都知道,靖王征戰三年,使得西涼戰敗投降,和儀身為西涼人,對于靖王不滿似乎實屬正常,此時更甚于牽連洛伊兒,也不無可能。 洛伊兒微微瞇起眼眸,淺淡地掃向和儀公主,微微勾唇,并未答話。 慶雅皺起眉頭,不滿道:“和儀公主來我朝,豈非便是為了傳聞來的?” 和儀笑意一頓,到底知道自己身份不如慶雅,低低笑道:“公主說笑了,自然不是?!?/br> 慶雅坐在洛伊兒身旁,神色淡淡:“本公主除了偶爾聽宮人們嚼幾句舌根,不想和儀公主也有此愛好,慣愛聽些八卦流言?!?/br> 和儀沒有想到慶雅竟然如此護著洛伊兒,笑了笑:“也不能算是流言,畢竟洛小姐與靖王之婚事,是圣上親下圣旨?!?/br> 慶雅冷笑:“既已知曉,又何必多問?” 和儀皺了皺眉頭,她在西涼也是受百般寵愛,此時被慶雅一而再地懟回來,心底已隱隱有些不滿,若不是身在他國,她早就厲聲訓斥了。 她微冷了神色,慶雅卻不在乎,慶雅本來見到心上人,心底還未來得及高興,便察覺出那人隱隱的不自在,此時正是心底懊悔,對于罪魁禍首自然是不喜至極的。 方瑾瑜嘴角的笑意寡淡了些,他看向和儀:“如今天色已晚,本王派人送公主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