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這些話都沒有意義。 沈陵宜抱著聶棠走進了沈家祖廟,他從出生到現在,也只進來過一次,那一次還是他剛滿周歲的喜宴上。 他們沈家人一生只會進三次祖廟。第一次是周歲宴,第二次是攜手自己今生伴侶,最后一次則是死亡。 他把聶棠輕輕地放在了蒲團上。那盞一直漂浮在半空的燈籠突然掉了下來,正好被他接住。他把燈籠抱在手上,拿近了細看。 只見那一縷燭火依然是燦爛的金色。聶棠本命屬金,所以她的本命之火就是金色的。那承載著她的生息的火光一直虛弱,可還是執著地亮著。 他突然眼神一凝,發現了燈籠內側不起眼出有兩個小字,那字就跟她的筆跡相差不大,還是用小篆雕刻:長明。 “長明……?”他喃喃自語,“長明?” 古時候,會有一套復雜的喪葬習俗,守靈七日,點燈長明。 可是她這盞燈,燒得是她的本命火,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熄滅,想要“長明”談何容易? 他抬起頭,望著頭頂上那一排又一排的寫著沈家先祖名字的牌位,突然想起了一個過去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的細節。 聶棠曾經告訴過他,她是從古代修真界回來的,過來的時候,她正好在同他表白。 當時他滿心不耐煩,只想著早點干脆拒絕,早點結束著尷尬的會面。那個時候,聶棠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咬破了他手上的原本就有的劃痕。 他當時還罵她不自尊自愛,做這種令人誤會的事。假如……沒有誤會,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樣,那么…… 他閉上眼,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個被他遺忘已久的場景,這才發現,她當時的身體狀況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她的腳步是僵硬的,她的手指也是冷的,就像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一般! 沈陵宜倏然站起身,從神龕上取下一把刮爐灰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在瞬間噴涌而出,滴落在家廟的青石磚上。 第510章 正文大結局04 聶棠親手編織的竹制燈籠,在感受到血腥氣之后,騰得一聲從里面冒出一簇愈加燦爛的火焰。 那竹編燈籠本是易燃物,可是在這樣絢爛的火光之下,它卻巋然不動,一點都沒有被火光灼燒的痕跡。 沈陵宜驟然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一步,顯然是走對了。 可是這之后呢?之后又該怎么做? 他試探著用帶傷的手臂,慢慢地靠近那金色的火花——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原本三寸長短的傷口在這一瞬間凝結收攏,最后就只剩下一道深褐色的疤。 得到正面的反饋,他便徹底放心了,把手伸向了燈芯。 在一陣扭曲的拉伸感之后,他聽見了一陣如潮涌般的掌聲,這掌聲突如其來,同空氣中的暑氣一道紛涌向他。 他條件反射地站起身,擺在膝上的吉他差點砸在地上。他眼疾手快,迅速把快要撞到地面的吉他一把撈起。 下一秒鐘,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他可能……出現在了聶棠的意識中,就跟很久以前,她曾經帶他去觀看那些找他們麻煩的混混們的幻覺是一樣的情況。 問題是……他現在在干什么? 他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周遭,很快就認出他現在身處的是啟大的風雨cao場。 四周都是看臺,正對著他的看臺上還掛著鮮紅的橫幅“熱烈慶祝啟真大學新生入學典禮成功舉辦”。 沈陵宜頓時松了好大一口氣,竟然是新生的入學典禮,只是入學典禮就好,他好歹還知道現在自己該做什么。 他扶著吉他,又緩緩地坐回了臺上那把高腳凳上。 反而是臺下的老師一直朝他比劃手勢,用口型問他:“你還好嗎?不要緊張,就跟排練時候一樣!放松,正常發揮就行!” 沈陵宜當然不會因為這個而緊張,更不必說,他這是第二次經歷這件事了。怎么可能還緊張的起來。 他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調整了一下吉他的位置,示意他已經準備好了。 這是他剛入學那年的新生歡迎儀式,他以江城市狀元的名頭考進了啟大,作為新生代表致詞,接著領唱校歌。 那時,他還是全世界最酷的男人,唱完歌就下了臺,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臺下那些想要來搭訕的女生。 可是他現在根本維持不住那股高冷勁兒,不斷地掃視全場,想要尋找聶棠的位置。 古文物鑒定專業是冷門調劑專業,就這么一點人,想要找到文鑒系的大部隊就跟大海撈針似的。 也幸虧聶棠比較顯眼。 一眼掃過去,長得最扎眼的那個就是。 正好伴奏音樂響起,他也順勢撥了兩下吉他的琴弦,開嗓領唱:“在江之濱,惟學無際,惟言求啟真兮,實啟習坎示教。始見經綸兮,靡革以匪因……” 他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大合唱之中。 在校歌結束之前,他終于找到了聶棠的身影。雖然距離相隔太遠,他只能大致辨認出她的五官輪廓,但是憑借他對她的熟知,也絕對不可能認錯。 等到校歌的音樂裊裊結束,他卻沒有直接下臺,而是無視掉臺下老師不斷給他的手勢,把話筒再挪近了一些:“我還想再唱一首歌。我希望她能喜歡。這首歌叫《為你》?!?/br> 臺下眾新生嘩然! 沒有人會想到,這位品學兼優的、以江城市狀元名頭考進啟真大學的新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啟真大學可是以嚴肅嚴謹而聞名的,啟大的新生典禮,就是給人催眠用的。 但是這位新生代表說什么?想唱一首歌給她聽?到底是哪位女生有如此殊榮,被人在入學儀式上當眾表白? 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而負責這次入學儀式的老師就快要瘋了。他連續帶過五屆學生,都從來沒出現過一個腦殘到在這種嚴肅場合表白的。 原本嚴肅的新生入學儀式變成了大型表白現場,干出這件事的還是今年的高考狀元,他這得被扣多少獎金?! 沈陵宜根本不管臺下臺前的人們到底是什么反應。 反正他的目標就只有聶棠,別人是什么看法,或貶或褒,他根本毫不在意。 他把話筒調好位置,開始清唱:“當你路過我的窗,你的身影,逐漸點亮我的世界,如果愛情是一場瘟疫,已是混亂無知忘卻理智,我為你寫歌,寫下無數告白塵埃飛舞,我為你顛倒,忘記千篇一律他人故事……” 他的聲音條件很好,嗓音富有穿透力,那歌聲仿佛春日里的冰層乍裂、熏風拂面、春意滌蕩料峭,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的吐息都充滿了感情。 這是他為聶棠唱的情歌,只為她一個人。 當他唱完最后一個字,就從高腳凳上站起身,干脆地謝了幕,走向后臺。當他退場之后,身后立刻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這掌聲中間還夾雜著一聲聲口哨聲。 可是還沒等他完全走進后臺,行政班輔導員已經鐵青著臉等著他了,張口就是一連串斥責:“沈陵宜,你腦子沒問題吧?當初排練的時候,就告訴過你,你只需要唱校歌就行,可是結果呢?誰讓你添油加醋再來一個隨性發揮?!” “是,我知道你們就喜歡標榜自己有個性,在這么嚴肅的場合給自己加戲,還表白上了!”輔導員簡直都要氣得原地爆炸,“你這么能,怎么就不上天??!” 沈陵宜被疾風暴雨般噴了一臉,還是很平靜地回答:“不好意思,我是土木工程系的,怎么上天不管我歸?!?/br> 輔導員:“……你知道我是會被扣獎金的不?” 沈陵宜道:“那您被扣的獎金,等月末我來補上行嗎?” 輔導員:“……” 要不是他為人師表,得時刻端正自己的一言一行,給學生們做個表率,他真他媽想問候他家祖宗十八代! 就算問候家人太粗魯,他起碼也可以來一串的素質十八連出口惡氣??! 沈陵宜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身高在一眾男生宛如鶴立雞群的存在,突然靠近,反而把輔導員嚇得不自覺后退兩步,拉開一個安全距離。 沈陵宜莫名其妙地看著輔導員這個防備的舉動,想了一想,解釋道:“我沒惡意,也不想打人,我現在挺忙的,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br> 輔導員捂住自己的左胸,覺得自己的小心臟正在隱隱作痛:“……你還想干嘛去?“ 原本他還為自己的行政班上分到了一個高考狀元而得意呢,還跟好幾位老師吹噓過。 班上有這樣的學生,大學四年只要不太頹廢,每年拿獎學金是跑不掉了,可是現在他只覺得,有他做了這么一個反面榜樣,他的工作恐怕不怎么好做…… 沈陵宜冷靜地回答:“我現在想當面問問她,剛才的那首歌她喜歡不喜歡?!?/br> 他不知道在這個幻覺當中,聶棠對他還有沒有記憶,有自然最好,沒有也沒關系。當初是她追求他,現在反過來,他再去追她一遍也沒什么。 一人一次,非常公平。 輔導員禁不住踉蹌著倒退一步,一手捂住自己的發際線:“臥槽,你上大學是為了來追女孩子的,還是來讀書的?!” 這才是新生報道的第一天! 才第一天??! 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他當眾在新生入學典禮唱情歌表白的女生是他今天第一次見! 這是什么腦殘的一見鐘情?! 沈陵宜才不想理會輔導員是怎么想的,他向來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和議論,行動力極強,一旦想到了,就要立刻去執行。 他從后臺出去,在風雨cao場上繞了一個大圈子,很快就鎖定了古文物鑒定系所在的位置。 聶棠就坐在靠走道的那個位置,她顯然也覺得開學典禮無聊,正支著下巴昏昏欲睡。 當沈陵宜出現在她附近的時候,周遭立刻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文鑒系女生占到絕大多數,只有寥寥幾個男生,構成了一片花海中的稀疏綠葉。 女生多的地方,就會有八卦。 再說剛才沈陵宜那表現實在太惹眼了,想要大家不注意到他都難! 沈陵宜走到聶棠身邊,試探地扶住了她身后的椅背。 聶棠突然那感覺到身后多了一個人,立刻警惕地轉過身,人也離開了椅子,待認出他就是剛才在臺上致辭的新生代表,臉上露出了淡淡的詫異表情。 這樣的防備表情,還有她看他就像看到陌生人的眼神,他基本可以確認,她的確是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就像當初一樣,在這個時間點,他們就只是初初相逢的陌生人。 既然她對他沒有印象,這也沒有關系,穩得住。啟動b計劃就是。 他好歹也是談過戀愛有經驗的男人,現在想要追求自己的心愛的女孩,這又有何難? 沈陵宜咳嗽了一聲,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句:“咳……我,那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陵宜,土木工程系?!?/br> 他這句話一說完,聶棠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驚訝,她微微睜大了眼睛,茫然地望著他,顯然不知道他突然跑過來是想干什么:“……嗯。你好?!?/br> “我就是剛才的新生代表,”他一對上她那雙閃耀著萬千星辰的眼眸,剩下的話也不自覺脫口而出,“你覺得我唱的那首歌怎么樣?” 聶棠臉上的表情完全裂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指前面的校歌還是指后面的情歌,尷尬地回答:“還挺好的——嗯,很好?!?/br> 沈陵宜又對坐在聶棠身邊的女生道:“柏櫻同學,你能不能往里面坐進去一個位置?” 柏櫻顯然也被這神奇的一幕驚呆了,在愣了五秒鐘之后,立刻積極地回答:“好好好,沒問題?!彼D頭就跟自己邊上的女生道:“別發愣啊,趕緊往里面挪一挪!” 她表面上毫無波瀾,還有那么一點遲鈍,其實心中早已在土撥鼠尖叫:活久見!今年居然有一個不怕死的當著全校師生的面隱晦表白,君不見那安排入學儀式的老師的臉色都是鐵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