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節
老實說,她對這年輕人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看上去人也特別勤快,不知道以后結婚了會不會也能夠這樣勤勞地做家務呢? 但是……應該也不會這么巧吧? 沈陵宜正搬著道具,忽然覺得有一道說不出是惡意還是善意的目光突然鎖定在了他身上。 他一邊加快腳步把道具堆放到指定位置,一邊不動聲色觀察周圍。 “小沈?!甭欐倘煌蝗婚_口,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直接詢問,“昨天那個幫忙黑掉寫黑稿的人是你嗎?” 沈陵宜緊張地回過頭,跟聶嫣然對視,他滿腦子都是“棠棠的母親正在跟他說話呢他該怎么樣做才能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一連串黑體字在飛快地刷屏。 可是他的外表還是維系著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聶嫣然見他就像根蠟燭那樣戳在原地,最終嘆氣道:“如果是你的話,下次還是不要跟著雷風那群人混了,我覺得他們會不會有點……” 她用指尖點了點太陽xue,補充道:“腦子里缺很多筋的感覺。你跟他們混久了,我怕你也被他們帶壞了?!?/br> 沈陵宜立刻說:“阿姨,沒事,我會注意的!” 聶棠覺得自己應該是能當做這一切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但是聽到mama這句評價,還是有點痛苦地背過身去。 這都是她的鍋…… 她感覺自己這回可能干了一件蠢事,而且這件事蠢事還完全沒有補救的辦法。 可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就感覺有什么人盯上了自己。 她若有所悟地朝某個方向看去,還沒來得及行動,沈陵宜就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留在原地:“是沖著我來的,我去收拾一下就來!你留在這里,以防萬一?!?/br> …… 沈陵宜一口氣追出一千多米,他能感覺到那股若有若無又隱約熟悉的氣息,這氣息就像很久以前那個拉他們進入幻境的小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昨夜下過大雪,雖然現在暫時停歇了,可是地面上的雪水卻凝結了成了薄冰,嚴重阻礙了他的行動。 突然,他感覺到腦后一涼,立刻一個翻滾,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精準地避開了背后的偷襲。 紅光一閃,勾陳再次出現在了他的手上,灼灼燃燒。 他連頭都沒回,一劍朝后劈空,這才轉過頭,只見他的身后正站著一只輕飄飄的紙人,紙人舉著一把大刀,刀尖就懸停在他的頭頂。 那只紙人的臉上涂著亂七八糟的油彩,頭頂還染了墨色,一沖眼去,就像看到了怒發沖冠的鐘馗。 可就在轉瞬間,一道暗紅色的痕跡出現在了紙人的腰部,它舉著大刀的手開始發抖,最后轟得一聲,一簇無比明麗的火光從紙人的腰部躥了出來,在一眨眼間就把它燒成了灰燼。 沈陵宜往仿古的宮墻后掃去一眼,厲聲道:“滾出來!” “好的好的,這就來了?!比~漸離宛若閑庭信步一般從墻后轉了出來,還輕輕地拍了兩下手,那掌聲稀稀拉拉地在空曠的影城仿古背景中回蕩,特別像一種無聲的嘲諷,“很厲害嘛,沈陵宜?!?/br> 他念著他的名字的時候,是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蹦出來的。 他手上還拿著一只小小的紙人,微笑道:“不過,我是專門來給你找麻煩的。講真,你跟棠棠最近真是太讓我頭痛了。我很不開心呀?!?/br> 沈陵宜皺緊了眉:“你別這樣叫她,棠棠不是你能叫的!” 葉漸離歪了歪頭,流露出一副無比詫異的模樣:“為什么不能叫?我跟棠棠當閨蜜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呢?!?/br> 沈陵宜:“……你少來惡心人!” 這種單方面的“好閨蜜”,聶棠才不可能會承認! 葉漸離伸長手臂,讓對方能夠更清晰地看見靜靜地躺在他手掌上的小紙人,輕笑道:“這是——謝先生讓我贈予你的大禮。他希望你會喜歡它?!?/br> 他輕輕一揮手,原本安靜躺在他手心的小紙人突然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然后噗通一聲跳進了雪地里。 那個紙人做得精致,五官清晰,頭發花邊,身上還穿著老式的對襟長衫。 當它一落到地上,見風就長,轉眼間便長成了跟沈玄凌一模一樣的老人家。 那花白的頭發,眼角邊深刻的皺紋,還有手背上的老人斑,幾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沈玄凌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沈陵宜驀得看到沈玄凌模樣的紙人,猛地往后退了好幾步,一臉不敢置信:“你……” 葉漸離見他終于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笑瞇瞇道:“這位沈老先生可比真人要能打,不過——你舍得動手嗎?” 沈陵宜下顎緊繃,右手緊緊地抓著勾陳,就連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葉漸離見他的表情越來越失態,連握劍的手都在發抖了,又覺得暢快異常:“你的手不穩了,那就說明,你根本連武器都拿不起來,你還能繼續打嗎?” 沈陵宜冷笑道:“我能不能打,你自己過來來試試??!” 話音未落,他就已經一劍從這個像沈玄凌的紙人頭頂直劈了下去,勾陳的雙刃上泛起了更加艷麗的紅光。 那個像沈玄凌的紙人想要抬起手杖反抗,可是,就在這一剎那!手杖斷裂,紙人也被一分為二,從中被劈成了對稱的兩截! 當沈陵宜落下這一劍的時候,他的瞳孔恐懼地收縮著,盡管他是親眼見著這個小紙人變成沈玄凌,可是當他真正下手的時候,他依然感覺到了一陣無邊無際的后悔和心慌。 他害怕,他這一劍下去,傷害的卻是真人。 幸虧那個紙人只是表面跟沈玄凌很像,當它別剖成兩截的時候,破碎的肢體上根本沒有血跡。 它就只是紙糊罷了。 沈陵宜頓時松了一口氣,但是下一刻,他又朝著葉漸離劈了一劍。 葉漸離根本沒想到他會如此兇狠,差一點就沒避開。 他十分狼狽地躲避那道不詳的紅光,剛好腳底下踩到了一塊薄冰,腳底打滑,險些一頭摔進雪地里。 勾陳噗得一聲從他臉頰邊上穿過,斬落了好幾撮頭發。 葉漸離根本顧不得積雪的路邊根本跑不快,不管不顧就往前沖,可是沈陵宜控制的勾陳煞氣撲面,在一擊落空之后又嗖得改變了方向,朝他追了過來。 他暗自把沈陵宜全家都問候了一遍,突然看見飛快在雪地上滑翔的勾陳突然停住了。 它好像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住,嗡嗡地發出金鐵之聲,忽上忽下地翻滾。 葉漸離知道自己的救兵終于到了,如果還有誰能正面跟沈陵宜硬扛的話,那就只有—— “謝先生!” 謝沉淵?! 沈陵宜一聽見這個名字,立刻進入了紅色警戒的狀態。 他審慎地注視著那個緩步從雪地上走過來的人影,他披著厚厚的斗篷,整張臉都被斗篷的帽檐遮蓋住大半,只露出下半張臉。 寒風呼嘯。 卷起的雪子噼啪打落在這深紅色的宮墻上,暈染開一道又一道深色的水痕。 沈陵宜一伸手,在半空中翻滾的勾陳突然消失,又重新出現在他的手上。 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小白龍抱著小爪在他耳邊驚叫:“主人,你不能再繼續用勾陳了!你會受不了的!” “沈陵宜,”謝沉淵裹著厚重的黑色披肩,站在白茫茫的雪色之中,緩緩地抬起了一只手——蒼老的、枯瘦的長滿了老人斑的手,“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嗎?” 沈陵宜緩緩地提起了勾陳,不管小白龍在他耳邊發出了多么聲嘶力竭的警告,他也置若罔聞,沉聲道:“……你是誰?” “呵……”謝沉淵搖搖頭,“其實你都已經猜到了,卻還想著自欺欺人?!?/br> 沈陵宜緊緊咬著后槽牙,額角的青筋都在不斷跳動,他深深提了一口氣,用力擲出手上的勾陳,轟得一聲,激起無數飛雪。 而在這漫天飛雪中,謝沉淵頭上的兜帽落了下來,露出沈玄凌那張蒼老而又消瘦的面孔…… 只是他的臉上冒出了許多紅斑和水痘,乍一看上去既古怪又嚇人。 當初葉漸離設局從葉家搶奪火焰果,而聶棠先假裝自己是被鮫人和葉漸離所控制,引出兩只鷸鳥,引得他們互相爭斗,她則坐收漁翁之利。 葉漸離得到了假的火焰果,把這火焰果獻給了謝沉淵。 謝沉淵不明就里,也相當自負地認為,葉漸離是絕對不可能失手的,結果現在,他的身體出現了很大問題…… 他在服食了以火焰果為主要原料煉制的藥丸之后,皮膚開始迅速紅腫脫皮,布滿水泡,甚至潰爛,這種不尋常的現象,根本是瞞不住的。 既然瞞不住,他也不打算再躲躲藏藏。 謝沉淵道:“你剛才為什么不直接對我出手?這種機會,你錯過了這次,就絕對不會再有下回了。我以前教過你的東西,難道你全部都忘記了嗎?” 沈陵宜:“……不,不是!” “不是的話,就把你的劍拿起來!”謝沉淵往前踏出一步,逼近到了他的面前,“讓我看看,你現在到底有多少本事!” “把你的劍拿出來,下手的時候要快狠準,因為你的敵人,是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敝x沉淵道,“你就只有這一次機會,你還不趕緊把握???!” 絕望。 無邊無際的絕望。 他現在就只有最深刻又最黑暗的痛苦。 在這一刻,他身體被激怒后沸騰的血液一下子冷卻到了冰點,他全身都在輕微地發抖。 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已經明明白白地擺在了他的面前,他最敬重最崇拜的長輩,最親切待他最真誠的親人,也是對他最惡毒又不斷傷害他的敵人。 他對付商洛對付沈悉言對付許多人都可以毫不猶豫,可是唯獨師爺沈玄凌,他是做不到的…… “你可以拿起劍,把我從你師爺的身體里趕走?!敝x沉淵不斷地朝他逼近,原本一面倒的戰局在他出現后,突然情勢顛倒,甚至都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就能把對方逼得節節敗退,“把我趕走之后,也許你的師爺就能回來了,你難道就不想試一試嗎?” 謝沉淵的話語帶著nongnong的蠱惑意味。 沈陵宜忽然覺得腦海中一片混沌,時間的流速也突然變得很慢很慢。 他心里正不斷有兩個聲音在拉鋸。 一個說“不要相信謝沉淵的鬼話,他說得再好聽,也不能掩蓋他的浪子野心”,另一個則不斷地叫囂“其實他沒有說錯,你可以把身體從他手里奪回來,還給師爺,這么簡單的事,難道你就不能嘗試一下嗎”。 他混亂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謝先生,打擾了,希望您一切安好?!甭櫶牡穆曇敉蝗粡膲︻^傳來,她坐在笑臉小紙人的身上,小紙人兢兢業業背著她翻過墻,又把她小心地放在地上,還伸出一只小紙手在她沾到雪子的衣服上拍了拍。 聶棠一發聲,一直盤旋在沈陵宜心頭的兩個聲音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按了按隱約作痛的太陽xue,主動上前擋在聶棠身前。 謝沉淵望著她,目光沉沉,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味:“你總是喜歡跟我作對,哪怕我向來對人才都是十分珍稀的,我也容你不得了。真可惜,你最后還是做出了一個完全錯誤的選擇?!?/br> 聶棠親昵地拍了拍沈陵宜衣服上沾到的雪花和雪水,壓低聲音道:“不要對他動手,一動手,他就能跟你交換身體?!?/br> 第451章 攤牌 “……嗯?!鄙蛄暌吮锴刂幌霘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