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趙平慈還是不相信,他就覺石姣姣有陰謀。 他就等著她說,可是她什么也不說,就盯著自己看。 他臉上有花嗎? 趙平慈盯著石姣姣寬大袖子上面的暗紋發愣,那是孔雀,按理說她這個妃位,是不能用孔雀圖案的,如果不是皇帝有心升她為貴妃,就是真的盛寵。 石姣姣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知道此刻自己的心里特別的平靜的,也特別的清楚。 她喜歡小冤家的,她從未對小冤家說過,就算小冤家問起來,她也沒有真的好好回答過。 從前是因為她不確定,可現在她能夠確定了。 上個世界的末尾,小冤家渾身是血的墊在她的身下,系統崩潰,她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那種焦慮的心情,從前只在家里爸爸生病住院的時候才有過。 這么多的世界,小冤家用無比濃烈方式,在她原本感知遲鈍的神經上面,畫下了明艷的色澤。 她都很習慣了他存在,習慣了等著他出現,不想見不到他。 系統崩潰了,能再這樣見到他,石姣姣此刻是心滿意足的,比巔峰舒爽的時候,還要滿足。 兩個這樣坐著,膝蓋抵著膝蓋,屋子里靜的很,連彼此的呼吸都聽的清楚。 趙平慈腦子堵塞,實在想不透嬌妃這是抽的那股子邪風。 抬起頭看向她,被她臉上溫柔至極的表情,眼中能溺死人的情愫給驚到了,一時間陷了進去,忘記了挪開視線。 兩個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石姣姣慢慢的湊近,看著趙平慈傻兮兮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更深。 這樣子,和剛才算計人的樣子,還真是嬌憨陰暗兩個極端。 不過石姣姣都喜歡,覺得都挺可愛。 他這個世界的變化,沒有前幾個世界那樣放大優點,似乎是因為人設是個太監,他的變化也是朝著“無聲無息”的方向,模樣倒也是好的,只是不打眼。 要這樣仔仔細細的看,才能看出他的眉眼一如前幾個世界,一如她畫紙上的那些畫,每一筆,都是從石姣姣喜歡的角度勾劃出來的。 石姣姣甚至已經在猜想,到底小冤家會生出意識,是因為她每個世界都把他給寫的太過凄慘,還是因為自己曾經日復一日的畫過他。 隨著她微微的湊上前,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趙平慈還陷在她視線的網中,掙扎不出。 等到近的彼此的呼吸可聞的時候,趙平慈還瞪著眼睛,沒察覺到石姣姣是要干什么壞事。 直到石姣姣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上,嘴唇若有似無,甚至碰到他的唇角,他還像是被迷惑了,根本沒動。 不過好死不死,這時候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娘娘,膳食準備好了?!?/br> 這聲音猶如炸雷,趙平慈瞬間回神,猛的一把推在石姣姣的肩上。 直接把她推的連人帶凳子齊齊向后倒去,十分不雅的摔了個四腳朝天。 “噗通!”一聲,外面一直守著的婢女,顧不得什么打開了門。 石姣姣仰躺在地上,頭上來的釵簪都摔歪了兩支,嬌嫩無比的手肘磕在地上,疼的石姣姣頓時就“哎呦”的抽氣痛哼。 門外呼啦啦的沖進來一群人,石姣姣揉著自己手肘,借著婢女的手站起來的功夫,就看到趙平慈被壓著兩只手臂,臉被按的貼在地上,壓著他的兩個小太監看上去用的力度不小,他胳膊都快掰到極限了。 石姣姣立刻喝到,“干什么呢!快些放開!” 說著,甩開身邊左右的婢女,走到趙平慈的身邊把他給扶起來。 “食盒留下,都滾下去?!笔嫔⒊?,聲音沒有很高,卻聽的婢女們都不由得顫了下。 眾人又潮水一般的退出去,石姣姣站著看垂頭的趙平慈,半晌“噗嗤”一聲笑了。 “你反應那么大干什么?”石姣姣掀開手臂,給他看看自己磕紅的地方。 “你看這里磕的……好疼啊?!笔曇魩е腿鰦傻囊馕?,趙平慈臉上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石姣姣一眼,情緒復雜難辨。 他剛才以為自己死定了,嬌妃出名的驕縱,她手下因為伺候不周,打發去勞辛局的最多,他推的那一下…… 他看著石姣姣,甚至比剛才發現石姣姣要親他還要震驚。 石姣姣卻再度拉住他的手,把他拉著坐在桌邊上,接著從懷里掏出香帕,小聲道,“別動哦……” 石姣姣為了防止他再把自己推到,說了一聲之后,才拿著手帕,慢慢的擦他臉上剛才在地上蹭到的灰塵。 “你別緊張兮兮的,我能把你怎么樣?不就親一下么……” 石姣姣給他擦了幾下,打開桌子上的食盒,把溫度正好的吃食端出來。 是燕窩和一些甜點。 石姣姣親手給趙平慈擺好了碗,把湯勺塞在他的手里,“快吃,在外跑一天了,餓了吧?!?/br> 趙平慈手里被塞了湯勺,心臟卻因為石姣姣這一句話猛的一跳。 她怎么會知道自己在外一天了? 果然今天的這一切都是她設計好的吧! 先是抓了他的人,然后逼迫他,現在說出這種話,是在暗示! 嬌妃是在告訴他,他和太子走的近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 趙平慈先前有些疑惑現在因為這句話完全確認,嬌妃這絕對是有意接近太子。 趙平慈并沒有說話,這件事情還要先稟告太子,他捏緊手里的湯勺,此時此刻就算絲毫胃口也沒有,卻不能扔下就走。 趙平慈頂著石姣姣直勾勾有些滲人的視線,舀了一勺燕窩送到嘴邊。 石姣姣就差跟著他一塊兒張嘴了,趙平慈慢吞吞的把燕窩送到嘴里,燕窩溫度適宜入口即化,香甜柔滑。 這是上好的血燕,他們這些下人,平時怎么可能吃得到這種東西。 趙平慈確實是在外頭顛簸了一天了,因為今晚上刺激過大,沒什么食欲,可是這燕窩一入口,簡直像是順著他的嗓子自己朝里滑… 味蕾被狠狠的滿足,他都顧不上石姣姣的眼神,端起碗又喝了一口。 “好喝嗎?”石姣姣眨巴著眼睛,“這點東西兩口就喝沒了,我再讓他們去給你拿一碗……” 說著起身,那還有什么平時的雍容沉穩,頭上珠翠亂晃,提著裙子蹦蹦噠噠的走到門邊兒上,打開門伸出脖子對外頭吩咐,“再去取兩碗燕窩來?!?/br> 說完之后關上了門,一轉頭就見趙平慈端著碗,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后妃都是經過三甄九選,講究的是一個端莊大方,行走坐臥皆有標準的尺度,為免沖撞皇帝,太過跳脫的半路就刷下去了…… 石姣姣一轉頭看到趙平慈的視線,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有點太崩人設,立刻放下了裙擺,伸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釵簪,清了清嗓子,緩步走過來。 “看你吃我也有點餓了,”石姣姣坐在趙平慈的身邊,推了推他的胳膊,“快吃涼了就腥了?!?/br> 趙平慈今天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心情,石姣姣今天所作所為,徹底顛覆嬌妃對外的形象不說,也徹底顛覆了他在趙平慈心中從小的印象。 趙平慈接下來是真的食不知味,反復猜測的石姣姣的所作所為都有什么樣的目的,以及她到底什么時候才會開口明說。 很快燕窩又端上來了,石姣姣又塞給趙平慈一碗,自己捧著一碗,坐在他的對面慢慢喝。 一時之間屋子里只有咀嚼吞咽,還有湯勺輕輕碰在碗壁上的聲音,石姣姣拿起一塊糕點,遞到趙平慈的面前,“嘗嘗這個,我吃了一塊,不怎么甜,很酥?!?/br> 趙平慈已經火速吃完兩碗燕窩,他是在想辦法找借口走,石姣姣的糕點懟到他的嘴邊,他伸手去拿,卻被石姣姣躲過。 “張嘴?!笔τ卣f。 趙平慈動了動嘴唇,不敬的話到嘴邊,但最終他也什么都沒說,只是微微張開嘴,讓石姣姣把點心喂到他嘴里。 這一副被迫的小媳婦兒樣子,實在是戳在石姣姣的萌點上,石姣姣忍不住又逗他,食指在他的嘴唇上面刮蹭了一下,說到“沾上食物了……” 趙平慈嘴里含著糕點,忙伸手去碰嘴角,卻見石姣姣把在他唇邊蹭了一下的手指,送到自己的嘴邊…… 還嗦了一口,帶響的那種。 “咳咳咳咳……”趙平慈被自己給嗆住了,糕點直接噴出去,側頭已經來不及了,裹滿了口水的糕點直接砸在石姣姣的腦門上。 趙平慈臉脖子通紅,一半是咳的,一半是羞惱,扶著桌子站起來就要謝罪,被石姣姣眼疾手快地架住了胳膊。 “沒事沒事,”石姣姣說,“你別老是跪來跪去,還在咳快喝口水……” 趙平慈喝了一口水,勉強把發癢的嗓子壓下去,石姣姣遞給了他一方手帕,他趕緊接過來然后擦了擦自己的嘴。 石姣姣:“……” 石姣姣瞪著他,趙平慈有些無措又無辜的站著,在石姣姣指了指自己腦門之后,趙平慈這才反應過來石姣姣給他手帕是要他給她擦額頭。 趙平慈趕緊用手帕去擦石姣姣頭頂的水漬和糕點殘渣,但是擦了兩下之后想起來這個是自己剛剛擦過嘴的,動作一頓,臉色騰的通紅一片。 石姣姣看到他指尖都紅了,這么多的世界也算有一些默契,猜到他動作遲鈍是因為什么,開口道,“擦吧,我不嫌棄你的?!?/br> 趙平慈卻猛然間想起,在嬌妃入宮之前,還是尚書府大小姐的那個時候,他們有過唯一一次,也是十分短暫的一次對話。 當時趙平慈因為大小姐一句話大禍臨頭,尚書大人已經決定把他一起和大小姐送進宮中。 他平時在外院根本見不到大小姐,那天是故意堵在路上,就是想要祈求她,讓她解釋一下,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私情。 明明知道大小姐就是為了維護那個紈绔,明明一句話就能救他一生,可是當時她是怎么說的呢? “你堵在這里干什么?有什么企圖嗎?別以為我和爹爹說了那樣的話,你就能趁機鉆什么空子,”她當時的神色充滿鄙夷,趙平慈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滾開,你要是敢跟爹爹胡說,哼……”她說完就走了,甚至沒聽趙平慈說過一句話,而且是繞開他老遠,像躲一坨狗屎一樣。 當時那種嫌棄,甚至不用出口就能讓人羞憤欲死,可是現在,她竟然說不嫌棄他? 趙平慈的神色突然間沉下來,從進入這個屋子開始,他就被嬌妃各種怪異的行為給蒙蔽了。 他怎么會忘了她本來是個什么樣的人呢?又怎么會忘了他落到如今這種地步,到底是拜誰所賜呢?! 石姣姣眼見著趙平慈臉色變化,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戳到他的肺管子了,正要開口,趙平慈卻突然退后一步,躬身拱手,“娘娘若是沒有什么吩咐,奴這就告退了?!?/br> 屬狗的嗎?說酸臉就酸臉。 不過看到趙平慈不知道為什么冷下來的臉色,石姣姣也沒有再試圖留他,現實世界和夢境的時間流速不同,來日方長,這才一天,還是別把他給嚇得太狠了。 于是石姣姣點了點頭,指著桌上的小點心,“拎一點回去,你沒吃飽?!?/br> 趙平慈還哪有什么心情吃東西,他現在就想拎著那盒子扣在石姣姣的腦袋上。 但是石姣姣的話他又不敢違逆,只好憋屈的點頭。 “來人啊,”石姣姣對著門外喊了一聲,很快有人打開門進來。 “把抓起來的三錢所內侍都帶過來?!笔f完之后,親手裝桌上的糕點,把食盒蓋上,然后遞給趙平慈。 趙平慈咬著牙伸手接過,石姣姣卻沒松手,而是笑著說,“人我可是聽你的都放了,你不能就這么走了吧?” 趙平慈臉色裹著寒霜,心中冷笑,折騰了這么一晚上,終于要說她有什么目的了么。 他站著微微垂頭等著,本來這件事情也要向太子稟報,只不過稟報的時候,話要怎么說就全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