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這個世界殘酷無比,我們唯有披荊斬棘,才能活著?!?/br> 第27章 心魔誓 晏七顏蘇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蓮花寢殿的床榻上,頭頂有繚繞的金光盤旋交輝,映照在兩側金碧輝煌的宮柱上,耀眼奪目。撩起云帳,遠處是三四盞懸浮的宮燈,里面的燭火已熄滅,外面的陽光照耀進來,將宮燈的琉璃片照得金光閃閃。 她抬起手,遮住照射在臉上的光,目光劃過自己的手臂,上面原本裂開的傷口竟奇跡般的消失了,連一絲疼痛感都沒有?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悉索”聲,床榻邊的云帳一動,有一條巨大的黑色玄龍盤旋而起,落在了正前方的地面上……是同樣剛剛蘇醒的巍元仙君。 他衣衫不是很整齊,一頭黑發猶如水墨般披散在身后,目光深邃幽明,在晨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里面一閃而過的金光,瀲滟奪目:“你身上的傷已痊愈,只是進階之后,你從旁人那兒攝取的修為太少,不足夠支撐住筑基后期的境界,需要找些爐鼎,好好補一補?!?/br> 巍元仙君說的一本正經,像在討論等會兒吃什么午膳一樣。 晏七顏愣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昨天與祿修真人一戰,她以為自己要命喪黃泉,卻沒想到還能有睜眼的一天:“多謝掌門施救?!?/br> “我未救你,昨日我只是擴了神識尋到了你?!蔽≡删纳褡R本身就十分強大,他擴散神識搜尋晏七顏,這股力量觸及祿修真人時無意間將他重傷,這才讓段柏淵有機會將人帶回了宮殿。 巍元仙君秉著公平交易、明碼標價的市場準則,提醒晏七顏:“是你徒兒從我手里借了一枚療傷丹醫治了你,他說你蘇醒后,自會用別的東西與我交換?!?/br> “……”神特么用別的東西交換,晏七顏一窮二白,能用什么東西交換?! 整個寢殿沉默了,巍元仙君目光真誠的看著她,像是在等她掏出什么東西來。晏七顏低頭將自己從上到下打量了半天,除了那把破得只剩一個劍柄的藍劍,她連根毛都拿不出來了。 “掌,掌門……”晏七顏勉強抬起頭,“能先賒賬嗎?” “我記得你有一顆九陽滌塵丹?!?/br> “那顆不行,我要給我徒弟解毒的?!?/br> “你若與我雙修……” “不行不行,我修為已經很少了?!?/br> “……” “……” 近百年來,寢殿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冷過,連一向耐寒的巍元仙君都忍不住微微一顫,他撓了撓藏在發間的龍角,語氣堅定道:“我活了數千年,從未賒過賬。修仙界太大,賒賬容易要不回來?!?/br> 巍元仙君剛化形為蛟的時候,曾借了一鱗片給一名正道修士。后來他想要回鱗片,那道修卻翻臉不認,還逃之夭夭。之后巍元仙君追了那道修數百年,終于將其殺了奪回鱗片。之后他因殘殺正道修士,遭道其他宗門追擊,所幸遇到前任合歡宗掌門,被他所救后養在了焱光山山脈,他在焱光山山脈修煉了千年后,終化為應龍,之后以人形繼任了合歡宗掌門之位。 至此之后,巍元仙君便不再向外借任何東西,如有需要,就明碼標價,或自愿交換。 像之前晏七顏所得的九陽滌塵丹,就是她以釋放水虺得來的,十分公平?,F在晏七顏的徒兒借了丹藥救她,她既醒過來,就要還。 但是晏七顏沒東西可換,她上上下下翻看自己身上能裝東西的地方,連跟多余的毛都沒找出來。對面巍元仙君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了,他看晏七顏的眼神就像當年看那欠鱗片不還的正道修士一樣。 晏七顏感覺到越來越低迷的氣壓,意識到如果自己再不表示表示,巍元仙君怕是要把她挫骨揚灰了:“掌,掌門。我雖然現在沒有什么東西在身上,但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只要不是雙修,待我出去后,我必然幫你取來?!?/br> 等她離開合歡宗,救了小太子就跑,哪管他要什么。 巍元仙君沉默了半晌:“艮陽宗有一物,名為流明珠,我很喜歡?!?/br> 艮陽宗并非魔修宗派,它位于令丘山東部,由三位大乘期道修仙君坐鎮,在諸多正道仙門中,算是最具有名望、弟子最多的門派。大部分其他的仙門,也都以艮陽宗馬首是瞻,他們一句詔令下去,所有仙門都會派出高手相助。 當年巍元仙君就是殺了艮陽宗其中一名仙君的弟子,所以遭到追殺,在被追殺的過程中,他無意間看見一名當時還是少年的艮陽宗弟子,手中持有一件寶物,名為流明珠,格外光彩奪目,便心中想著什么時候可以拿別的法器去交換。 但千年過去了,他一直沒找著機會去換,一來是因為艮陽宗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懲惡揚善之派,他們的弟子但凡看見魔修就會擊殺,死在他們手里的魔修道友沒有萬人也有千人,他堂堂合歡宗掌門為了顆珠子過去大開殺戒,總歸不好;二來他也不知道那名少年現如今如何了,千年時間過去,或許他早已隕落,而那顆流明珠也指不定不知所蹤了。 晏七顏一聽有戲,便連忙拍著胸脯應承:“我可以為掌門取來流明珠,我們就以此為交換,如何?” 巍元仙君有些狐疑的看著她。 晏七顏舉起手起誓:“你若不信,我就發誓。等我出去后,就立刻幫掌門取流明珠。如果取不回,那我就……我就……你們這里最重的誓是什么?” “若違此言,永生永世,不登天階?!?/br> “好!若違此言,永生永世,不登天階?!惫芩鞘裁?,先應了再說! 她此誓言一出,巍元仙君破天荒就這么相信了,他長袖一拂,一柄嶄新的法器就出現在她面前:“這是破凰劍,此劍與那枚療傷丹,就算我們這次的交換?!?/br> 還能白撿一把劍,這交易劃算!晏七顏滿臉堆笑,一把將那劍接過:“多謝掌門?!?/br> 她想拍拍屁股趕緊走人,巍元仙君卻再次將她攔下:“艮陽宗是正道之派,你是魔修,堂而皇之不可進入。這里有一件法器名為溷元狹天鐲,戴上后可以隱藏你的魔修身份,遮掩你身上的魔氣?!?/br> “哦?!标唐哳伾焓秩ソ?,巍元仙君把鐲子微微抬高,沒有立刻給她,他語氣十分認真的叮囑:“溷元狹天鐲,以后是要還我的?!?/br> “……好好好?!边€你還你還你,小氣吧啦的龍! 晏七顏踏出殿門后,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她得了一柄新劍,還拿了個什么鐲子,等返回紫凰山救了小太子,就帶著他離開這些破地方。 她如是想著,才邁開腳步,就看見正前方恭恭敬敬站在那兒的段柏淵。他身上還沾染著昨日背她返回時蹭到的血跡,后背微挺,泛著身后朝陽的光華:“師父?!?/br> 晏七顏瞥了他一眼,想著之后他們就會分道揚鑣,現在干脆態度好一些,畢竟這段柏淵一路來都對她頗有禮貌:“嗯,昨晚你那獸騎借了嗎?我們今日返回紫凰山?!?/br> “已借好?!倍伟販Y抬眼拂過她手上的新劍,“恭喜師父獲得上品法器?!?/br> “哦,我發了個誓言,答應幫掌門取回一枚流明珠,以此作為這把劍和療傷丹的交換?!标唐哳侂S意回了一句。段柏淵卻一怔,他抬起頭來:“師父發的可是心魔誓?” 什,什么?晏七顏見他表情忽然凝重,原本高高興興的臉色也逐漸定住了。 段柏淵解釋道:“心魔誓一旦立下,就必須兌換承諾,否則從此以后升階無望,生生世世都會被心魔所困。師父既然應諾掌門,許下心魔誓,想來是已經有了打算,取回那流明珠?!?/br> 晏七顏:“……” 尼瑪啊,她根本不知道這種事兒?。。。。。。。。。?! 獸騎是一只跛腳的能在天上飛的仙鶴,這只看上去明顯有些瘦弱,卻要載著晏七顏和段柏淵兩個人死命撲騰翅膀。晏七顏抱著仙鶴的脖子,因覺得飛得太慢了,還拍了拍仙鶴的頭:“你能稍微快些嗎?” 敲敲敲,敲你個頭啊敲!老子能飛多快老子不知道嗎?!拿開你的臭爪!仙鶴內心很不滿,但翅膀卻稍微比之前扇得更快了一些。 有了獸騎,返回紫凰山的時間就快了許多,兩人在一天一夜之后,終于降落在了紫凰山的山巔。 一眾弟子已在門口等候,當晏七顏落地,眾人便恭敬的跪拜下來:“恭迎師父歸府?!?/br> “太子如何了?”晏七顏開口第一句就是問沮渠封壇的情況。一邊的司青明顯有些不爽:“區區一個亡國太子,倒是比對紫凰山上其他人都上心?!?/br> 戚陽狠狠瞥了司青一眼,眼神包含警告之意。他直起身,規規矩矩的向晏七顏稟報:“太子已蘇醒兩日,只是他身上的毒無法清除,加上又不吃不喝,送進去的食物全部被退了出來?!?/br> “被人抓來當了鼎爐,誰還能吃得下去?!彼厩嗤耆活櫦捌蓐柕木?,直接毒舌道。 晏七顏皺起了眉頭,她立刻起身前往天明閣:“我去看看他?!?/br> 她一走,其他原本緊繃著神經的弟子們略微舒了一口氣。戚陽望著晏七顏踏入洞府的背影,抬起頭看向段柏淵:“大師兄,師父她……似乎進階了?!?/br> “嗯?!倍伟販Y的目光,也越過紫凰山的層層薄霧,停留在晏七顏纖細單薄的后背。 第28章 太子的憤怒 晏七顏見到沮渠封壇時,他蜷縮在床榻的角落,臉色蒼白虛弱,目光怔怔望著窗外。那兒栽著一棵絨花樹,上面的絨花正一朵一朵飄落下來,墜到地面上。 她靠近一步,腳下踩到了似乎是之前被他打破的碎碗,發出清脆一聲。 沮渠封壇立刻轉過頭來,目光略帶警惕的望住她,臉上的神情有疑惑,有憤怒,有不甘:“是你。你害了我,害了北涼國,害死了晏將軍!” 他的衣衫已許久未換,干皺泛黃,精致的臉消瘦了不少,再加上一直不肯進食,嘴唇白得已經看不到里面的血色。他望著她的目光是痛苦的,明明只有十四歲,明明向來錦衣玉食,卻要被迫承受這一切變故??粗请p悲痛的眼睛,晏七顏只覺得整顆心都揪痛了起來:“為什么不吃飯?你不吃飯,北涼就會復國,宴將軍就會活過來嗎?” “不用你管!你走開!你這個壞女人!”沮渠封壇齜牙咧嘴的露著白牙,不想讓晏七顏靠近。 晏七顏突然一步上前,直接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你的命是宴將軍救下來的,你現在這樣自暴自棄,是對得起她,還是對得起沮渠皇族?你若要復仇,就好好吃飯,好好活著,等你能力變強了,再來殺我?!?/br> 她的手揪得很近,床上的少年拼命掙扎著,手腳并用得拍打在她身上,指甲劃過了她的臉,在上面劃下一道道血痕。 但晏七顏一動未動,抓著他衣襟的手握得比之前更緊了:“你這樣吵這樣鬧,能傷得了我半分嗎?還是你覺得,這樣打我幾下,踢我幾腳,就是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了?那好,我還可以繼續做更殘忍的事,你的那個晏將軍還留著尸首,我把她挖出來,千刀萬剮,鞭尸掏心,到時候你也會像如此這樣‘報仇’嗎?” “住口,你這個惡魔!”沮渠封壇突然動怒了,他猛地一甩手,狠狠擊打在晏七顏的頭上,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流滿她整個額頭。 許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一擊嚇到了,沮渠封壇整個人頓住,跪坐在床上的雙腿緊緊收緊,臉色又青又白,懸在半空的手握著拳,幾乎要掐出血來。 晏七顏卻輕輕一笑,她伸手將他整個人抱起來,放到了膝蓋上,就像小時候抱著他玩一樣:“我答應你,若是有一日你能贏過我,我就將這條命給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br> 許是靠得太近,沮渠封壇只覺得身后一片柔柔軟軟,他雖然在宮中,但也極少有人敢如此抱他,即便是從前的晏七顏,那也是硬邦邦的鐵板身子?,F在他身后的,卻是一個少女柔軟的身軀,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藥香:“登,登徒子!你放開我,你要干什么?!?/br> “哈哈哈,好,我放開手?!笨吹剿鋈粷q紅了臉,連小巧的耳朵都變得紅撲撲的,晏七顏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她松開手,將他放回床榻上,“等會兒我再讓人給你送來吃食,你吃飽之后,我帶你去艮陽宗?!?/br> “我不去!”沮渠封壇以為又是什么不好的地方,強烈的排斥。 晏七顏卻鄭重其事道:“你必須去。那里是正道門派,沒有魔修,不會吃你、害你。你要在那里好好修煉,習法術,練劍,等有一日你爬的比我高,變得比我強后,再來找我?!?/br> 沮渠封壇一怔,他抬起頭,眼神有些迷茫:“你不怕以后我來殺你嗎?” “不怕,我等你來殺我?!?/br> 天明閣內,窗外的陽光一縷一縷投射進來,照在晏七顏單薄瘦弱的肩上。門外托著托盤的戚陽靜靜站著,托盤上是剛剛做好的新飯菜,還冒著徐徐白霧。 第29章 真相 晏七顏要去艮陽宗一事,第二天便傳遍了整個紫凰山。她是合歡宗魔修,身上魔氣深重,那些正道門派修士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問題,更不可能讓她如此囂張的進到門派里。洞府里其他弟子都有些擔心,司青卻冷冷哼著:“被殺了更好,我們還能離開這個鬼地方?!?/br> 他這句話剛說出口,晏七顏就從門外跨了進來。其他弟子連忙恭敬的朝她行禮,唯獨司青還是趾高氣揚的。 晏七顏今日特地召集了紫凰山上其他幾名弟子,為的就是在離開紫凰山后,能把這些人都安置掉。 她知道這些弟子里,大部分人都是被七顏抓了來,強迫成為弟子的。有許多人也許出身名門,還有一些人期盼著能返回族中去。她既已承受了這個身軀的身份,便要為這個身份所做的事背負責任。 今日她召集眾人前來,便是要重新將他們安置。 “司青,”坐到了正前方的椅坐上,晏七顏抬起眼簾,“我想放你回族里,你覺得如何?” 她這句話一出,幾乎整個殿內的人都齊刷刷的朝她看了過去,似乎有些難以置信。連原本口舌毒辣的司青都怔住了:“什,什么?” “戚陽,整理一下紫凰山中還有多少法器丹藥,為司青備上一部分,送他回家?!标唐哳伔€穩在那兒,她目光淡然,臉上帶著一絲禮貌又生疏的笑容,面對著下方所有弟子,“其他人中,若有想要離去的,可自行向戚陽稟報,紫凰山會備上一份禮品,就當歸還你們束脩,送你們下山?!?/br> 大殿內所有人都震驚了,他們互相看了看,有些不敢說話,有些竊竊私語:“師父怎么了?她真要送我們下山嗎?”“我們不必再留在紫凰山了?”“師父是不是只是試探我們……” 一直沉默不言的段柏淵在此刻上前了一步,朝著晏七顏一拜:“師父,紫凰山于我們而言是一處庇護之所,我們這些弟子中,大部分人都已經跟隨了您,此后的生生世世都會留在這里服侍您。您若趕我們走,我們便無處可去。求師父收回成命?!?/br> 晏七顏一蹙眉,她視線掃過殿內的人,大部分都睜著眼睛眼巴巴的看著她,似乎怕她真的下令將他們驅逐。 而且……這大部分人都已經跟隨了……這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