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鉆進牛角尖的他,這一刻已經開始后悔住在她家里了,搞得自己這么被動,連鎖個門的資格都沒有。 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里全是一股燒心燎肺蓄勢待發的狂怒,就差一個端口,就能像龍卷風一樣席卷得寸草不生。 “在睡覺嗎?”吳知枝端著水果,走到床前。 陸焉識原本是閉著眼睛的,想裝睡,可心里的怒實在無處可宣泄,他驀地睜開眼睛,狹長望不到底的眼眸瞪著她,美麗又叫人窒息。 吳知枝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水果,“我給你切了點水果,要不起來吃?” 他窩在自己床上,絲毫沒有想起來的打算。 “睡覺窗簾也不拉一下?!眳侵ψ叩酱扒?,幫他把窗簾拉上來了。 在回來,陸焉識依然冷冷瞪著她,并且目光越來越不對勁,輪廓清冷,寒意森森…… 跟之前那種假怒和平時的平靜的完全不一樣,那雙眼睛完全沒有感情,就只是那么盯著她,像第一次見面一樣,那種看死物的凜冽眼神。 ☆、158 這得是多少心血(4更 精彩) “出去?!彼_口,聲音冷如冰凌。 吳知枝震了一下,“?” 陸焉識還是那句話,“出去,我要休息了?!?/br> 心里都是委屈的怒火,已經毫無理智了,要不是他還存有一絲‘這不是他家’的想法,他早跳起來把房間拆了。 吳知枝晚上才聯想到兩人之間可能會發生的問題,沒想到沒等到她在深夜里發酵一下,問題就措不及防開始了,她緣無故吃了一頓子彈,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冷著臉說:“有???” “我叫你出去?!?/br> 她看著他的臉,忽然就有些想發笑,那種無奈又苦澀的笑,好心好意端一盤水果上來哄他,結果就換了一頓黑臉,她也不是那么沒有尊嚴的人,當下就點點頭,說了句‘行’,就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覺得自己傻,這里是她家,憑什么他叫她出去她就得出去? 要走,也應該是他走! 想到這里,她腳步一頓,理直氣壯的往回走,陸焉識側身躺在床上,短發柔軟的垂在白凈的鬢角,下頜線條緊緊繃著,薄唇抿成了情緒不悅的直線,她本來賭了氣想叫他走,可當她看清了他眼底的黑洞洞孤寂后,整個又震住了。 這樣的情緒,她見過一次。 就是陸焉識抱著那條受傷的手臂出現在街頭的那個晚上,當時的他,可以說臉上毫無表情,甚至雋著幾分看不起人世的譏諷,可她就是覺得他可憐,孤零零的,像是沒有人認領的流浪貓兒。 于是心中的怒火全化成了舍不得,這樣的少年,她就算是在生氣,也不想叫他走。 興許他只是心情不好。 可能,是他爸爸又打電話來了。 又可能,是他mama跟那個野男人又做了什么秀恩愛刺激他的事情。 總之,她絕不相信,他是無緣無故變成這樣子的,因為他不是這樣的人,至少他待她,是真的不同。 但眼下這情況,她也不知道能說什么,所以又走出了房間,回到了自己屋里。 她躺在床上,其實已經很累了,但就是睡不著,可能是心里不踏實的原因,總想在去看一眼陸焉識,可又怕被他的怒火殃及池魚,所以思來想去,終是沒有去。 或許,戀愛就是不矛盾的時候沒啥感覺,一矛盾,所有感官知覺就像被放大了一百倍,之前的好都被大腦自動翻了出來,在腦海里不斷的上演重復,吳知枝被折磨得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她即想過去找他,又不想做主動的那個人,明明是他亂發脾氣在先,憑什么她去哄人? 可……要是他真的有什么心事呢? 她嘆了口氣,平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思考著。 最終不知道怎么的,就渾渾噩噩睡了過去,等第二天醒來再去對面時,陸焉識已經不再了,他出發去新城區參加奧數了。 心情忐忑的同時也覺得有些欣慰,他真的成熟了,哪怕生氣難過,也沒有耽誤奧數比賽。 她走進他房間里,看著他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小電子琴和曲譜,從前啥事不會干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陸焉識現在已經完全蛻變了,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妥妥一個強迫癥 潔癖癥晚期患者的房間,窗明幾凈,就差用‘纖塵不染’來形容這個房間了。 她又感慨,又憂愁。 越來越優秀的少年啊,令她懷揣起一種又沉重又陌生的情緒。 這股陌生的情緒衍生于她從沒嘗試過的愛情,她原本以為,他離開朝城的時候,她可以很欣然的接受。 可是現在,單單只是想想,就已經憂愁到局促不安。 她想,她是不可能在自欺欺人了,她心里就是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 另一邊的陸焉識,上了學校派來的客車,依然是坐在最后一排。 他神情淡漠地望著街上倒退的風景,表面的冷漠都是偽裝出來的,其實心里并不好受。 想想來時,還有無知的短信與他作伴。 而現在,周身只剩下荒涼,沒了她,他又回到孤寡的狀態,他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任何人可以走進來。 想起陪自己度過了幾個月點點滴滴的少女,他不禁垂了下眼睛,悲從中來。 他現在的心情,用‘五內俱焚’來形容一點都不夸張,只是接下來還有考試,他不能讓自己一味沉浸在難受悲傷中,他需要錢,有了錢,才可以改善吳家的生活…… 可笑的是,昨晚他剛剛明白自己的價值,今早睡醒又像充滿了電的機器人,手腳不由他控制的起床洗漱,然后踏上新城區的奧數競賽之旅,他本可以不來的,反正,就算沒了他,吳家也不會損失什么,只是想對他們好的念想早已在心里生根發芽,日復一日的成長,已經成了一份烙印在他背上怎么扒都扒不下來的責任,他就是犯賤的想對他們家的人好,哪怕心里覺得委屈。 到了新城區,老師讓同學們下來,還特意把賀希言叫到一邊,囑咐了幾句。 上次初賽他考了第四名,老師早已經坐不住,這會正拉著他說話。 蘇北跟陶語然等在一邊。 陸焉識一晚上沒睡,此時神情倦怠,但他并不想睡,背著書包,眼睛望向面色冷峻的賀希言,迸濺出點點寒星。 賀希言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都有點看不起對方的意思。 陸焉識冷笑一聲,在老師的安排下,摒棄心頭所有的胡思亂想,進了偌大的考場。 今天有兩場比賽,早上決賽,下午團隊賽。 決賽比較簡單,就是在規定的大型考場里完成自己的試卷就可以了,而團隊賽則是在競答賽,當場出題,當場搶答,哪個隊伍獲得的分數最高,就是冠軍。 團隊賽由于要求所有隊員要過初賽,所以在初賽時已經有不少隊伍被刷了下去,到了團隊決賽時,場中就只剩下五支隊伍了。 45分鐘的答卷時間,陸焉識很快就填完了卷面,為了確保第一名無誤,他還重新檢查了一遍。 這是他從小到大,最緊張的一次比賽了,從前都是不屑這種怪胎競賽的,覺得得了第一名又怎么樣?將來還不是一樣沒什么出息?認為來這就是浪費生命跟時間,但現在,他才明白這種比賽其實是有意義的,競爭使人進步,激發潛能,更能增強人體的抗壓能力。 很快,45分鐘的答題時間結束,所有人交卷離開。 陸焉識慢悠悠走出議廳,競技班的幾個人走在他前面,嘰嘰喳喳的圍著賀希言聊天,而陸焉識遠遠落后在后面,他不喜歡社交,總是一副冷面孔面對全世界,競技班那些尖子生性子多少會有點高傲,因此也不愛對他熱臉貼冷屁股,這倒使他落了個清閑。 出了議廳大門,外頭陽光強烈。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女孩站在樹底下,手里拎著個藍色的保溫餐盒和一個運動水杯。 賀希言一愣。 蘇北已經跑了過去,“知知,你怎么來了?” 吳知枝沖他笑了一下,視線越過他往議廳大門望去,“找人呀?!?/br> 站在議廳大門口的陸焉識已經看見她了,陽光太強烈,他要微微瞇起眼睛,才能對焦住她手里的保溫餐盒跟運動水杯。 然后,他唇角微不可見地揚了一下。 這個水杯是他的,一直被他嫌棄有異味的那個水杯。 所以…… 她是來找他的? 想到這個可能性,心里徒然一柔,什么心浮氣躁都不見了。 昨晚的怒,不過是自己的胡思亂想,還沒得到證實,所以氣起來也毫無根基,發酵一個晚上就差不多了,到這會已經有些后悔趕她走了。 不過她沒走過來,他就不確定她是不是來找他的,還在那打開餐盒拿了一份紫菜包飯給蘇北。 蘇北歡天喜地接過。 而陸焉識,冷漠臉目睹全程。 后面見她又給了賀希言一份紫菜包飯,氣得直接邁開長腿走了。 吳知枝雖然在發飯,其實還是留了點眼角余光給他的,見他走了,立刻把餐盒蓋好追上去,“你們先吃,我去找陸焉識?!?/br> 她像只出籠的小鳥一樣,飛奔到他身后,看著他冷漠的背影,一時竟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好。 “我給你做了披薩,你要不要吃?”眼看前面就是男廁了,吳知枝不想錯過機會,喊了一聲。 陸焉識腳步一頓。 披薩…… 對于沒烤箱和生活在沒披薩的城鎮上,要做一個披薩,他太明白要花多少心血了。 她需要大早上趕到新城區,買到新鮮的食材,然后在找一個有烤箱的地方完成這個披薩,這一定……跑了不少路吧? ☆、159 留你(1更 精彩) 陸焉識心里有些發怔,又聽到她在身后說:“還有玉米雞湯,不想吃披薩可以喝點湯,你下午還有團隊賽,不能吃太辣的,我怕你鬧肚子……” 他愣了半響,扭回頭來,雙目深深地望著她。 吳知枝與他對視,笑得有些傻里傻氣,“你不是說,想讓我來給你加油打氣的么?” 他表情一噎,吳知枝已經走上來,“現在都中午了,先吃飯吧,肚子不餓嗎?雞湯我可是熬了兩個小時的,很好喝的?!?/br> 陸焉識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她坐在足球場上的草坪上了。 吳知枝用一次性杯子到了點雞湯出來,遞給他,“這沒有碗,用杯子湊合一下吧?” 陸焉識伸手接過,但表情依然不情不愿。 吳知枝知道,他在等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