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陸焉識本來不想幫忙的,可是他看到吳桐跟吳安安都出來幫忙了,自己站在那發呆不太好意思,就走過來,干巴巴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需要?!眳侵σ稽c都沒跟他客氣,“水要沒了,你再去搖幾桶上來吧?!?/br> “……”陸焉識忽然有一種‘全班在大掃除’的感覺。 他回到水井邊上,修長的手握在搖架上,認命的搖啊搖,搖啊搖,可是,并沒有水。 他看了一眼,里頭空空如也,轉頭對吳知枝說:“無知,我搖半天了,里面都沒水上來,是不是壞了?” “沒壞,是時間長了水回去了,你要加點水進去,再把它吸上來?!彼掠袀€橡膠墊,當抬起手柄時,里面的氣體跑出來,當壓下手柄時,外面的空氣進不去,反復幾次,就能把橡膠墊下的空氣排空,水就上來了,利用大氣強壓的原理抽水。 “原來是這樣?!标懷勺R往里面加了點清水,緩慢搖動水泵。 吳知枝忽然反應過來,咦了一聲,“陸焉識,你剛才喊我什么?我沒有聽清?!?/br> “無知啊?!彼浇菈褐?,“還說我反射弧度漫長,我看你更漫長,都繞宇宙一圈從黑洞穿越回來的吧?!?/br> “……” 幾人忙上忙下,有條不紊,終于把所有桌椅都洗干凈了,晾在后院里。 吳知枝把手擦干凈,趕吳桐跟吳安安上去睡覺。 陸焉識在門面講電話,低沉的聲線,透過空氣傳來,“殷叔,你明天把我的東西整理一下,幫我寄過來吧?!?/br> 住在吳知枝家里,他的東西太匱乏了,需要一些東西,他低聲吩咐道:“我的電腦和之前放在柜子里的兩只舊手機都幫我寄過來,我要用到?!?/br> 電話里不知道講了什么,陸焉識點點頭,“這樣就可以了,其他不需要?!?/br> 吳知枝見他的電話還沒結束,就走去關門,桌椅還晾在后院里,破東西沒人要的,所以她也不怎么在意,把前門和后院都鎖好,對陸焉識說:“我先上去洗澡了,你等下講完電話就去睡覺吧?!?/br> “好?!?/br> * 大概十二點左右,樓下有人在用力拍卷閘門。 “砰砰砰——!” 震天響的聲音,不絕于耳。 “焉識,你在不在里面?我是舅舅!”門外,帶了一群中年朋友的徐少元叼著根煙在大喊,陸焉識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手機也打不通,他們都急死了,從昨晚開始就帶著人在外面尋他,鎮上所有網吧酒吧都找過了,沒有他的身影,附近的酒店也說沒有這個孩子的登記記錄。 有街坊說看見他今天晚上進了吳知枝家,但因為吳記這兩天沒有開門,街坊也不太確定那個孩子是不是他們要找的陸焉識。 陸焉識的睡眠一向很淺,聽到外頭的‘砰砰砰’,睜開眼睛拉開窗戶往外看了一眼。 入眼的是數條盤根交錯的電線桿,這小地方的電線沒規劃好,拉得半空到處都是。 電線桿之下是半塊鐵棚,平時用來擋雨的。 徐少元的聲音,就響在鐵硼下面,“焉識,你在不在這里?你要是在就給舅舅開個門,不然舅舅要去叫警察過來開門了?!?/br> 徐少元這話不是為了嚇唬他,而是想確認他到底在不在這,要是在,起碼告訴他們一聲,好讓他們可以放心,不然他要是出了事,他怎么跟徐曼交代? 徐曼把孩子放在他這,他就有一定的監管責任的。 陸焉識沒說話,抿了下優美的唇瓣,披上件外套出門,怕他這么擾民下去,明天就全鎮都知道他住在吳知枝家里了,他自己是無所謂,但是他不想別人議論吳家,他們家已經被議論得夠慘的了。 拉開門,陸焉識剛想下樓,就聽對面的門開了。 吳知枝出現在門口,黯淡暖黃的樓梯燈罩在她臉上,烏發蓬松微卷,垂在她肩膀上,別樣的美艷動人。 她沒有化妝…… 不,應該說,是來不及化,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落成了輕輕淺淺的陰影,更顯得那雙眼睛像迷潭一樣澄凈瀲滟。 陸焉識盯著她看,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這次他第一次直面她的素顏。 卸了妝的少女,肌膚吹彈可破,唇很粉,就像一道美味的點心。 ☆、100 吳知枝:你喜歡什么樣的? 忽然,吳知枝壓了自己的頭一下,很沒形象地大叫起來,“臥槽!我的頭套忘了帶!” 陸焉識:“……” 吳知枝終于明白他這抹深邃驚艷的眼神的怎么回事了,瀲滟的大眼睛看向他,嘿嘿笑起來,“看我沒化妝,不太習慣吧?” 他的臉徒然就紅了,僵硬地扭開頭,說:“是我舅,我下去看看就可以了,你不用下來?!?/br> 要是大半夜的,被一群老男人看見吳知枝的素顏…… 這后果不堪設想啊。 他大步下了一樓,拉開卷閘門上的鐵門,外頭站了七八個男人。 徐少元沒想到來開門的是他,愣了愣,有些結巴了,“焉識,你還真在這里???” “有事?”陸焉識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 “你兩天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我跟你舅媽都擔心死了!”要是這人是他兒子,徐少元這會就拔鞋子劈頭蓋臉打他了,但這人是jiejie的兒子,他不敢也不能動他。因為他們家就是靠著徐曼發起來的,沒有徐曼就沒有他們的今天,最近徐曼還在新城區去給他們置了套新房子,寫的徐言澤的名字,他們心里除了感激,其他情緒是不敢表露出來的,對陸焉識是打不得罵不得,只能低聲下氣跟遷就。 “我沒事,你們走吧?!标懷勺R看了眾人一眼,表情很淡漠。 他的身世讓他成為了一出生就站在別人終點的人生贏家,所以哪怕他的態度傲世輕物一點,大家也覺得正常,不會怪他。 這個社會早就病態了,笑貧不笑娼,只要有錢,什么行為都是正常的,叫做人的矯情不叫公子病,人家本來就是公子,這就是他的性格特點。 沒錢的,就叫沒有公子命一身公子病,心比天高命比紙??! 就算心里不爽他對長輩的態度,明面也不會說出來,大家都想奉承他,獲得點好處。 “焉識,你是不是把舅舅跟舅媽的電話都拉黑了?你怎么能這樣呢?突然就離家出走,舅舅都擔心死你了,就算是不想回來,你也應該跟我們說一聲啊,不然舅舅這心里七上八下的,還以為你出什么意外了?!?/br> “都說沒事了?!彼麑λ麄兗夷沁呌H戚,依然沒有個好臉色,眼底浮動著冰冷的不耐,說:“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回去拿點衣服?!?/br> 徐少元本來還有很多話要問他,但看他臉色不好,就不敢再啰嗦,想著等他明天回來了在跟他好好的說,就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好好好,舅舅先回去,但你要小心點,明晚心夏跟言澤回來,我們一起出去外面吃頓飯?!?/br> 他考慮到孩子來這都沒吃過什么好吃的,就想帶他出去吃點好的,再順便去玩一玩,興許他心情好了,對他們就會友善一點了。 “在說吧?!标懷勺R說完這句話,就把小鐵門關上了。 外頭的人說著話,漸漸走遠。 陸焉識把小鐵門鎖好,上了三樓。 吳知枝房間的門縫底下透出一縷白光,證明她還沒睡覺。 他想了想,走過去,敲門。 “叩叩叩……” 知道是他,吳知枝很快打開了門,大概是覺得素顏已經被他看見了,就沒什么好遮掩的了,大大方方的與他對視,眼角盈滿笑,“是你舅舅來找你嗎?” “嗯?!彼难劬σ粍硬粍拥亩⒅?,像在看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一樣,瞳孔的顏色很深很深。 吳知枝笑,替他高興,“那你現在要回去嗎?” 陸焉識一愣,黑下臉來,“不回去,我剛跟他說了,今晚在這邊住?!?/br> “嗯?!彼龖艘宦?,沒有下句話了。 好像是在等他回去睡。 “那我回去……”睡字卷在舌尖,舍不得說出來。 吳知枝還在等,下一秒,他抿了抿唇,直接推開她房間的門走進去了。 吳知枝在門口懵了幾秒。 忽然進她房間是怎么回事? “有水嗎?剛被吵醒,現在覺得有點渴?!标懷勺R洋裝鎮定的問她,其實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是很別扭的,但這是他迄今為止第一次看見吳知枝的素顏,還沒看夠,不想走,不然下次想看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他忽然有一種想給她拍張照片留念的沖動。 “茶行嗎?”她房間里沒有水,只有一壺玫瑰花茶。 “可以?!敝皇窍肓粝聛?,喝什么無所謂。 吳知枝給他倒了一杯,以為他有話要講,就坐到了原木長案前,那里放著一張圖紙和幾支鉛筆,是她剛剛畫出來的設計圖。 陸焉識好奇她畫了什么,就起身挨過來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云里霧里,“這是……一個書柜?” “嗯?!?/br> “你畫這個干嘛?難不成你還會做書柜???”他剛想笑,就意識到了什么,瞬間愣住了,“我cao!你連書柜都會做?” “書柜不難做呀?!眳侵σ荒樝∷善匠5臉幼?,“吳桐房間里的書太多了,不夠放,得給他做個書柜收納起來?!?/br> 陸焉識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望了眼她房間的書柜,一層接著一層,都是只刷了透明油的原木板,他突然就有些怔愣,“你別告訴我,你房間里的書柜都是你自己釘的???” “是的呀,不然你以為以我爸那個渣男的性格,會給我錢買書柜嗎?” “!”陸焉識除了沖她比一個拇指,已經無話可說。 吳知枝哈哈笑起來,“又不難,在底下釘一個固定架,再把層板釘上去刷點漆油就好了?!?/br> “層板也是你自己找來的?” “嗯,前面那里有一個家具廠,在那邊單獨買幾塊邊角料木材很便宜?!?/br> 陸焉識點著頭,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兩人默默坐了一下,吳知枝趴回長案前面,畫了一會,隨口問他:“你喜歡什么樣的?” “???” 聽了這話,陸焉識抬起頭來,心里就像被安了個加速器,忽然七上八下的狂跳起來。 這話什么意思? 問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嗎? 吳知枝扭過頭來,似笑非笑望他一眼。 陸焉識的情緒沒由來的緊繃起來,身體前所未有的僵硬,“我……” 話還沒說耳根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