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等他牽著蕭曼只的手下馬車時,郡主正坐在樹底下,伺候的下人還臨時用輕紗搭建了帷幔,防止外人的窺探還有免得風沙落葉吹到肅婷郡主身上。 既然都下了馬車,自然是要前去打招呼的。不過陳定方見世子不在郡主身邊,到底不便,便沒靠近,這時便得由蕭曼只出面了。 肅婷郡主似乎的確不太舒服,許是因為趕路的原因,神色有些蔫蔫的靠在隨性侍從準備的涼塌上。 蕭曼只見此,問到:“郡主可要隨行大夫看看?” 肅婷郡主聞言擺擺手,“久坐馬車不適罷了,歇會就是了,本郡主可沒那么嬌氣?!?/br> 對于敐西王的這對子女,蕭曼只不必做到卑躬討好,面子上過得去便是了,于是道:“方才夫君命人替我尋了些此處的野果,甚是生津解乏,郡主若是不嫌,不妨試試?!?/br> 想到果子酸甜生津,肅婷郡主感覺犯乏的嘴巴舒服了不少。周邊隨從最是會察言觀色,立馬上前接過蕭曼只送來的果子。 “多謝陳夫人的好意了?!泵C婷道了聲謝,不過沒立馬拿起果子吃下。 蕭曼只見禮數盡到,便也沒久留,很快便出了那帷幔。 等蕭曼只走遠,肅婷身邊侍從再三確認那果子沒問題后才送到肅婷跟前。 肅婷隨手拈起一枚果子,輕輕咬下,酸甜微澀,若是平時她定然得皺眉讓人把這果子端下去的。 可這會果子的酸甜刺激了味蕾,倒是讓肅婷感覺清醒了不少。 “帶著吧,放到本郡主的馬車上,路上也能解解乏。對了,記得也給哥哥拿上一份?!?/br> 敐西王世子受傷剛愈,縱然傷口恢復很好,但底子還是沒補回來。 這又舟車勞頓的,還得提防保不準隨時會出現的刺客,只會比肅婷更加地不適。 不過他并沒有像肅婷那樣下馬車,而是命人掀開車簾靜靜吹了會風。 透過車窗,他看到世寧侯府的大公子夫婦正順著小道并肩而行,似乎是大公子說了些什么,他的夫人捂嘴輕笑了一下,而大公子眼里更是化不開的濃情。 他是有聽聞說兩人原先是各有屬意之人的,若非陛下賜婚,定然沒有如今這對夫妻的。本以為強湊來的感情應當不過爾爾,眼下看來倒是的確和美。 世子是知道陳定方夫婦與自己同行的緣由的,監視他,同樣也是為了保護他,且陳定方此番赴任,便是沖著敐西去的。 在獵場遇刺時,他是見識過陳定方的手段的,不愧是慶帝著重培養準備留給未來儲君的利刃。 所以有陳定方護著,他倒并不擔心一路上的危險。于他而言,敐西才是真正的生死場,真正想他死的人,都聚集在敐西呢。 也不知是不是諷刺,一個注定與他為敵的人,卻是如今能保他無虞的人,而明明是與他一個陣營的人,卻是最想要他命的人。 第67章 驚嘆 這一路的確算不得太平,陸續遇到兩三波刺客,不過陳定方帶的人馬夠多,皆是有驚無險地度過,行路近一月后,才到達西境。 西境守將李茂在他們尚未出發前便開始準備起來,畢竟兩方一方是世寧侯長子,皇后的娘家侄子,未來可是要承爵的,縱然對方明擺著是來準備找機會把他頂下去,可到底沒撕破臉,還是輕易得罪不得的。 另一方可是敐西王世子,他早些年已經偷偷投靠了敐西王,這世子身為敐西王未來的繼承人,自然也算他半個主子,那必然是要費心招待的。 李夫人是李茂在西境娶的續弦,雖說李夫人的出身在西境也是數一數二的,可那也只是在西境而已,這一聽來的人都是她得仰望的上等權貴,不免也有些忐忑,生怕辦不好丟了她自己的臉不說,還連得夫君的臉一起給丟了。 李茂知道自己這個夫人能力所及也就西境而已,所以一開始也就沒打算指望她。 “世寧侯大公子還有敐西王世子那邊我自會招待,你別在陳少夫人和郡主那邊丟臉就行?!?/br> 李夫人聽著自己夫君這番看不起她的話不太舒服,可偏偏反駁不得,又想起什么,同李茂道:“我聽高大人的夫人說起,那陳少夫人容色一絕,縱是那寵冠后宮的林貴妃都要避其鋒芒,這可是真的?” 李茂對這種婦人間的話題向來沒什么耐性,不過讓自家夫人了解多些總沒壞事,“那位陳少夫人出身蕭國公府,還是圣上賜的婚,許是容色的確如傳聞那般出眾,世寧侯大公子對她甚是寵愛。不過聽說是個嬌柔體弱的,你吃食用度上也注意著些,京中嬌女毛病多?!?/br> 李夫人聞言點了點頭,她一向受不得京中嬌女那柔柔弱弱的樣子,梁副將的夫人就是京里頭來的,人出身還沒那么煊赫呢,都一堆慣出來的臭毛病,這陳少夫人出身勛貴世家,那毛病比之梁夫人估計要多多了。 而她又想到這次她除了要招待陳少夫人,還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肅婷郡主之后,只想呼難做。 對于蕭曼只,李夫人畢竟不了解,只當她毛病多些,告訴自己到時多仔細些,妥帖些就好了。 可肅婷郡主的大名,但凡住在西境附近的,沒一個不知道的。他們可能不知道慶帝有哪幾個女兒,卻不可能不知道敐西王有哪幾個郡主。 而肅婷作為敐西王最得寵的女兒,一向是西境的女人們日常閑聊的話題之一。因而肅婷郡主在西境地位堪比公主這話的確不假。 “聽說郡主性子不是好相與的,我這實在是有些怕惹了她不快?!?/br> “小地方出身,眼界就是不行,也不怪你忐忑,這讓你接待個公主你要能接待地無可挑剔我才要另眼相看。我呢也不求你把人招待地多好,別惹她不悅就行了?!崩蠲饺諏罘蛉艘膊皇嵌嗫量痰娜?,雖然知道李夫人眼界難免受限,不過也不想真把人嚇得膽戰心驚,該安慰的還是得安慰上幾句。 可李茂打仗可以,安慰人卻是不行,他的這幾句安慰在李夫人聽來就是李茂在嫌棄她。 雖然她知道自己眼界比不得那些個大人物,但她在西境也是被人人捧著的,就他李茂當初想娶她做繼室,她都不樂意呢,若非他有西境守將的身份,實打實地手握兵權,饒是西境貴族都得給他三分薄面,以她在家中的身份才不樂意給人做填房。 現在這人到手了倒開始嫌棄小家子氣來,當初求娶她的時候怎么不覺得她小家子氣啊,既然覺得自有眼界高的在,怎不娶那些個眼界高的呢。 不過這些牢sao李夫人自然不敢對著李茂發的,只能忍著悶氣,盡力將李茂交代她的事給cao持好了。 等陳定方等人到了西境時,發現李茂為了迎接他們,準備的排場還真不小。 蕭曼只前幾日因為有些不適應西境多變的氣候,染了風寒難免憔悴些,這會馬車四周那么多人瞧著,也不好直接以病體見人,便戴上了斗篷,把自己罩得嚴實地下了馬車。 西境百姓早有聽聞即將前來赴任的副將大人的妻子容貌堪比仙子下凡,本想趁著這個機會,看看這位副將夫人是否真如傳聞般貌美。 可斗篷寬大不說,邊上還縫制了白狐皮毛,將人遮擋的嚴嚴實實的,他們又只能站在外圍,所以只能依稀窺見美人模糊的輪廓而已。 與外圍的百姓不同,前來相迎的幾位西境官員卻是能近距離看到蕭曼只的。 縱然大半張臉皆沒在斗篷底下,可也足夠他們驚艷了,眾人此時皆有種想掀開斗篷,看一看斗篷底下真實容貌的沖動。 只是這到底是別人家的夫人,而且這個別人家還不是一般人,這可是世寧侯大公子,放在平時他們連見一面的資格都沒有,他們總不能一個勁地瞧不是,是以只好努力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她。 可饒是如此,他們的目光還是惹到了陳定方。 一個個年紀都是快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若是眼睛還沒學會往哪邊放,他不介意教教他們。 默默記下了這些人,陳定方轉身握住蕭曼只的手,皺了皺眉,“怎的這般冰涼?還是先回驛站吧?!?/br> 蕭曼只穿的厚實,其實并不覺得多冷,況且她也知陳定方若要奪得西境的把控權,日后少不了與場中這些人打交道的地方,她可不能讓陳定方因為她而把這些人給得罪了?!盁o礙的,只是剛下馬車不太適應罷了,等會讓云巧拿個手爐過來便是?!?/br> 聽到蕭曼只的聲音,在場眾人只覺美人連聲音都如出谷黃鸝般悅耳。 而后下馬車的便是肅婷郡主了。她從小生活在西境,此處雖離敐西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可于她而言,同回故鄉沒什么差別。 這會換上了她在敐西穿戴的裝束,利落下了馬車。 她年紀雖小了些,可繼承了父母長處的她容貌卻是不差的,雖還沒完全長開,可已有了大美人的雛形,這會大方過來,如玉般的容貌引得周邊圍觀的百姓紛紛吸起了氣。 他們方才沒看清蕭曼只的容貌,所以沒個比較,只知道郡主不愧是貴胄之女,其容色果真非常人可比擬的。 第68章 新宅 先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是聰明人,自然努力克制她的嬌縱和脾氣,可回了西境,那便不同了,若是在家門口都不能隨心所欲,那也太憋屈了。 蕭曼只很明顯地察覺肅婷說話的神態語氣與一路上不同了。面對前來相迎的西境官員,她的確如傳聞若要,宛若公主一般,高傲的睥睨著這些人。 世子比之肅婷郡主來倒是依舊維持一路上陳定方夫婦若熟悉的樣子,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本身在敐西的地位就極不穩固,一路又遇到好幾次刺殺所致。 不過饒是如此,西境的官員們對于這對兄妹依舊是無比的尊敬。 陳定方沒想到敐西王對于西境官員的威懾程度竟這般深,深到這些官員絲毫不在意被陳定方看到他們卑躬屈膝的樣子,好似他們就差山呼敐西王萬歲了。 本以為西境民心偏向敐西王的總歸是少數,取個別殺雞儆猴以威懾就是了,可沒想到西境竟已成為敐西王的附庸之地,恐怕是心里還有陛下的才是少數。 光是剛入西境,陳定方便感到有些棘手,不過于他而言,棘手點才有意思,真那么好處理,陛下也不會派他前來,唯一后悔的便是把蕭曼只一同帶到西境。他可以時刻處于危險之中,可蕭曼只不能。 蕭曼只同樣察覺到西境的棘手之處,要說感覺,就如同這本是你的家門,卻有別家的惡犬沖你嘶牙狂吠,且這惡犬還會咬人,你還輕易不敢隨意動彈。 之后的宴席上,李茂更是率一眾西境官員一個勁地在敐西王世子還有肅婷郡主面前巴結示好,對陳定方雖然面上客氣,但極為防備。 倒是李夫人,率著西境眾官員的夫人們替蕭曼只介紹認識起來。 西境調升不易,很多官位甚至十年不變位上人,是以這些夫人不是西境本地出身,便是西境實實在在待了許多年的。 西境風大沙也大,這里的婦人多要cao持勞作,多是黝黑粗暴的,能不勞作的也只有家境優渥的官家小姐或者富商之女了。 是以她們都很少見到蕭曼只這般剔透若羊脂白玉般的美人,方才蕭曼只的容貌隱在斗篷底下,眾人沒能看清,可入宴自是要摘掉斗篷的,方才蕭曼只進屋摘下斗篷時便著實驚艷了眾人一把,到此刻,眾人皆沒從被蕭曼只容色的震驚中走出。 不過蕭曼只到底嫁為人婦,其夫君又是家事煊赫的世寧侯大公子,在場的男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紀或者女兒都快有蕭曼只這般大的,盯著人家妻子看,實在掉份,倒是能盡快說服自己走出來,畢竟正事要緊。 而官員的夫人們卻沒這方面的顧忌,言詞間自然不乏對蕭曼只容色真心的夸贊。 蕭曼只在京中參加的宴會雖少,可京中夫人貴女們個個都是人精,一句話都得折三折說,因此應對西境的這些官員夫人們,她算得上游刃有余,還趁機從這些人嘴里套到了好些話。 等接風宴散場后,蕭曼只看著陳定方一路緊皺的眉頭,握住了他的手。 陳定方回握住她,撫了撫蕭曼只的額發,有些愧疚,“怎么辦,把你卷入了泥潭?!?/br> 可蕭曼只卻是一派輕松的樣子,想讓陳定方安心下來,“泥潭就泥潭唄,大不了出泥潭后清洗干凈便是,而且我相信夫君,會時刻拉穩我,我會不會入泥潭都尚不可知呢?!?/br> 陳定方只覺心頭一片柔軟,想護好蕭曼只的念頭愈發的堅定。既已離深陷泥潭不遠,泥潭底下又是刀山火海,那他怎么都得護著她,不讓她沾染上半點污泥。 陳定方準備在西境的宅邸早在他得到圣上調令后,便命人提前趕赴西境準備起來。 宅子是從前一任主人手里買下的,那人原是一名商戶,因經營不善,敗光了本錢,只能賣掉手底下好幾處宅邸用來抵債。 這宅邸原本就不錯,用腳扎實,格局講究,這經過幾個月的修葺,更是煥然一新,但因著只有夫妻二人居住,所以雖比不得侯府精致華麗,卻處處照著主人喜好而來。 只是兩人回宅邸的時候天已經黑透,是以蕭曼只還沒來得及看遍宅子,不過光從大門一路到臥居的布局景致,已經足夠蕭曼只滿意的了。 “進門時總覺得這宅子的布局和國公府很像,現在進了這房間,愈發肯定是照著我在國公府的房間改造的。只是為什么是按國公府而不是侯府呢?” “你嫁我之后,好久都不曾回娘家一次,這次你又從京都大老遠地隨我來西境,愈發難回娘家,自然是得按國公府的布局來,不然你若是思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替你排解了?!?/br> “就想著我,可你怎就知我不會想侯府呢?”人非草木,嫁入侯府這些日子,有感情自然是難免的。離京這一個多月來,蕭曼只時常會懷念在京中的故人與往事。在鄉時不知鄉愁為何物,離鄉后方知鄉愁能斷腸。 陳定方聞言將人緊靠在懷中,“侯府最值得你牽掛的人現在正在你邊上,你還想牽掛誰?” “怎么就不許我牽掛一下侯府其他人了?” “若是侯府女眷,你自牽掛去,可就是不許牽掛除女眷外的其他人?!?/br> 蕭曼只被陳定方逗笑了,“你且說說,除女眷外的其他人,還分哪幾種人???” “好啊,還敢打趣起我了。待會讓你看看,敢打趣我的下場?!?/br> ………… 離京在外,若說好處也是有的,就如這小夫妻間的情趣,在京中侯府里輕易玩鬧不得,畢竟府中人多眼雜,又有長輩在,著實不太方便。這遠離了京都,想如何打趣玩鬧,都沒了個束縛。 這沒了束縛的兩小夫妻等醒來天已大亮,或者說蕭曼只醒來時天已大亮。睜眼后看著正溫情注視著她的陳定方,蕭曼只想起兩人昨夜的放縱,還有放縱過度后動一下都會感覺到的隱隱不適,都讓她不免有些發熱。 可偏得這宅子的主子唯他們兩個,身邊伺候下人也都不是些會碎嘴的,想惱都找不到理由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