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解雪時僵坐著不動,半晌,才輕輕喟嘆一聲。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他似乎有些不勝藥性,漸漸半倚在了浴池邊,一手依舊搭在腿上。 那喘息聲似乎隱約帶上了些苦悶的意味。 趙株如遭雷擊,喉結猛然滾動了一下。 他是在…… 第19章 趙株欲念既動,心思便忍不住偏斜。 他受那教坊司小吏所引,私下里看了不少男子交媾的圖冊,深知谷道紅潤緊窒,別有一番滋味。 自打看了這圖冊,他夜里做夢,就每每夢見解雪時的臉。 那雙冷而厲的眼睛,仿佛含了迷蒙的水霧,失神地看過來。朝服下擺堆在腰腹上,露出兩條雪白筆直的長腿。 趙株畢竟是半大少年,眼餳骨軟之下,又恨又憐,行事不免粗暴。 解雪時吃不消了,面上酡紅,腰腹微微發著抖,一面用手引著他,循循善誘,如切如磋。趙株做了一宿夢,幾乎溺斃在他身上。 待醒來時他卻駭然色變,褻褲被浸得腥臊無比,渾身濕汗齊齊冷透。 夢是做得,人卻萬萬碰不得。 妄動則有殺身之虞。 如今隔著扇屏風,解雪時的影子竟然不知不覺和夢中重合了。 趙株緊盯著那只搭在腿間的手,喉結滾動。 他自己知道這鹿茸血羹的厲害,心里早已存了些不能言明的念頭,若是解雪時渾渾噩噩間,在蘭湯邊紓解起來…… 他咽了口唾沫。 視線偏巧穿過屏風間的縫隙,曲曲折折地,撞見了一片清瘦的窄腰,還籠著濕淋淋的水汽。 腰側還生了一枚紅痣。 解雪時褻衣解了一半,只是用綢巾擰干了,拭去腰背間的汗意。 趙株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解雪時已經手把著滿捧烏發,轉過身來,露出一片雪緞扇面似的胸脯。 解雪時不近女色,情欲寡淡到了極致,因此渾身肌膚潔凈,如沃冰雪一般。 那兩粒淡紅色的rutou,似乎被熱氣所激,汗巾壓上去的時候,還會輕微地發著抖。 清靜已久的身體,看起來敏感得驚人。 趙株一見之下,竟是打了個激靈,熱血直往顱中沖蕩過去,鼻骨一陣陣酸楚。 ——啪嗒。 什么聲音? 他低頭一看,一滴血珠打在云母屏風上,紅珊瑚似的滾了下去。 他年少氣盛,適才鹿血進補過度,竟是鼻出血了。 趙株心虛,當即胡亂翻了條汗巾子,捂住口鼻,一面又急匆匆地回頭去看屏風。 正對上了解雪時的眼睛。 解雪時不知什么時候披了外衣,一手推開了屏風,除卻長發微濕之外,全然看不出新浴痕跡。 連面上那種動人的,海棠春睡般的迷蒙,都消退殆盡。 他甚至還一手提著長劍,銀白的鞘,朱紅的緱繩。 趙株心中暗道不妙,解雪時已經沉著臉,直視過來。 “陛下,這湯是誰獻上來的?” 趙株道:“是……是先帝留下的湯方,固本培元的,朕今日里精力不濟,這才……” “荒唐!”解雪時道,“這般虎狼之藥,最傷根基,豈是能濫用的?” 他動了怒,趙株心中叫苦。所幸太傅不曾看破他那些隱秘心思,否則…… 他半晌無話,解雪時只道他年少貪頑,又被底下人誆騙,嘆氣道:“陛下,凡事需有節制,更何況貴為天子,這胡亂進獻的腌臜物,豈是能入口的?先帝也是在五十往后,才沾上的,你如今還年少……” 趙株忙道:“太傅教訓得是,朕知錯了?!?/br> “這藥方本藏在太醫署,乃是禁藥,本當銷毀,怎么會呈上來的?”解雪時余怒未消,“當真荒唐!” 他這樣子,顯然是要查個究竟了。 趙株支支吾吾,哪里說得出口? 這藥方本就是他私下挾逼得來的,藥性剛猛,自打先帝被藥物掏空龍體之后,解雪時便對此物深惡痛絕,若是被他知道了…… 他心念急如電轉,偏這時,窗外竟然平地里炸響了一聲驚雷。 飛霜殿中百八十枝銅燈,齊齊震顫,火芯通紅,四下伏竄。 雷聲中裹挾著曠蕩蕭殺的風聲,兵戈之氣排空而來。 今年開春太晚,沒想到旱春雷卻搶先一步,滾地而來。 門外傳來急匆匆的步履聲,內侍變了調的通稟聲,夾在破空而來的春雷聲中。 “——稟陛下!驃騎將軍班師回朝,要給陛下祝壽,如今已兵臨武沖關!” 第20章 袁鞘青竟敢擅自班師回來? 如果世人眼中,解雪時只是有不臣之心,只手遮天的話,那么袁鞘青便是一等一的亂臣賊子。 與其說領兵鎮守西南邊陲,為大襄開疆拓土,不如說,他是被解雪時一手放逐出去的。手下精兵悍將,如雙目湛然的豺狼一般,吊腮垂尾,無法劍指天子之位,便只能嗥鳴徘徊于襄北關外。 袁鞘青此人野心勃勃,先帝去后,宮中動蕩,他當即打著吊唁的旗號,要強行突入武沖關內。 值此風雨飄搖之時,解雪時一面平定廢太子之亂,一面借武沖關地勢之險要,控帶羽湘一帶十八關樞紐,布下陷軍之陣,將袁鞘青的鐵蹄死死困在武沖關外,不得寸進。 袁鞘青長途奔襲,久攻不下,又被解雪時切斷了糧草補給,在武沖關下吃了生平第一次惡虧。 解雪時順勢壓著他定下了盟約,雙方各讓半步。有生之年,永鎮邊陲,不得率部踏入武沖關半步。 武沖關下梟合谷,兩軍對峙之中,解雪時生平第二次解劍。 長劍深插在巖隙之中,直沒至柄,泰然不動。隱約能看到巖石斷口平滑如玉,為勁力所貫。 “好漂亮的切玉勁,”袁鞘青淡淡道,“解太傅劍法卓絕,百聞不如一見?!?/br> 那也是趙株第一次見到袁鞘青,只覺此人陰鷙剛猛,眼中含戾,乍看去渾如吊睛白額巨虎一般。 袁鞘青身負蠻夷血統,體魄攝人,身長八尺有余,又著重甲,因長年馴鷹的緣故,右臂直至指尖,都被籠在一副皮革手套之中,鎖甲環扣,彪悍異常。 那鷹利爪如鐵,死死擒在銅環上,雙翅翼展,足有半人寬,雙目透著蜜蠟般冷冷的蒼黃色,其中暴戾之氣,和袁鞘青一般無二。 一人一鷹,都用這種令人不快的侵略目光,緊緊攫著解雪時。 “看來解太傅是打定主意要給我這個下馬威了,”袁鞘青道,在手甲上輕輕一拍,“去,雪奴,把信物給解太傅送去?!?/br> 趙株本端坐在御輦之中,當場面色一變,袁鞘青這蠻子,竟敢給自己的鷹取這名字,擺明了是要侮辱解雪時。 那鷹振翅而起,喙中銜著一枚寒光四射的扳指,雕著一只鷹頭,乃是袁鞘青平素里張弓搭箭用的,更是他統帥全軍的信物。 巨鷹如閃電般撲擊而下,解雪時長身而立,系一襲朱紅色氅衣,面色雪白,在這鷹擊之勢中,霍然回首。 他抬起一臂,朝服大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線條清癯的小臂,鷹爪來勢洶洶,卻極有分寸地攝在他手臂上,毫不傷及皮膚。 鷹喙挨在解雪時漆黑如鴉羽的鬢發上,輕輕蹭了蹭。 “我這鷹兒同太傅投緣?!痹是嘈Φ?,“平日里可從未見它這么溫順過,想必是將太傅當成巢xue了?!?/br> 解雪時一手取下指環,道:“袁將軍誠意可嘉?!?/br> 他取了信物,不咸不淡地避開袁鞘青言語間的挑釁,便要轉呈給天子。 “慢著?!痹是嗟?,“這信物,乃是我給解太傅的,怎可轉贈于人?” 他是擺明了不把少年天子放在眼里。 “袁將軍既為大襄之臣,自當深明人臣之禮?!苯庋r道,“溥天之下,皆為天子所有?!?/br> “哦?”袁鞘青饒有興致道,“那解太傅呢?也是天子的人了?” 他的問題一個來得比一個刁鉆蠻橫,解雪時冷冷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開口。 趙株已經森然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好一個莫非王臣,”袁鞘青道,“既然解太傅身為人臣,又深受陛下倚重,那這指環留在解太傅手里,便同獻與天子何異?莫非陛下還信不過解太傅為人,生怕他擁兵自重?” “……你!” 袁鞘青咄咄逼人,竟是搶上前一步,于眾目睽睽之下,握住了解雪時的手。 解雪時劍術雖精,論及近身小擒拿的功夫,卻是不如這常年rou搏廝殺的武人。帶著冷硬皮革指套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片刻,那鷹更是躁動不休,用尖喙反復磨蹭解雪時裸露的后頸,在雪白皮膚上留下縷縷紅印來。 袁鞘青握著解雪時的手背,將那枚扳指強硬地套在了解雪時指節上。 解雪時一介文臣,指節修長清瘦,骨rou停勻,哪里能跟他這粗獷武夫相比?扳指套在指上,滴溜溜打轉,還留了大半圈余隙。 袁鞘青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解太傅,不知你的信物是什么?可比得上我這號令八十萬大軍的扳指?” 解雪時道:“自然?!?/br> 侍奉在一旁的官員各捧一朱漆托盤。 龍紋玉瑗,夔紋玉環,九章冕服,九旒冠。明珠美璧,紛置逶迤。 這是要封王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