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看她的臉色,顧鑫與鐘連芳對視一眼,只好作罷。 待出了屋門,鐘連芳才不滿的抱怨道:“你說娘是不是高門貴府住久了,不愿意幫咱了?” 顧鑫擺手反駁:“從前月月都是娘貼補大半銀子,她最疼咱們了,你這說的什么話,如今二弟娶了媳婦兒,她在這府里也不好過?!?/br> 鐘連芳一想也是,又開始嘀咕那個二弟媳婦,擺著架子端著身子,瞧著便不是個好相與的,說話間還想趕她早些回去,鐘連芳越想越覺得周沅是個厲害角色,也難怪王mama會被趕出京城。 而那頭,剛從臨安堂出去的周沅腳步頓了頓,回頭往臨安堂的屋檐瞧了一眼:“吳mama,你去將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叫來?!?/br> 吳mama一聽便知是要打聽事情,忙就應下,到了孫氏午睡的功夫,趁機將丫鬟叫到沁雪苑來。 丫鬟也是個機靈的,還不等周沅問話就說:“夫人,今日大房一家前來,奴婢瞧著老并不知情,還很是驚訝,但她們方才關起門來說話,特地避開奴婢,實在聽不清?!?/br> 周沅沒應話,皺著眉頭抿了口茶,吳mama見此便說:“可要老奴去打聽打聽?” 正說著,珠簾旁便落下一道光影,吳mama一見是顧微涼回來,抬腳走近幾步,迫不及待就說:“公子,大房來人了,剛在老夫人院子里歇下?!?/br> 顧微涼才在回府的路上便得知了此事,并未做出很驚訝的樣子,神色淡淡的坐下:“讓鄭凜去打聽了,這幾日便由他們住下,讓人仔細管束著?!?/br> 說罷,他轉而對周沅道:“不用搭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br> 聽他這意思,周沅了然的點了點頭,大抵明白顧微涼的態度,便知曉該怎么對顧鑫夫婦了。 “那這幾日就勞煩吳mama多多cao心,若是臨安堂那兒鬧了什么動靜,不是什么大事兒的話,mama就自己拿主意吧?!敝茔溥@樣說。 她這番話的意思就是不愛搭理了,吳mama明白的應下,領著旁的丫鬟退到珠簾外。 周沅低頭捏了捏帕子,她從沒親口聽顧微涼說過家中的事兒,都是從旁人那兒聽了三兩句,也聽不全面。 這會兒顧鑫一家既然來了,看顧微涼的態度,也并不是多親近,周沅猶豫著起身走到他邊上:“顧微涼,你大哥他——” 周沅忽然一頓,指尖碰到他的手,燙的像暖爐似的。 她猛地伸手覆上他的額頭,隨即疾步過去撩起簾子:“楊姑姑,楊姑姑!” 楊姑姑聽她這著急勁兒,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兒,小跑著過來:“姑娘,出什么事兒了?” “去叫岳大夫過來?!?/br> 楊姑姑聞言往屋里瞧一眼,果然見顧微涼臉色不是很好看,也不多問好忙去請了岳大夫。 說起來雖然吳mama一直cao心著顧微涼的身子,但他倒是少有生病的時候。 男人漫不經心的靠在軟榻上,也沒多當回事兒,許是昨夜完事叫了水,那會兒受了涼罷了。 不過他皺了皺眉,難不成真是年紀大了? 看小姑娘著急的樣子,顧微涼將人扯過來:“急什么,岳大夫開個藥就好了?!?/br> 他說話間噴出的氣都是熱的,周沅肅著一張臉說:“都這樣了你上什么朝啊,就不能讓鄭凜去告假一日么?這么大年紀還不拿自己身子當回事兒,你以為你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呢?” 周沅不知道,她這番話念出來頗有點柳氏的意思,直將顧微涼說的一愣,隨即眉頭一挑的看向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什么,那邊楊姑姑便請了岳大夫進來。 周沅忙讓開,岳大夫診了脈,說是cao勞過度,憂心傷神,又受了涼,這才發了高熱。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兩副藥下去,再歇上三兩日便能好利索了,只是公子啊,這身子也不是鐵打的,該放的事兒就交給下邊人辦吧?!?/br> 顧微涼這會兒也不好說什么,只好一一應下,生怕吳mama和周沅又念叨。 送了岳大夫后,吳mama便讓廚房煎了藥,周沅聞著那味兒,盯著顧微涼一口不剩的喝下,隨后往他嘴里塞了顆蜜餞,又掀了被褥要他躺下。 顧微涼看了眼半掀開的被褥,在周沅的注視下寬了衣裳后,老老實實躺下去。 但那藥里有助眠的作用,他眼皮沉沉,倒是很快闔了眼。 周沅正彎腰給他掖著被角,吳mama叫來丫鬟撤了藥碗,腳步輕慢的走過去:“夫人,大房的聽說公子回了府,說要來見一見?!?/br> 周沅手上動作一頓,這消息也太快了些。 “就說公子病了,不便見人,請他們走吧?!?/br> 吳mama為難道:“老奴是這樣說的,可、可他們不信,非說是我們下邊人攔著不讓他們見公子,那大房媳婦兒怎么都不肯走,在偏廳等著呢?!?/br> 周沅坐在床榻邊沿,一手覆上顧微涼的額頭,一手覆在自己額頭上。 這藥效哪有這么快,看她眉頭深蹙的模樣,吳mama忍不住寬慰道:“夫人,您也被太憂心,喝了藥過幾個時辰便大好了?!?/br> 周沅情緒不大好的點點頭,她不喜歡顧微涼病著。 “叫丫鬟在旁仔細伺候著,我去偏廳瞧瞧?!彼粗查缴咸芍娜苏f。 吳mama連連應下,又說:“老奴陪您去?!?/br> 說罷她便跟上周沅,那大房媳婦兒看著像個潑皮無賴,可不能讓夫人吃了虧。 那頭,鐘連芳在偏廳來回踱步,直轉的顧鑫眼睛疼:“我說你消停點吧,都說二弟是病了,咱明日再來不也一樣?!?/br> 鐘連芳恨鐵不成鋼道:“我說你怎么就這么窩囊,干啥都不成,連上門求個人還畏畏縮縮的,你聽那些賤奴說病了就病了,哪那么趕巧,我們一來就病了,又不是瘟神——” 她猛地打住后頭的話,見吳mama領著周沅過來,鐘連芳往后頭瞧了瞧,卻半個影子都沒瞧見。 “二弟妹,二弟怎的不出來見見他大哥?”鐘連芳問。 周沅臉色不大好看,同方才在臨安堂那笑臉相迎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緊緊抿著嘴角往主座上走去,兀自從果盤拿了顆荔枝,一邊低頭剝殼一邊說:“夫君病了,剛喝了藥睡下,大哥大嫂有什么事兒跟我說也一樣的?!?/br> 鐘連芳笑著看了一眼顧鑫,顧鑫只好說:“我們就是大老遠來,又許久不見二弟了,想見見他?!?/br> 周沅低頭咬了一口果rou,水汁滴到了手腕上,她捏著絹帕擦了擦:“那也得等他病好了,總不好將病著的人叫起來特意見見大哥大嫂吧,就是皇上皇后來,那也是不能的?!?/br> 客座上的二人一怔,被周沅隨口一句皇上皇后給說懵了。他們哪敢同皇上皇后比,可周沅這話不就是說,帝后來都見不得,他們算個什么東西么? 鐘連芳艱難的揚起一抹笑:“之前也沒聽說二弟病了…” 周沅擦了擦手,抬眸看了鐘連芳一眼:“我也納悶呢,大哥大嫂一來他就病,巧了?!?/br> “你——” “行了!”顧鑫拉住鐘連芳,連連向周沅賠不是:“是我們唐突了,二弟既然病了,那就等他病好了我再來瞧,你大嫂也是擔心,她嘴笨,二弟妹是京城貴家的姑娘,別同你大嫂計較?!?/br> “夏荷,送人吧?!敝茔湔Z氣淡淡,完全沒有要再繼續和他二人攀談的意思。 夏荷抬了抬下巴:“顧大爺,嫂夫人,走吧?!?/br> 鐘連芳當真傻了眼,都說京城的姑娘慣是大家閨秀的做派,可她這個二弟妹,哪里是大家閨秀,分明粗野! 出了沁雪苑的院子,鐘連芳陡然停住腳步,拍著胸脯給自己順了幾口氣:“你瞧見沒,怪不得孫嫻那丫頭會被連夜送回縣里,王mama亦是被趕出來的,二弟妹這般不念妯娌感情,實在嬌蠻!” 顧鑫只好搖頭:“那是大官家出來的姑娘,還是嫡女,如今府里只她一人,都聽她的,你可別事情還沒求便先得罪了人?!?/br> 鐘連芳雖不高興,但到底覺得顧鑫說的在理,只好把這口氣先咽下。 而偏廳里,周沅沒動身,低著頭剝著荔枝,味同嚼蠟的丟進嘴里。 吳mama嘆了聲氣:“夫人,這大房一家不像前頭那嫻姑娘那樣好打發,若是怠慢了,怕她們嘴碎出去亂嚼舌根,污了夫人名聲?!?/br> “先敷衍著,囑咐白管家不許給臨安堂多支銀子,沒點閑錢想必也不會在京城亂走動,吃的住的都好生待著,也不必太客氣,吳mama掂量著辦吧?!?/br> “誒,老奴明白?!眳莔ama應道。 第87章 87 這夜里,岳大夫深更半夜被叫來了兩次。 沁雪苑這個時辰還燈火通明,秋嬋端著水盆進進出出,周沅剛擰干濕帕子覆上顧微涼的額頭,那邊吳mama著急的喊:“來了,岳大夫來了!” 周沅忙起身讓開:“前頭剛喝了藥,不見好就算了,還愈來愈燙,再這么燒下去怎么受得了???” 岳大夫眉頭也深蹙著,他來顧家這么久,極少遇上顧大人病的時候,就算是病,也不過是小毛病,喝個兩副藥就不礙事了。 到底還是累出病來,早早與他說過要擔心身子,身子骨硬朗時不聽話,現下可不要白受罪。 岳大夫心里這么罵著,可卻萬萬不敢當著周沅的面說出來,只恭恭敬敬道:“老夫再開兩副藥,先讓大人用下,明日一早再看病況,夫人也莫要著急上火,公子畢竟還身強體壯,不妨事兒的?!?/br> 岳大夫這樣說,周沅總算松了一口氣:“真不是什么大毛???” “瞧夫人這話說的,公子這病來的急,是風寒引發的,不過從前太不當心身子,這才一下加重了病情,挨過這一回也就好了?!?/br> 吳mama聽了岳大夫的話,一口氣總算舒了出來,方才她被夫人嚇的也險些慌了手腳,這會兒回過神,反而寬慰道:“夫人,這個時辰了,老奴叫丫鬟收拾出偏房,您將就將就,老奴在這兒守著?!?/br> 周沅將濕帕子遞給秋嬋:“都退下吧?!?/br> 吳mama還想再勸,秋嬋上前低聲道:“讓姑娘陪著吧,我在邊上伺候著,mama放心?!?/br> 吳mama猶豫一瞬,見楊姑姑都朝她點頭,只好領著下人退下。秋嬋夏荷二人亦是退到屏風后,屋里一下靜悄悄的。 周沅揉了揉眼睛,時不時伸手探一探溫度,一直到后半夜才稍稍退了一些。姑娘捂著嘴打了幾個呵欠,半趴在床榻邊,還是沒抵住困意睡了過去。 這沁雪苑這么一番動靜,自然是一大早傳到臨安堂。 顧鑫夫婦原本還以為是周沅刻意攔著不讓他二人見顧微涼,沒想卻真的是病了。 鐘連芳嘀咕道:“真是,二弟怎么就病了,難怪那算卦先生說、” “行了,也不瞅瞅這在哪,胡亂說話,小心惹了旁人的耳朵!”顧鑫斥她。 聞言,鐘連芳一下瞧了一眼,見沒什么人,拍著胸脯松了一口氣。 隨后也不敢再說陳年舊事,忙就往孫氏屋里伺候。如今他們大房這事兒,她還指望著老太太等幫襯呢。 自打王mama走了后,孫氏如今的屋子里沒一個心腹,顧微涼病了這事兒她竟然還是從鐘連芳口中得知。 不過也是,丫鬟都是吳mama派來的,自然不會跟她碎嘴。 “病了,可嚴重?”孫氏側頭去問鐘連芳。 鐘連芳笑了兩聲:“我和顧鑫連人都見不上,那二弟妹是個主意大的,不興我們過去,又怎么會知曉病的重不重?!?/br> 孫氏拂了鐘連芳放在她肩側的手,端起放涼了的茶盞喝了兩口:“好歹他和老大也是親兄弟,自家兄弟病了,關心關心也是好的?!?/br> 孫氏這樣說,若是旁人或許聽不大明白,鐘連芳與孫氏的性子卻有幾分相像,何況從前孫氏在永安縣,她也伺候了孫氏幾年,多少對她還有些了解,連連點頭的應聲退下,臨了又被孫氏叫住,塞了幾個碎銀子。 —— 沁雪苑主屋里,岳大夫執筆寫了藥方子吩咐丫鬟去熬,這才起身說:“夫人大可不必擔心,這藥助眠,因而公子才睡久了些,方才還醒來過,并無不適,多歇歇什么毛病都好了?!?/br> 夏荷皺著眉頭從外頭進來,嘀咕道:“那大房媳婦怎么回事兒,日日往我們院子跑,她不是見老夫人的么?” 秋嬋看了周沅一眼,低聲問:“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