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約莫又陪了一盞茶的功夫,周沅這才起身離開,蘅宜一直送到小院外頭才被吳mama給勸進去。 這處宅子本就不大,從正門到小院只有一條路,偏巧,正撞上前來的鄭凜。 鄭凜兩手都拎著藥包,反而是不好行禮,只虛虛彎了下背脊:“夫人?!?/br> 見周沅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藥包上,鄭凜忙解釋道:“公子吩咐了要照料好蘅宜姑娘,本該請岳大夫來替她調養身子的,可岳大夫今日脫不開身,屬下只好先送安胎藥過來?!?/br> 周沅聞言應了聲,卻也沒立即讓開身子,走過去拿了包藥在鼻間聞了下,一股濃郁的不算好聞的藥味兒剎那間漫開,周沅蹙了下眉頭,又還了回去。 鄭凜不解:“夫人,這藥可有問題?” 周沅搖頭,抿了抿唇問:“你家公子同護國將軍府很要好么?” ??? 鄭凜略有驚訝,別說要好,這么多年公子可沒少找機會想削弱燕衛忠手里的兵權。 但鄭凜不好同周沅說這些事,只含糊道:“大人與燕將軍一文一武,平日里也沒什么交情,算不得要好?!?/br> 周沅抬了眸,下巴往小院的方向一撇:“你去吧?!?/br> 鄭凜摸不著頭腦,忙應了聲猶猶豫豫的朝小院走。 周沅一張臉耷拉下來,嘴角向下的抿,輕輕咬著下唇,顯然是情緒不高。 說來也奇怪,明知蘅宜的身份,也知曉這是三哥哥的心上人,但顧微涼對她未免太過上心。 周沅用力揉了揉嘴角,才讓耷拉著的嘴角放平。 她極力壓下心中那點莫名其妙的不適,佯裝不甚在意的樣子,扭頭朝吳mama道:“您吩咐這兒的管事mama,蘅宜姑娘懷著身子,平日補身子的湯藥少不了,叫她們注意著些?!?/br> 吳mama連連點頭,頗有些費解的皺了皺眉,這位叫蘅宜的姑娘是什么來頭,能讓公子將鄭凜差來辦事,還叫夫人特意為探望她跑這一趟…可顯然,夫人興致并不高。 那姑娘腹中的孩子,總不會是… 吳mama連忙甩了甩腦袋,壓下心中那駭人驚悚的想法,不可能的。 但是這念頭一旦冒出來,吳mama便沒忍住一直往周沅那平坦的小腹上瞄。 她憂心的收回目光,不說旁的,夫人若是能為公子誕下個孩子也是極好的。 雖然夫人年紀還小,可公子已經不小了,別的男子到這個年紀,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可吳mama身為奴仆,這話說到底不應由她來說,只好將話憋了回去。 就這么憋了一路到顧府,吳mama也沒能將話說出來。 那邊夏荷從沁雪苑里迎出來,打著傘遮去正曬的日頭:“顧大人方才出門還未回來,姑娘可要等大人一道用午膳?” 周沅神色懨懨的掀了掀眸子,悶悶道:“不等?!?/br> 第60章 60 昨日從岳錦樓回來后,顧微涼不知何時將那日做魚的廚子給帶了回來,換成了顧家的掌廚,做的一手好菜,特別合周沅的口味,尤其是那道鱈魚豆腐,滑嫩可口。 是以今日哪怕周沅興致不高,也還是多用了幾道菜,在旁人看起來是胃口很好的樣子。 周沅吃飽饜足,銀筷啪嗒一聲落下,懶懶的靠在椅背上。 秋嬋笑著用帕子給她擦手:“拖了黃師傅的福,姑娘這么吃下去,小臉兒定要更圓一些?!?/br> 可哪怕周沅這一頓午膳吃的不急不慢,也沒等到顧微涼回來。 好在沒等他,不然豈不是要餓肚子了,周沅這樣想。 “姑娘可要去園子里坐坐,春日已至,花兒都開了呢?!鼻飲瓤闯隽酥茔渑d致不高,特意柔聲說道。 誰知周沅卻搖搖頭,想了會兒又吩咐她:“你去將賬簿拿來我瞧瞧,還有近日府里可有生什么事兒?” 秋嬋眉頭一挑,慢了半拍:“府中…倒是沒什么大事兒,就是老夫人病了,聽說病了有一陣,岳大夫日日都去看診開藥,調理幾日應當就好了?!?/br> 其實這事顧大人已經知曉,但練他都未表明什么,丫鬟們也就不敢拿這凹糟事兒給姑娘添堵。 周沅扶著桌沿起來,一邊往院子里走一邊慢吞吞問:“怎么就病了?!?/br> “奴婢也不知,但臨安堂那位王mama私下說,老夫人自打那日從沁雪苑回去身子便不大好,說是被氣的,那王mama的嘴可真該好好教訓?!鼻飲葦Q了下眉頭。 周沅撐著下巴坐在靠著荷池的石凳上,仔細想了想,那日和孫氏說話的是顧微涼,就算是氣病了,那也是顧微涼干的呀。 秋嬋見她皺了眉頭,忙走進一步道:“姑娘別為這些不值當的瑣事cao心了,奴婢去拿賬本來?!?/br> 姑娘翻一翻,應當就會困了。 秋嬋說的對,周沅翻了幾頁賬簿便撐不開眼睛,揉著搓著,勉勉強強又多翻了幾頁。 自打顧儷被關進暖春閣,孫氏又病了之后,府里的開支少了一大筆。 周沅困倦的捂著嘴打了個呵欠,一手撐在下巴上,一手壓在賬簿上,腦袋朝荷池的方向歪著,輕輕閉了眼想歇息一會兒,便沉沉的睡下了。 秋嬋也不敢擾了她,忙給一旁澆花掃地的丫鬟們使了個眼色,將她們給趕走了。 春日暖光撒下來,整個園子無人走動,唯有假山下泉水潺潺,偶爾荷池里幾只錦鯉翻身躍起,便只剩周沅細微的呼吸聲。 秋嬋在后頭筆挺的站著,瞧著姑娘不知什么時候自個兒調整了睡姿,一半側臉壓在賬簿上,兩手交握垂放至膝上。 周沅是被眼前漸暗的光線給吵醒的,她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原本暖和的日光已盡數不見,暖黃色光線透過銀信樹影影錯錯落在桌上地上。 賬簿被她睡的皺巴巴,周沅伸手壓了兩下。 秋嬋給她倒了水,周沅潤濕了嗓子,下意識便問:“他回來了么?” “顧大人?還沒呢,瞧這都快到晚膳的時辰,許是也不回來了?!?/br> 周沅抿抿嘴沒說話,一臉剛睡醒的茫然,緩了好一會兒方才應了聲:“哦?!?/br> 秋嬋摸了摸自家姑娘的發髻:“姑娘是惦記顧大人了?” 周沅頓了一下,緩緩搖頭:“沒有?!?/br> 秋嬋一笑,并未說破,只柔聲勸她:“奴婢今日瞧見鄭凜,看他也神色匆匆的,許是有什么要緊公務要辦,何況奴婢聽吳mama說顧大人平日忙起來,幾天都見不到人影,姑娘要多多體諒才是?!?/br> 周沅拽著帕子,片刻點了點頭。 最后果然如秋嬋所說,顧微涼忙起來是見不著人影的,一直到亥時末,周沅快睡下了,也沒見外頭有半點動靜。 她今日也就一早醒來見了他,還因為蘅宜的事兒替他打發了三哥哥。 周沅跪坐在被褥上,溫吞吞的挪著身子,將自己整個人窩了進去。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白日里睡夠了,她這會兒半點都不覺得困,一雙大眼睛盯著床頂,一下一下眨著。 忽然外頭腳步聲漸近,周沅放在肚子上的手挪了半寸,就聽到顧微涼站在門外,好像是在同鄭凜說話。 約莫是在談論政務,她隱隱約約聽到兵權,軍中還有燕家,隨后雕花門扇被推開一半,顧微涼正要進門,想起什么回頭又問:“綠釉巷如何了?” 周沅聽到鄭凜回應說:“公子放心,蘅宜姑娘身邊都是謹慎小心的人,嘴也嚴,不會四處亂說?!?/br> 似是顧慮著里頭的人,顧微涼極低的應了聲,隨后進了屋里,合上了門。 珠簾被挑起又落下,剎時發出一陣脆響,顧微涼腳步一頓,刻意放慢了些。 屋里點著安神香,和著周沅身上用的香粉,味道出奇的好聞。 顧微涼繃了一整日的眉頭緩緩柔和下來,一邊捏著眉心一邊往床榻上走,這個時辰姑娘早該睡下了。 他也沒多想,挑開床??戳艘谎?,冷不丁撞上周沅那雙過于清醒的眸子,身形一頓,訝然一瞬:“怎么沒睡?” 周沅看到他面色疲憊,保持著端端正正躺著的姿勢,一動不動,抿了下嘴:“不困?!?/br> 顧微涼多瞧了她一眼,等他再要說話時周沅一下閉上眼。 “……” 顧微涼顯然不知自己哪里惹的這姑娘不高興,面色平靜的坐著瞧了好一會兒,床榻忽然輕彈了一下,顧微涼起身兀自倒了杯水。 周沅趁機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兩手交疊壓在側臉下。 不多久,梨木架子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顧微涼脫下衣袍,換了寢衣,周沅正緊緊閉著眼,忽然就感覺床榻餡下去一塊。 被褥一角被掀起,還不等冷風灌進來,一具身子已經結結實實擋在她身側。 腰間橫上了一只手,周沅頓了一下,伸手就將那只手推開:“你別靠我這么近?!?/br> 顧微涼眉頭一挑,竟然難得的猜不出她的心思,只得好生好氣問:“為什么?” 周沅一噎,背對著他重重咬了下唇:“自己想?!?/br> 身后的男人結結實實的一愣,盯著姑娘露出來的小半截白皙的脖頸,過了好半響,直接伸手穿過她腰下將人翻了過來。 “是我今日回府晚了?” 周沅不吭聲也不看他,目光越過顧微涼落在飄動的床幔上。 “是我沒有差人回府知會一聲?你等我了是不是,以后我會記得差人回府?!彼罅讼鹿媚锏氖持?,認錯的態度可以說是很誠懇。 顧微涼忙起來的時候甚至是日夜顛倒,從前屋子里沒人,他慣來沒有跟誰報備行程的習慣。 然而即便他這么說,周沅還是一動不動的不看他。 男人不由蹙了下眉,實在也想不出還有哪些錯處:“還有什么,你跟我說,我改?!?/br> 周沅咬著牙關,下頜緊繃著,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 果然她慢慢將目光移到顧微涼身上,冷不丁松了口,聲音很?。骸拔椰F在不想跟你說話?!?/br> “……” 顧微涼腦仁一疼,真的拿她沒辦法。 “真不說?”他捏了下姑娘的下巴,力道不算小,試圖逼著周沅松嘴。 周沅緊緊咬著牙,沒有半點松口的跡象,兩只手抓著顧微涼的手腕就要扯開他。 兩個人較著勁,一個不松手,一個用力拉扯,可周沅的力道哪里比得上顧微涼,一番掙扎之后累的縮回手,在顧微涼注視下眼眶一寸寸發紅。 顧微涼一怔,默了半響:“你不說,便只能憋在心里,自己難受?!?/br> 他慢慢松了手,周沅那聲含在喉嚨里的哽咽溢出聲,她緊緊拽著被褥,過了好半響才開口:“蘅宜是三哥哥的心上人,我應該幫她?!?/br> 顧微涼盯著她:“你是在幫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