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他剛開始做官的時候,也是想過的,為黎明百姓,為吾皇萬歲,只是漸漸的,開始覺得不滿足,開始覺得朝廷有他,百姓有他,是天大的好事。 這就是貪婪的開始,欲望的閘門一旦打開,從此再也收不住了。 林惜香嘴角帶著笑意,溫暖清澈的笑意:“而我?!?/br> 只說了這兩個字,林惜香沒再說下去,看著董老太師,緩緩走過他身邊道:“父親的仇,我報了?!?/br> 說完并不停留,直接從董老太師身邊走過,董老太師總覺得,在這個女子身上,似乎看到了那個年輕人的影子,只是他已經老眼昏花,有些辨認不出。 董老太師回到家后,又是久久沒有出書房,等家人發覺不對的時候,董老太師已經吞金自盡,氣絕多時。 大盛朝最大的士族,也是最后一個士族,隨著董老太師的去世,從此真的退出京城這方舞臺。 林惜香從董太師身邊走過,總覺得心里所有沉重的包袱都放下了,過往的一切不再是枷鎖,她的父親,她的曾姨娘,也許都可以瞑目了吧。 林惜香抬起頭,看著四月的春陽灑在她的手背上,溫暖的不可思議。 正想抬腳往垂拱殿走,就見垂拱殿門前,有個玄衣龍袍的英俊男人,正不轉一瞬的看著她。 不知道男人在那站了多久,但他就是靜靜的站在那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淡然,只是緊繃的下顎讓人察覺到他的緊張跟在意。 他背著手站在巍峨的宮殿門前,更顯出他的沉穩跟氣勢,就是這樣的祁景乾,一直在背后給她支持,看得見,看不見的,全都有他在。 林惜香忍不住笑出聲,明媚的笑容浮現在她的眼角眉梢,也不顧著旁邊的宮人們,掂起裙角,小跑著到了祁景乾的面前。 這一小段路,跑的林惜香有些氣喘吁吁,林惜香平復著呼吸,撲向祁景乾的胸膛,祁景乾順手將她摟在懷里,低聲道:“怎么了,這么開心?!?/br> 林惜香不吭聲,只是抱著祁景乾哼哼唧唧,也沒什么好說的,也就是看見祁景乾站在那,就特別想撲進他懷里撒嬌。 撒嬌這種事,不需要什么原因。 祁景乾似乎被林惜香的情緒傳染,心情同樣有些愉悅,摸了摸林惜香的發頂,笑道:“小傻子?!?/br> 被說成小傻子林惜香還是笑瞇瞇的,抬頭道:“那也是乾哥哥的小傻子?!?/br> “對,是朕的?!逼罹扒拇浇枪雌?,捏了捏林惜香鼓起來的臉頰,“永遠都是朕的小傻子?!?/br> 第72章 四月的天,陽光明媚,風也吹得輕揚。 淑妃穿的素凈,因為董家的事,她也受到牽連,更因指認了詩會上董家確實是要設計皇后的事,已經遭家里厭棄。 就連淑妃的生母,董家二房的姨娘,也被趕了出來。 今日淑妃自請去別莊住,為皇后娘娘祈福贖罪。 皇后再三挽留,淑妃卻執意要走,只求能把生母接過去,跟她同住。 皇后無奈,只好準了此事,又備上綾羅綢緞,好讓淑妃在別莊住的順心,皇后這樣妥帖,招來朝廷上一片贊譽。 林惜香遠遠看著宮門的方向,她知道淑妃今日就會走,再等個一年半載,等董家的事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就會“病逝”在別莊上,跟她的生母,有不一樣的人生。 但宮里跟京城再艱難,也是她們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等真的出去了,不見得會比在宮里過的順心,但至少會自由些。 能不能過的好,以后就跟她沒有關系了,至少這條路,已經是給淑妃指好了。 林惜香收回目光,孫昭儀還“病”在明義宮里,估計最初宮中四位嬪妃,誰都沒想到,能在宮里平平安安存活最久的,竟然是柔柔弱弱的孫昭儀。 如今孫昭儀一直稱病,林惜香也不樂意管她,能在淑寧二位手中活下來的,想也不會是什么良善之輩。 林惜香的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不管是容嬪還是孫昭儀,若是她們想出宮,自然有比淑妃更好的路,只看她們愿不愿意了。 就算不愿意,倒也不用較真,畢竟祁景乾的心意,她是最明白的了,這兩位在后宮,不過是花瓶一樣的角色,根本妨礙不了她跟祁景乾的感情。 就在林惜香愣神的時候,祁景乾拿著一束杏花走了過來,遞到林惜香面前。 杏花細細碎碎,嬌嫩的很,稍微一碰,似乎要簌簌的掉落下來。 也不知道祁景乾是怎么拿著杏花又不破壞它的雅致。 林惜香驚喜:“這可真好看?!?/br> 祁景乾折了一支,別在林惜香的發上,林惜香笑:“杏花雅致,放到發上,倒讓我襯的俗了?!?/br> 雖是這么說,林惜香還是取來銅鏡,仔細看看,顯然是非常高興。 “放你身上怎么會俗,是杏花不配?!逼罹扒恼Z氣淡然,但話中的意思卻讓林惜香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祁景乾還冷冷淡淡,不愛說些甜膩膩的話,但現在卻是張口就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學的。 林惜香對這些話心里受用,臉上還是不由自主的燒起來。 想著祁景乾是故意逗她,林惜香轉身把祁景乾帶來的杏花放好,拉起祁景乾的手道:“你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奏章看完了?” 奏章哪有能看完的時候,只是今天特意早回來了。 林惜香身體不算好,遇到有風的天氣都不怎么出去,今日祁景乾也是看著陽光暖和,放下政務,想陪林惜香出去走走。 “想著帶你出宮轉轉?聽說京城酒樓里來了個說書先生,講的都是一些山野怪談,你不是喜歡聽這個嗎?” 林惜香小時候就愛纏著人給她講怪談,什么鬼啊,怪啊,妖精神仙。 怕是不會怕的,就是覺得獵奇,祁景乾記得很清楚林惜香小時候看見蝴蝶的時候會覺得蝴蝶是仙子,看見蜻蜓會認為自己要長出翅膀。 但這會祁景乾卻看不出林惜香是高興中似乎還帶了些害怕。 林惜香心里癢癢,她確實想聽,但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姑娘。 祁景乾看她眼珠轉的有趣,索性坐著看她自己糾結。 “去,去聽聽!” 林惜香到底沒經住誘惑,拉著祁景乾換了衣裳首飾,扮的低調些了,這才準備出宮。 只是那支杏花還是留在頭上,林惜香更是穿了身粉嫩的衣裳來配。 “人家都是選了衣裳,再選合適的首飾,我倒好,為了飾品換了身衣裳?!绷窒闳滩蛔”г箮拙?,聲音雖然小,但還是讓祁景乾捕捉到。 祁景乾捏捏她的小拇指,似笑非笑的看向林惜香。 林惜香是半點也不會怕的,順著祁景乾的手直接牽著,直接這個姿勢一直上了馬車。 酒樓里座無虛席,好在福公公早就安排好雅間,兩人直接走了上去。 大堂里氣氛熱鬧的很,但等說書先生一上臺,臺下立刻安靜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林惜香的錯覺,周圍好像黑了許多,仔細一看,為了營造氣氛,酒樓里將窗戶都關了起來,更是蒙上黑布,原本還算亮堂的酒樓,瞬間暗下來。 等到最后一個窗戶封好,酒樓的門啪的關上,似乎故意關的很重,林惜香嚇得一抖,祁景乾看著好笑。 原來他剛剛真的沒看錯,小時候的林惜香膽大的很,別說怕鬼了,甚至還期待有個聶小倩那樣的漂亮女鬼jiejie,跟她一起玩。 現在卻是真的膽子小了。 祁景乾越看越有趣,反倒臺上說書的開場,都沒能吸引他,只見林惜香小心翼翼的離他更近了些。 故事還沒開始講,林惜香已經有些害怕。 單是這個氛圍就已經有些靈異的味道,那說書先生穿著個道袍,生的干瘦,頭發白黑交加,眼皮上下一耷拉,眼中精光微閃。 看起來似乎閱歷豐富,是個極有故事的人。 這樣的說書先生,不用張口,單是這副模樣,已經能讓很多人信服他口中的故事。 也怪不得在京城中能這樣火。 “太原有個姓柳的書生,畫藝非凡,也頗有幾分文采,長的也算唇紅齒白,只可惜時運不濟,經年貧困潦倒,因為家貧中貧困,過了二十歲,還未娶妻?!?/br> 這幾句話,幾乎引起在場所有書生的共鳴,他們也跟故事里的書生差不多啊。 說書先生講的繪聲繪色,拿著扇子一打,讓眾人警醒。 祁景乾聽著也就是個普通的靈異故事,只是說書人講的好。 因為家貧娶不起妻,屢屢被人嘲笑,書生有些沮喪,畫出一幅美人圖來,美人圖畫的活靈活現,書生不僅感嘆:“要是畫中的美人能走出來,那就好了?!?/br> 原本只是一句感慨,誰料那天晚上,畫中的美人還真的走出來,生的極其標志,臉蛋水嫩嫩的,當天晚上書生便跟美人行了魚水之歡。 故事講到這里還算正常,但那書生沉溺美色,不過幾日,便面色慘白,看著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那畫中的美人只有晚上能出現,白天書生正在打瞌睡,忽然有一道人路過書生的家門口。 覺得書生家中陰氣極重,再看書生,大吃一驚,這好好的書生,怎地像被女鬼纏上了。 書生被道人晃醒,聽了道人的話,嚇得七魂少了六魄,再看水中的自己,確實已經不像個樣子,就明白道人說的話是真的。 誰料兩人的對話,全被墻上掛著的美人聽見。 大白天的,美人圖上的美人,眼珠微微轉動,憑空出現幾分詭異。 說到眼珠轉動的時候,林惜香的手下意識縮緊,帕子被她攥在手心里,不由自主的朝著祁景乾靠過去。 顯然是怕的厲害。 祁景乾將林惜香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都是假的,別怕,不行我們就走吧?!?/br> “我沒怕,聽完再說?!?/br> 林惜香是典型的就算怕的厲害,也要把故事聽完的那種,祁景乾無奈,有些后悔帶著林惜香出來聽什么怪談。 說書的喝口茶,繼續講下去。 道人發現畫中人的眼珠微微轉動,就知道完蛋了,他們的計劃已經盡數被畫中的女鬼知曉,怕是再難施展計謀。 只能帶著書生往他的道觀走,想求他的師兄救一救書生,師兄的法術高超,對付這樣的女鬼,應該是沒問題。 書生這才知道,這哪是他的畫成精了,分明是女鬼見這畫不錯,使了迷魂記,變成畫中的模樣,勾著書生跟她行云雨之事,借機吸走書生的精氣。 若是連著吸七天,女鬼便能功力大漲,至于書生必然是要咽氣了。 書生聽的冷汗直冒,趕緊收拾行李。 書生跟道人往道觀走的時候,剛走沒多久,突降暴雨,原本晴朗的天氣,變得烏云密布。 道人的臉色更差,這樣的陰天,那女鬼怕是已經能出來了。 果然,他們還沒走到道觀,就看見一個渾身血淋淋的女鬼緩緩飄過來。 書生嚇得面如土色,只聽那女鬼的聲音清脆:“郎君,你為何棄我不顧啊?!?/br> 書生這才知道,原來這個面目猙獰,渾身帶血的女子,就是他日日歡好的人,平??吹拿烂?,皆是女鬼施展的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