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眉頭皺得更深了，趙令給了楚婉一個眼色，楚婉會意，柔聲道，“阿庭，如果不是為了你，太子怎么會不允許我探望楚楚?！?/br>
    一般只要不是要犯，無論是府衙還是大理寺都不會阻止家人探望犯人，但顧楚楚這種罪名已定，攔著家人不讓探望的確有些說不過去，這也是趙令敢說這種話重要原因。

    “沒有根據的事不要胡說，”顧庭沉聲，“你們退下吧?！?/br>
    楚婉退下了，但趙令卻沒有動，“屬下也是為了將軍好。如果那位真的狡兔死走狗烹，那我們這些兄弟一定追隨將軍到底?！?/br>
    顧庭怒拍書案，厲聲，“住口?！?/br>
    “屬下失言，”趙令拱手，旋即一副為顧庭著想的模樣，“但是將軍，萬一真是屬下猜想的那樣，您真的要早做打算。您不是一個人啊?！?/br>
    顧庭怒瞪著趙令，半晌后語氣緩和了些許，“你的心意我明白，放心，即便是為了你們我不會任人宰割的?！?/br>
    趙令舒了口氣，“將軍心頭有數就行?！?/br>
    趙令一離開書房，顧庭立即面沉如墨，他找來了只忠于顧家的下屬，下達了調查趙令的命令。

    “趙將軍？”下屬疑惑且驚訝，趙令不是顧家軍出身，但他有能力，本入伍之后很快就展露出本事并跟在了國公爺身邊，這么多年過去，也算是國公爺的嫡系。

    顧庭微微頷首。

    他能從幾十上百場戰場上活下來靠的是他自己的判斷力。他相信無論是成元帝還是太子都不是趙令口中的那種人。

    下屬不再說什么，躬身退下。

    趙令從顧國公府離開便回了趙府，不多時一個小廝從趙府后門出來，直奔一家綢緞鋪子，沒多停留，買了一匹素布就回了趙府。

    暮色四合之時，一輛破舊的馬車駛出趙府，停在一個普通的三進院前面。

    車簾子掀起，趙令從里面出來，問迎他之人，“大人可到了?！?/br>
    迎他之人點頭，謹慎的左右看了看后才引著趙令進府，“大人和公子都來了?！?/br>
    趙令點頭，龍行虎步的走進書房，拱手，“趙令見過大人?！?/br>
    背對著趙令的男人轉身，赫然是深受成元帝信任與看重的沈通。

    沈卓從次間出來，手里拿著一本書，沖著趙令頷首示意，“趙將軍?！?/br>
    趙令客氣的道，“公子?！?/br>
    “坐下說?！鄙蛲ㄗ谥魑簧?，面上沒有了在成元帝面前的溫和，眉眼微沉，一股上位者的氣息。

    趙令謝過后坐在沈卓的對面，說起來意，“大人不是想找突破口嗎，屬下有個主意?！?/br>
    沈通喝茶的手一頓，臉色迅速沉下。

    自從葉淮忽然歸京后他原本的計劃就被打亂了。

    以他對成元帝的了解，葉淮死后成元帝不一定會在幾個成年的侄子中挑選儲君，但這幾個成年的侄子卻都不是泛泛之輩，到時他在其中推波助瀾，大秦必定內亂。而大秦內亂之時正是沈家崛起的好時機，但讓他意外的是葉淮離京幾月再回來時身體竟然有了好轉。

    他等了那么的年，已經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于是他改變計劃，想讓靜姝嫁給葉淮，到時候誕下嫡子，沈家多年的籌謀就成功了一半，可意外接二連三的來，讓他應接不暇。

    他擔心再等下去葉淮的地位會越來越穩固，前些天便說出想打破京城的平靜，但卻苦于沒有突破口，當時趙令也在。

    趙令是沈家的人，當年在發現他的才能后就將人送到了邊關去，結果沒有讓他們失望。

    “說?！?/br>
    趙令把今日在顧國公府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大人，您覺得如何？”

    沈通聞言卻是面色一變，立刻吩咐護衛去周圍查看有沒有探子。

    趙令道，“我來時很小心?！?/br>
    沈通怒斥，“你以為顧庭是誰，他能那么容易就上當？”

    沈卓淡聲，“他不一定要跟得很緊，只要知道了地方之后慢慢查總是能查清楚的?！?/br>
    原本信心十足的趙令被沈通父子這么一說心里也不安起來。

    趙令是個打仗的好手，但卻不善謀略，頓時有些慌神，“大人，現在怎么辦？”

    沈通緩了緩心神，疲憊不已。最近他也有些著急了，不然今晚這種情況他就不該來的。

    “父親，”沈卓卻在這時道，“太子或許察覺到上次刺殺一事是我們動的手?！?/br>
    沈通面色一變，“可確定？”

    沈卓道，“即使他沒有確定但肯定已經懷疑?！?/br>
    沈通閉了閉眼，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會派人刺殺葉淮就是為了讓一切回到原點，事情都在他的計劃之中，葉淮果真中計帶著盛清歡去了情人橋，甚至如他所料的為了護著盛清歡而受傷。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葉淮明明受了傷也中了毒，但卻很輕易的解毒了。

    沈卓道，“父親，我們要早做打算了?！?/br>
    趙令看看沈通又看看沈卓，一個拍手，“大人，要不然我們索性反了?！?/br>
    “拿什么反，”沈通倏的睜眼，“只要顧庭站在皇帝那邊，我們反得了嗎？”

    書房內一陣寂靜，燭臺里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像是燃在心里，燒得人煩躁不安。

    “若是皇帝死了，”安靜中，趙令忽然開口，“顧庭還能擁護誰？”

    沈通眸光一閃，和沈卓交換了個眼神。

    沈卓沉吟道，“還有太子。顧楚行很是尊敬盛清歡，為了盛清歡他也會選擇擁護太子?！?/br>
    趙令忽然道，“顧楚行再尊敬盛清歡也越不過親生母親吧?！?/br>
    見沈通沈卓看過來，趙令道，“楚婉十分想救顧楚楚出大理寺，也許我們可以在這上面做點文章?！?/br>
    第80章

    “不忙，讓我再想想?！?/br>
    沈通沒有立即同意趙令的建議，且不說趙令這個人有勇無謀，他給出的建議一般都不會是什么好建議，比如在顧庭面前挑撥顧庭與皇家關系這件事，只怕已經打草驚了蛇。

    顧庭手握兵權，沈通不敢大意，一不小心就可能偷雞不成反噬一把米，那樣沈家就真的沒有一點機會，甚至還可能有滅族之危。

    沈通疲憊的嘆了口氣，怎么也想不明白本該死了的葉淮怎么突然好了。而還有一件事他也很想不通，盛清歡不是說也活不過二十嗎，可是一回京就說身體好轉能活到三十，結果呢，現在太醫又把脈說身體比一般人還要好一些。

    真是撞了邪了。

    另外一邊，正如沈通猜想的那樣，顧庭的人已經注意到了這座三進的院子，并很快的查到與沈家有關。

    “沈家？”顧楚行是顧家接班人，顧庭沒有瞞著他，聞言驚訝，“怎么會是沈家？”

    顧庭肅著一張臉，他也沒有想到是沈家，他以為會是幾個王爺或者世子。

    顧家是武將世家，沈家多是文官，挑撥顧家與太子的關系對沈家能有什么好處，還是說沈家暗地里投靠了某個王爺世子。

    顧庭沒多猶豫，很快決定把這件事告訴葉淮，對此顧楚行自然是支持的，同時他也有點疑惑。

    “父親，你就這么相信皇上嗎？”

    顧庭笑了笑道，“我想這句話一定有很多人問過皇上?！?/br>
    顧楚行怔了下才反應過來顧庭是在說皇帝很信任他。

    大秦的軍隊，顧家手中握有一半的兵權，剩下一半很分散，武將世家中無人能和顧家比肩。

    “父親，我明白了?！?/br>
    因為皇上信任父親，所以父親也信任皇上。

    查出這件事的次日，早朝散后，顧庭在金鑾殿外叫住了葉淮。

    旁邊正和同僚往外走的沈通循聲看過去，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同僚也看了過去，以為顧庭是為了顧楚楚的事才去找葉淮，感慨道，“這兒女一個養不好，就是上輩子的仇，這輩子來討債的?！?/br>
    沈通收回目光，依舊溫和儒雅，“國公爺戰功赫赫，太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應該也不會為難顧小姐的?！?/br>
    “難說，”同僚搖頭，“顧小姐關進去有七八日了吧，聽說現在還不許人探望呢，國公夫人每天都去大理寺守著?！?/br>
    “太子真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啊?！绷碛幸粋€搖頭感慨，覺得太子太意氣用事了，就算是顧家小姐不對，但顧家手握兵權，就算太子是儲君，又且能一點面子都不給顧家。

    同行的幾個官員都明白他的未言之語，淡笑了幾句陸轉了話題。

    別管太子的行為合不合適，反正他的地位不會動搖。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顧家才是前途渺茫。

    得罪了新帝，以后能不被排擠，說不定連兵權都難保。

    幾人齊齊在心里決定回家要好生教導女兒，不求她們為家族帶來榮光，也不要拖家族后腿。

    葉淮詫異顧庭會叫住他，“國公爺?！?/br>
    “可否與殿下談一談?！?/br>
    葉淮挑眉，帶著顧庭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是成元帝處理政務之處，但成元帝在偏殿給葉淮設了一個書房。

    進到偏殿，摒退宮人，顧庭開門見山的將沈通與趙令的事說了出來。

    事情還沒個準數，顧庭便決定先告訴葉淮，如果沈家是投向了哪個王爺世子，太子也能提前提防，如果不是，他至少也向太子表明了顧家的立場。

    顧庭得知這件事時是驚訝的，然而葉淮聽了他的話卻沒什么反應，平靜得讓顧庭以為他剛才沒有發出聲音。

    顧庭遲疑，“殿下早察覺到沈家有不妥？”

    葉淮看顧庭一眼，沒回答顧庭的話而是請顧庭坐下。

    葉淮以前深居簡出，顧庭又不常在京城，對這個儲君不算多了解，但此時但有種面對成元帝的感覺，甚至更甚。

    如此也好，領頭人好了，大秦才會好。

    葉淮拍了兩下手，宮人低眉垂目的進來送了茶水，顧庭端起抿了一口，是秋雨，一種極品貢茶，數量稀少，只供于成元帝。

    葉淮也呷了一口，而后慢悠悠的道，“郡主身體沒有大礙?！?/br>
    顧庭不防葉淮突然提起盛清歡，愣了一下后忙道，“那就好?！?/br>
    事情發生后太醫對盛清歡的身體狀況守口如瓶，顧庭思索后沒有追問，道聽途說了一些，如今才算是得了準信。

    葉淮不輕不重的道，“太醫說這次是郡主幸運?！?/br>
    顧庭心頭一凜，起身拱手難言。那日的情形他是看見的，盛清歡滿頭是血，如今能無大礙，不僅是盛清歡的幸運，也是顧楚楚與顧家的幸運。

    “國公爺請坐，”葉淮面色平靜，“我前兩日遇上你夫人了，他希望本宮放過湖小姐，國公爺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