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也就是昔日一朝奪權,將頂頭三位兄姐強勢逼退二線的紀家四少,紀司予。 年過而立,便已堪任紀氏基建第五代接班人,成為真正掌握實權的一把手,做事風格雷厲風行,說一不二。 黃培一路引人過去這一小段,背上的汗不知出了幾遭。 實在是沒別的辦法,這位紀總人高腿長,又生得好一副清冷俊俏面孔,雖說每拍一次扉頁,便不知要帶動多少金融周刊銷量,但私下里,狙擊對家、橫掃清盤,實在是個眼也不眨的狠角色。莫說普羅大眾,對他的各種好奇揣測,早已在坊間甚囂塵上,便是同輩的紀氏子弟,也多難望其項背,足見其數年間的成就斐然,他站在人前頭,怎么可能不如芒在背。 氣場太強勢,不說話時,愈發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也難怪業內戲稱,紀司予是“笑如神仙俊,玉面郎,動輒抄你家,殺你娘?!?/br> ——還是反復凌遲、全家上下一個錢子兒不放過那種。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年紀輕輕,就顛沛流離死老婆呢…… 殺氣太重,太重。 這一點,在之后迅速開始進入正題的年終總結會上也同樣窺得端倪。 負責匯報的市場部經理陳陽,才剛說了五分鐘,斜倚在辦公椅上,輕揉太陽xue的紀總,已經在他面前的文字報告上,圈記了大大小小十幾個不同顏色的標記。 危險的警報一觸即發。 陳陽說到中間,幾乎是咬牙切齒,繃著最后神經在堅持—— “這里是我們上個季度的市場營銷報表,從這、這邊數據可以看到……” 嗯? 黃培假裝認真聽講的間隙,眼角余光一瞥,忽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原因無它:他坐得離紀司予最近。 是故,哪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也收入眼中,有所警惕。 如果沒看錯的話,他剛剛似乎看到紀總……嘶,那個表情很奇怪??? 怎么說呢。 像是…… 黃培想了想,想到自家那個五六歲的小侄子,山似的熊孩子,潑皮打滾要買玩具,最后得償所愿的時候,那種夾雜著開心(買到玩具了)、丟臉(賴了這么久才買到)、興奮(可以選我最喜歡的嗎?。?、失落(為什么要我賴這么久嘛)……但是總的來說,就是有點點淚汪汪的復雜。 當然,哭是不可能哭的。 這錯覺一晃而過,黃培趕緊轉過視線。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可別惹著這位爺…… 但緊接著,更怪的事情發生了。 黃培: 因為。 出名敬業、出了名的絕不一心二用、出了名嚴苛且職場性格鋒銳的紀總,忽然揚手示意安靜,暫停了會議議程。 然后在一眾吃瓜群眾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視下,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支手機。 抵在耳邊。 他說:“喂?” 喂? 喂?? 這個語氣,不是,你說禮貌吧不算禮貌,但是怎么就是越聽越怪呢? 紀總口渴了? 黃培和副總對了個眼神,默契地把茶杯往紀總面前推了推,附上一個關(諂)心(媚)的微笑。 ——換來了一記冷冰冰的眼刀。 黃培:…… 低頭保命。 這一下,會議室中又靜了數秒。 無比漫長的數秒。 對面顯然是沒給反應,但是,紀總竟然又開腔了,問的還是特別溫柔的一句:“……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跟他老婆打電話呢! 但是紀總老婆……咳咳。 黃培悄悄豎起了耳朵,決定不再多想,安心聽聽八卦。 可那頭還是沒動靜,安靜得叫人心里發毛。 嗯…… 結果還是紀總再開口,說—— “懷瑾!懷瑾!是不是你在里面!我是英英老師,你先開門!” “懷瑾!你在不在?不要不說話?!?/br> 穿透耳膜的怒喊。 女聲。 在不在里面。不要不說話。 ……結合紀總剛才說話的語氣。 黃培副總全體員工:“……!” 紀總:“……” 面面相覷!全場震驚! ——驚! 紀總或和雪姨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第37章 職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對人情世故諳熟于心的老油條, 大多都懂, 對待上司那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個人愛好, 裝聾作啞方是保命之道。 是故,在場眾人很有默契地四下對了個眼神,當即自動屏蔽了剛才聽到的、穿透耳膜的女聲,繼續維持著臉上四平八穩、一副專心致志“聽講”的表情。 尤其是在紀司予也神色如常的放下手機過后。 剛緩了一口氣、準備坐下的市場部經理陳陽見狀, 只得又欲哭無淚地擺起架勢。 議程推進,匯報繼續進行。 除卻中途簡單十分鐘的茶歇時間,這會一路開到中午十一點。 位居上位的青年雙手抵頷,坐姿微斜。 這次前來,除卻代表紀氏基建總部方面,和天華初步對接了現階段的總體發展策略,他也以時不時一針見血的冷硬“逼宮”態度, 對公司內部各部門,從市場部, 到人事、后勤、行政,包括最為核心的技術部, 進行了一輪徹底的大換血和上下調動。 對待旗下有所成績的子公司,必須使紀氏基建總部培養出的核心人才全面入駐,保證上傳下達的絕對效率——是這位紀總一向奉行的行事準則。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愁。 黃培等公司最高層行政人員, 雖有小規模的級別調動,但基本得以保留。 無奈,還沒松下口氣, 剛準備起身恭維兩句的黃培,便只來得及目送一反常態、先行離開的紀總瀟灑背影,風衣衣角一掠,消失在閉合的電梯門縫之中。 數字一路下行,停留在地下三層停車場。 好在還有紀總的私人助理陸堯,代替他收束社交場上的明暗往來。 “實在是情況特殊,”陸堯看向將自己一路送到門口的黃培,略顯抱歉的笑了笑,末了,還是伸手與其交握,“幾天前,紀總剛從歐洲分部開完會回國,時差沒調過來,加上最近快到年底,各種瑣事都擠在一堆,算算,紀總已經快兩三天沒有合過眼……難得下午是他私人時間,又已經提前有了安排,就不留下一起用午餐了,黃總經理,希望你能夠理解?!?/br> 明面上的理由,很是合理地推給了聽來便可怕的高工作強度。 至于反常之處……心照不宣。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黃培年屆四十,這點看人眼色的能力自是修煉齊備,聞聲,更是用力反握對方,面上堆笑:“紀總這次抽空過來視察,我們已經感到很榮幸、非常榮幸,用餐都在其次,只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能夠彌補這次遺憾了?!?/br> 這時尚且懷揣著滿滿攀附之心的黃培,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下次”來速之快,但似乎,確實,和他想象中的下次,卻又委實不是同一個量級—— 大概就相當于鴻門宴和滿漢全席之間的差別吧。 好在這暫且都是后話。 讓我們先把視線轉到環球金融中心大廈,地下三層停車場。 后腳趕上紀司予步伐的陸堯,匆匆在人身旁站定。很快,低下頭來,一臉為難地瞄了眼手中電話,又小心打量著自家老板一如既往不辨喜怒的冷峻側臉。 前方不遠處,紀氏聘請的專業安保隊伍,在檢查了他們今日乘坐的賓利運行無礙后,探頭出來,沖候在一旁的司機比了個合格手勢。 紀司予輕瞥他一眼,撂下一句簡潔明了的:“上車?!?/br> 隨即長腿一邁,徑自向那輛被兩側保姆車包圍的黑色賓利走去。 “誒、好!” 陸堯趕忙應聲。 在手機上連按數下,隨即將屏幕摁滅。 不想,過了一分鐘不到。 才剛上車,他揣在西服外套里的電話又震動起來,且按掉又起,按掉再起,頗有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固執勁兒。 陸堯冷汗淋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以他對電話那頭人的淺薄了解,這就是必須要有個了結的意思。 自己可是明里暗里收過不少好處的。 “老板?!?/br> 故而,也不得不頂住壓力,小心翼翼地開腔試探:“簡桑小姐,上個禮拜剛從美國拍攝完外景回來,已經連著幾天問您有沒有時間,能不能一起吃頓便飯,剛才又是好幾個電話打過來,確實是一片苦心,您看,今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