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這位表哥并不是她們嫡親的表哥,只是嫡母的娘家侄兒,因此她們也能叫一聲表哥罷了。 嫡母本就對她們不喜,若是知曉了她們敢跟她的娘家侄兒說話,還不一定做出什么事來。 郎君們本來跑出去了,結果見了后面動靜,又都勒住繩子停下往后看。 “怎么回事?澤成怎么和那些姑娘說起話來了?” “好像是遇到表妹了,打聲招呼吧?!?/br> 賀立盛勒住馬,奇怪的往后看,“沒聽說澤成有個表妹啊?!?/br> 段青恩停在他身側,也跟著往那邊看,“是澤成姨母家里的庶出女兒,忠義侯府的?!?/br> “哦……怪不得?!辟R立盛收回視線,問道:“那邊好像有人在斗蛐蛐,要不要去看看?” “幾只小蟲子咬來咬去的有什么可看的,若是想要熱鬧,還不如去看人下棋?!?/br> 被他這么一說,賀立盛也覺得斗蛐蛐不好玩,隨意瞟了一眼三個姑娘方向,閑聊道:“沒想到這忠義侯府的姑娘膽子還挺大的,我們這么一群人跑過去,她居然敢叫澤成下來,看來感情不錯?!?/br> “侯夫人平常出去交集都不帶她們,澤成恐怕都沒見過這幾個表妹幾次,哪里來的感情?!?/br> 聽了段青恩的話,賀立盛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點著點著,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轉過頭來看段青恩,“不對啊,你家跟侯府又沒親,你怎么對人家家里的事知道的這么清楚?!?/br> 段青恩揚起馬鞭,順手將自己馬上的獵物扔到了賀立盛馬上,見他手忙腳亂接住了,沖著他挑眉,“誰讓我耳聰目明呢,駕!” “誒!不是,人家表哥表妹說話你過去干什么!”賀立盛眼看著好友騎著馬跑過去了,左右看看,怕別人再說個什么閑話,索性揚起馬鞭,自己也跟了上去。 段青恩過去的很快,到了地方直接下了馬,“澤成,這是?” 朱澤成與這幾個表妹是壓根沒見過幾面的,本來就沒什么話說,身后又跟著一堆兄弟在看著,席三姑娘還一個勁的拉著他說話,正覺得尷尬,見段青恩來了松了口氣,連忙介紹道:“這是我姨母家的幾位表妹,她們在這邊散步,恰巧碰到了?!?/br> “三位meimei,這是段家哥兒,是我好友,我們方才就是一道進林子打獵出來的?!?/br> “原來是幾位meimei,有禮了?!?/br> 段青恩一點都不客氣的順著朱澤成的話叫了聲meimei,對著她們三人行禮,三個姑娘連忙回了禮。 賀立盛過來時恰巧趕上這一幕,他下了馬,也跟著見禮,結果雙方剛行完禮,就被段青恩扯住了胳膊,一臉不贊同的道:“這里有姑娘在,你怎么將這些獵物也一道帶來了,沖撞了可怎么辦?!?/br> 賀立盛一臉懵,之前還說人家姑娘要是怕被沖撞就不會走獵場這條路的不是段青恩?? 朱澤成出來打圓場,“沒事的,立盛也是不小心?!?/br> “也太過莽撞了?!倍吻喽饔肿l責了一句,轉頭笑著對三個姑娘道:“方才瞧見那邊有斗蛐蛐的,我們正要去看,既然碰見三位meimei了,要不要一道去?” 賀立盛:“……” 你剛剛還說斗蛐蛐沒什么好看的呢。 他看向明明自己打自己臉了,偏偏還一臉坦然仿佛之前說出那話的人不是他的段青恩,深切的意識到了為什么自己每次都說不過這家伙。 沒辦法,跟一個不要臉的人比起來,他簡直太不善言辭了。 席三姑娘還沒來得及開口應下,席玉真就先拉住了她的胳膊,對著段青恩道:“多謝郎君好意,只是我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就此與郎君們別過便好?!?/br> 一旁早就不想聊天的朱澤成松了一口氣,連忙拱拳,“那meimei們好好玩,我們幾個便先行一步了?!?/br> 說完,他翻身上馬,“立盛,青恩,走了?!?/br> 賀立盛利索上了馬,段青恩卻是慢悠悠的上去,等他們兩個都走出前面了,才不急不慌的揮了馬鞭。 等看著他們走遠了,席三姑娘臉上神情這才難看下來,一把甩掉了席玉真的手,“大jiejie你為什么要攔著我,若是方才我們答應下來跟著一道去看斗蛐蛐了,說不定真的能為自己找到夫婿,也免得就這么被蹉跎在家中?!?/br> 席玉真抿著唇:“母親一向不喜我們在外與外人多說,更何況還是外男,你這樣,母親會生氣的?!?/br> “怎么就算是外人了,那可是表哥?!?/br> “正是因為是表哥,母親才會生氣?!毕裾婢従彿畔率?,語氣和緩卻十分堅定:“三meimei,你覺得若是母親知曉今日你拉著表哥說話,她會為你們表兄妹感情好而開心嗎?” 席三姑娘愣了幾秒,猛然驚覺自己做了什么。 嫡母本來就看她們這些庶出不順眼,若是知曉她拉著表哥說話…… 她臉唰的白了下來,急急的去拉席玉真的手,“大jiejie,大jiejie你可要救我,母親若是知道了,肯定會責罰我的?!?/br> 席玉真輕輕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搖頭道:“我只能保證不主動告訴母親,方才表哥停下時,我們姐妹幾個都在,若是母親知曉,我與二妹也落不到好,你不用擔心我會跟母親說?!?/br> 席三姑娘立刻松了口氣,“是啊,表哥與母親不常見面,就算是見了面,我們只說了會話,也不只當他刻意跟母親提起,只要我們不說,母親不會知道的?!?/br> 她自覺若是這件事被嫡母知曉三人都要受責罰,也就放松了下來,神情不再如同方才那樣倉皇,甚至還有閑心看起了遠處風景。 席玉真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席二姑娘,神情卻不如席三姑娘一般放松。 春日宴后,她回了院子,剛坐下沒一會,外面伺候的丫頭就走了進來,“大姑娘,夫人派人送了些經書來,說馬上就是老太太忌日,想要讓幾位姑娘手抄經書送到佛堂燒下與老太太?!?/br> “知道了,拿來吧?!?/br> 席玉真沒在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吩咐人將厚厚一摞的經書拿給自己后,就執筆抄了起來。 在春日宴上,她就知曉二meimei會將這件事告訴嫡母了,二meimei看似口直言快,實際上卻是在攛掇著她們去私會外面的郎君,三meimei敢拉著表哥說話,她也一定會告密。 只是二meimei之前雖然偶爾會使一些小手段,但如今鬧得這一出,若是她們真的聽了她的話私自找人,二meimei也會將這件事鬧出去,恐怕下場不是剪了頭發做姑子,就是為保名節被家族逼著自盡。 她突然出手如此狠辣,只能是有什么事發生了。 能讓她這么做了,還對她有好處的…… 席玉真正寫著字的手下頓了頓。 只有婚事了。 嫡母一定是正在給她們cao辦婚事,她是長女,先cao辦的一定是她,二meimei下了這么一個套打算毀掉她們,恐怕就是惦記上了這個婚事。 只是嫡母一向對她們不喜歡,絕對不可能給她們找個好婚事,可二meimei又為什么這樣做,她姨娘受寵,說不得是在父親那聽說了什么,這才動了心思。 一卷經書抄完,席玉真心里已經平靜了下來。 畢竟她知道,就算自己看明白了一切,想的再透徹,也無法改變嫡母做的決定。 只能看命了。 席玉真怔怔看了一眼隨著外面風吹進來而忽明忽暗的燭火,自嘲笑笑,繼續垂眼抄經書。 —— “侯夫人本來還說要將大姑娘許給周家,只是后來二姑娘來尋夫人說話,仿佛是說大姑娘與三姑娘不安分想要勾引夫人娘家侄兒,夫人這才改了主意,又要將二姑娘許過去,現在正在另外給大姑娘選人家,聽聞段夫人來過幾次,像是要為她家大哥兒求娶大姑娘,只是她們說話時我不在屋里,也就沒聽清楚具體說的什么?!?/br> 一棟普通民居里,正有個絡腮胡的男人翹著二郎腿聽一個做丫頭打扮的人說話,等到她說完了,丟過去五兩銀子,就打發了她: “行了,知道了,這是你的賞金,拿去吧,以后若是你有什么消息還要來賣的,只管來,我們什么消息都買,只是要想要多的銀兩,你送來的消息就要足夠大了?!?/br> 那丫頭手拿著銀子,臉上露出了喜意來,福了福身子,高興的離開了這里。 屋內,絡腮胡站起身,繞到了屏風后,對著剛剛落下筆的人問:“如何,都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蹦侨苏酒鹕?,將手上的這一張紙遞了過去,奇怪道:“只是內宅爭斗而已,做什么給五兩這么多?!?/br> “主子說了,但凡是忠義侯府來的人,無論給出的消息大小,銀子都多給,讓他們知道了我們大方,以后才會經常過來?!?/br> 絡腮胡將紙張塞到懷中,“行了,我先走了,這消息要早點送到主子那去,這邊就先交給你?!?/br> “好,你去吧,幫我跟主子請個安?!?/br> 絡腮胡出去了,那在屏風后的人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門口一個伙夫打扮的人探頭探腦進來,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口水,“有人嗎?我、我聽說這里買消息……” “有人,進來吧?!?/br> 那人習以為常的開始說開場白:“安居閣收這天下所有的消息,你給的消息越重要,我們給的錢也就越多,但若是你給的一分不值,那也就怪不得我們了?!?/br> 伙夫連忙道:“我的消息值得!很值得!是我偷聽到的,就是、就是你們能不能不告訴別人,是我說出來的?!?/br> “放心,安居閣只收消息,從不管來賣消息的人是誰,你可以說了,我會根據這消息的重要性來給你銀子?!?/br> 伙夫還是有些害怕,可想到家中重病急需藥錢診治的老母親,還是結結巴巴的,將自己偷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尚書大人的長子與他的第十五房姨太太偷情,我、我還聽到大哥兒說,姨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大哥兒在外好像賭錢欠了許多債務,姨太太就偷了大人的私章,大哥兒拿了私章,打著尚書大人的旗號在外賣官,得了錢還債……” 記錄這件事的人沒在臉上露出詫異神情來,自從被主子救下,又被安置在這安居閣做事,他聽到的奇葩消息太多了。 “牽扯到朝中官員,消息價值,10兩?!?/br> 他直接隔著屏風將銀子丟了出去,冷冷道:“我們會派人查證,若是這消息不真,你要小心你的腦袋?!?/br> “真!絕對真!我親耳聽大哥兒說的??!” 伙夫保證完,拿著銀兩飛快跑了出去。 他要趕緊去給母親請大夫買藥。 —— 絡腮胡一走出院子就挑了兩個擔子,走到大街上開始叫賣,“桃花糕,好吃又好看的桃花糕,只有大戶人家才吃的桃花糕哦……” 偶爾有人要買,他就停下,服務態度很好的包好油紙后,才賣給人家。 就這么一路走一路叫賣著到了段府門口,守大門的門房見了他連忙叫住,“賣桃花糕的,停一下,我買些?!?/br> 另一個門房詫異的看向他,“你還有銀子買這些?” 門房訕訕笑笑:“我一個下人哪里吃得起桃花糕,是大哥兒院里派人來,說大哥兒想吃新鮮的桃花糕,要是有路過叫賣的就買些,有賞銀?!?/br> 說完,他跑下臺階,買了桃花糕,“勞煩哥哥幫我看著點,拿了賞銀,回來咱們對半分?!?/br> “誒,你去吧?!?/br> 這門房帶著桃花糕順著小路一直進了段青恩的院子,他是府中最受寵的大哥兒,院子自然分的大,伺候的人也有不老少,門房過來時,段青恩正與賀立盛藝人一人躺了個椅子,兩人一邊吃葡萄,一邊看話本子,旁邊還有兩個小丫頭在一下一下的給他倆打扇子,完全可以稱得上一句萬惡的資本主義。 守院子的人接過了包著油紙的桃花糕,先讓門房等等,過來送到了段青恩面前,“哥兒,門房買了桃花糕來,說是您吩咐的?!?/br> “嗯,是我,賞他?!?/br> 段青恩隨口應了一句,拿了個桃花糕就放進了嘴里,一旁的賀立盛看了眼饞,忍不住也拿了一個放進了嘴里。 “唔……味道正宗,不錯不錯?!?/br> 吃好了,他左右看看,實在等的不耐煩,起了身對著打扇子的丫頭道:“行了行了,你們都下去吧?!?/br> 丫頭們走了,他這才道:“青恩,你不是說你買了消息嗎?送消息的人呢?” “已經走了啊?!?/br> 段青恩吃著桃花糕,眼睛依舊在話本子上沒移開。 “走了?!”賀立盛蹭的一下子坐了起來,“什么時候走的,我怎么沒看到?他怎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