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才5歲。

    可是那年的記憶深刻如昨，在他腦海久久的過目不忘。

    “當時我很無助，甚至都想離開這里回孤兒院去，是你牽起了我的手，把我帶出了家，給我買了冰淇淋吃，又二話沒說帶我去改江家的戶口?！?/br>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個筆挺正氣的少年，逆光而立，在把他帶離烏煙瘴氣的環境之后，居高臨下同小小的、只有5歲的他對視。

    “以后你姓江，你有家了，我是你二哥，懂了嗎？”

    就是因為這句話。

    從此以后他就開始依賴江北淵。

    因為江北淵是第一個承認他身份的人。

    他就像一束光，不動聲色穿透了云層的縫隙，照亮了他原本灰蒙蒙的人生。

    他跟大哥江雷的關系一般般，大哥這個人其實也不錯，憨厚老實，為人誠懇，可缺少了江北淵身上殺伐決斷、高高在上的那種氣質。

    他就喜歡粘著二哥，二哥在哪他就在哪。

    喜歡在二哥屁股后頭揪著他的衣服，二哥二哥地叫。

    看到二哥高興，他也高興，像是得到全世界那般高興。

    看到二哥傷心難過，自己比誰都難過。

    看到二哥被裴金玲體罰站墻角，他恨不得殺了裴金玲。

    全世界誰都可以說他不好，但就是不能說他二哥不好，“江北淵”這三個字，是他守護和存在的意義。

    “我只是盡我所能做一個兄長該做的罷了?！?/br>
    江北淵淡淡道。

    他依然是那個江北淵，滿身蕭瑟，不附庸風雅，不自吹自擂，恰到好處的冷漠和寡淡，拉開他同江北澤之間的距離。

    “北澤，你要守護和存在的意義，從來就不是我?！?/br>
    “嗯……我懂了?！?/br>
    “你沒真正懂，回去之后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濘城事多，在這里呆著反倒讓你覺得浮躁不安，回去之后自己一個人，無聊的時候看看書，有些話我說的多不管用，還是要你自己去想?！?/br>
    “嗯，二哥，我知道了?！?/br>
    “還有一件事?！?/br>
    江北淵喝完一瓶酸奶，干脆利索地丟到了垃圾桶里，又解開了另一瓶，喝了兩口潤潤喉。

    “你之前問我所謂的真相?！?/br>
    “真相便是，十六年前，老頭子出差被人下藥，事后那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也就是你，那個女人是蕭楚宸的親jiejie，你母親生你的時候，在醫院難產死去了?！?/br>
    “什么？！”

    江北澤猛地怔楞在原地，渾身冰涼，只呆呆地注視著這個說話的男人。

    第622章 告別

    將他的茫然和震驚盡收眼底，江北淵抿了抿薄唇，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不要去記恨你的母親，自始至終或許她只是一枚無辜的棋子，她是愛你的，用盡力氣去生下你，就像你嫂子的母親用盡力氣生下她一樣?！?/br>
    “……”

    江北澤嘴唇顫抖地蠕動著，拳頭死死攥在一起，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直以來他以為的真相，就是他的母親拋棄了他，將他送到孤兒院去，狠心十幾年都不見他一面！

    在他的記憶中，他刻意封鎖掉這個人，“母親”二字，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復存在。

    他甚至都因為這個女人，憎惡世上每一個女人。

    尤其是看到裴金玲對江北淵也是苛刻自私，他更是討厭死女人這種生物了！

    所以之前在學校，他才愿意利用女性的同情和嫉妒，看到她們為了他爭風吃醋，看她們自相殘殺，他只覺得這群人愚蠢沒腦子。

    可是現在……

    “二哥是騙我的對不對！二哥怕我難受，所以故意說這個騙我的對不對？！”

    “自己看——”

    江北淵沉聲說著，把一沓厚厚的紙甩到他面前。

    “你母親就是在這所醫院生你的時候難產，然后去世了，所以我讓你回美國，一方面是希望你安靜下來，另一方面希望你自己去尋找真相，不需要通過我來告訴你。另外、”

    頓了頓，江北淵眉睫低垂，聲線沉了一下。

    “不久之后，會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女人去美國找你，你只需要靜靜等待即可?！?/br>
    “重要的女人？？是誰？”

    江北澤絞盡腦汁想了好久，也沒想明白會有什么重要的女人。

    “剩下的話我不想多說，時間會告訴你一切?！?/br>
    江北淵單手摩挲著下巴，舉手投足皆沉穩，一派高深莫測。

    “……”江北澤站在原地反應了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

    他了解了。

    此時，他就乖乖地聽江北淵的話就好。

    …………

    翌日上午。

    第一堂課是班主任的語文課。

    班主任很喜歡江北澤這個孩子，見江北澤要離開了，二話沒說取消了課程，臨時組織開了一個班會。

    班主任自己掏錢買了一本同學錄，從南頭到北頭讓每個同學傳遞下去，大家分別寫下自己想對離開的江北澤說點什么。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和壓抑。

    不同于宋南野的路人緣差，江北澤在班里人緣很好，大家都很喜歡這個白凈溫柔的少年，都舍不得他走。

    “那個，我給大家彈一首歌吧！”

    江北澤會彈尤克里里，坐在講臺前面，然后邊唱邊彈奏了一首南山南。

    這是曾經宋南野教給他的第一首歌。

    他已經記住了全部的歌詞和全部的旋律，也已經能夠熟練地演奏出來。

    同學們都陶醉在這低沉的音樂之中，大家伙無一例外抬起頭正對著講臺，唯獨宋南野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像是沒聽到他們說話一樣。

    同學錄很快傳遞到了宋南野那里。

    “煩不煩？”

    吵到他睡覺了，宋南野二話沒說把同學錄扒拉到一邊去，丟到地上。

    第623章 對不起了……

    前方的同學見狀不屑地哼了聲。

    “虧上次數學課江北澤同學還為了你跟數學老師抬杠，你真是不識好歹！”

    “……”

    宋南野像是沒聽到一般，側趴在桌子上繼續睡他的覺。

    一曲既罷。

    同學錄已經傳到了最后一排。

    好幾個小姑娘開始偷偷抹眼淚了。

    班主任站在一旁嘆了口氣：“同學們沒事的，俗話說得好，路漫漫其修遠兮，說不定哪一天江北澤同學就回來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

    下課之后，好幾個同學都準備了小禮物送給江北澤。

    有女生比較感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江北澤安慰著她們，目光卻若有若無瞄著最后一排的宋南野。

    只見那廝坐在位置上，難得的下課時間沒有出去，竟然在低著頭認真地寫作業。

    江北澤揉了揉眼睛。

    揉了好幾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宋南野，竟然真的在學習！

    可是……

    他，不打算跟他告個別嗎？

    很快到了中午。

    下課鈴聲一響，宋南野二話沒說第一個沖出教室，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哎——！”

    江北澤追出去，追到一樓的拐角，一直在后面叫他的名字，宋南野終于頓住了步子。

    他背對著他，身形懸寒，嗓音很涼很淡，“你有什么事情嗎？”

    “我……”

    江北澤把手里的尤克里里從側面遞過去。

    “這個送給你！當做給你的離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