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火勢順著鳳棲原上的大風刮向會場看臺,高門世家的家眷和子弟哄然而動,會場四下驚聲尖叫,觀禮百姓一片慌亂。 長巾裹身的異域殺手,拔出彎刀,從會場四處現身攻擊,見人就砍,引發sao亂。 部分殺手奮力沖向會場貴賓看臺。 金吾衛值守的卡點上,崔湃端坐于青驄駒上,彎弓搭箭,三道彩煙飛箭竄入天空中炸裂。 頃刻間,會場中殺聲震天。 逃命的混亂中,無數壯士逆向而行,錚錚鐵骨,原來是扮成百姓和技人的金吾衛軍士手持橫刀上前。 臺上臺下,滿目血腥,紅蓮浴火,猶如煉獄。 ———— 葉迦沙冷眼看著蓮花塔臺,轉身護著一臉憂慮的雅度拉融入人群。 庫爾麥帶領鴻臚寺的官吏正在全力疏散貴賓席上擁擠逃散的人流,尤博力領著賓貢生相助。 盧祁沉著起身,觀察會場中對敵的形勢,被驚慌的來人拖住手臂。 他側目望去才看清袁光逸焦急的臉,袁光逸只說了一句便叫盧祁駭然失色,再難沉著。 場中崔湃身在人海之外,如何才能通知他? 盧祁就近尋來貴賓席守衛的弓箭,撕下袍角綁在箭頭上,走到貴賓席看臺邊借火引燃箭矢,拉開滿弓,將燃燒的箭矢射向中央高聳的蓮花塔臺。 空中燃燒的箭矢成功引來崔湃關注。 他看見了遠處貴賓席上的盧祁和袁光逸,卻沒有看見袁醍醐。 心弦繃緊,崔湃目光如箭,看向盧祁所指的蓮花塔臺。 蓮心高臺之上,頭戴儺面的樂人互相扶持,蓮臺烈焰燃燒,殺成一片,生生將樂人困在了高臺。 焦急中,樂人用手扶住儺面,卻始終不肯摘下,似乎在隱藏什么秘密。 崔湃定睛一看,如墜冰窟,渾身冰涼。 其中一個樂人的手腕上戴著一條細細的長命縷,靈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避鬼及兵禍,令人不病瘟。 原本應該在貴賓看臺上受人保護的貴女,怎會出現在經變戲的高臺之上? 冷汗從他的額角流下,將指揮權交給副將,崔湃打馬沖入會場亂戰的人海中。 副將錯愕,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崔九郎心急如焚。 烈焰中,蓮臺搖搖欲墜。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尺八——竹管樂器,唐朝時傳入日本,后在日本興旺。宋代以后來自民間的簫、笛取代尺八的地位,我國已不見尺八。日本奈良東大寺的正倉院里,保存著八支唐式尺八。 b站上有佐藤康夫演奏的尺八版陰陽師主題曲《夜明》。 第53章 蓮臺驚魂 馳馬飛奔的崔湃,甲胄覆身。 亂戰之中,他拔出腰間三尺橫刀,鋒利的刀刃反射出森冷寒光,映在他如鷹隼的犀利目光中。 鳳棲原會場一片火海,淪陷為戰場,崔湃單槍匹馬深入其中,必然成為眾矢之的。 長巾裹面的歹人振臂高呼:“殺掉金吾衛中郎將?。?!” 亂戰中的歹人在崔湃前進的路線上亮刀等他。 “中郎將有危險!” 看臺上的袁光逸滿頭大汗,他身旁的盧祁單手持弓站在看臺邊緣,目光隨著崔湃的身影移動,深知崔九郎過硬的本領。 裹面歹人抱著必殺之心,而崔湃躲也不躲直沖向蓮臺,歹人一擁而上。 崔湃揮舞橫刀,手起刀落,于圍剿中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歹人紛紛倒地,身首分離,擋者皆死,崔湃一刻未停。 血液灌滿橫刀血槽,四處飛濺,血濺眉間而面色不改。 突破圍剿的青驄駒身上刀傷成片,鮮血淋漓,卻似他主人一般毅然向前。 馬上男子殺紅了眼,猶如地獄羅剎屠戮人間。 駿馬破風疾馳,蒼色的大氅在崔湃身后獵獵飛揚,一路所向披靡,氣勢如虹。 歹人受崔湃氣勢震懾不敢再逼近,撩開袍角,抽出綁在大腿上的短弩,對準策馬的崔湃。 “不好!” 袁光逸大喊,于貴賓看臺的一片混亂中,盧祁沉重開弓,瞄準分散在各處的□□手,凝神聚氣,擊中一人。 他人看見曉得不能再等,立刻扣動弩機,短箭從四面八方朝著崔湃這個統一的標靶射去,讓他避無可避。 看臺上袁光逸心驚膽跳,只覺中郎將命懸一線。 盧祁于看臺上再開弓,會場中只見身陷箭陣中的崔湃單手解下大氅振臂揮舞,將周遭射來的□□盡皆打落馬下,散成一地。 □□手駭然而驚,未料到崔湃竟有如此身手。 盧祁的助攻幫崔湃贏得了時間,□□手躲避飛箭的同時,金吾衛的增援已至,弓箭手于會場高處瞄準場中歹人,為崔湃清除障礙。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能讓金吾衛中郎將只身犯險。 駱駝上的沙漠來客,亂戰中的歹人,看臺上避險的葉迦沙和組織撤離的庫爾麥、尤博力,紛紛轉頭望向崔湃疾馳的方向,投以探究的眼神。 所有的焦點匯聚在一處,會場中烈焰焚燒的紅蓮塔臺。 葉迦沙的目光銳利如刀。 袁光逸心急如焚,只盼崔湃快一點,再快一點。 ———— 底層蓮葉的火勢隨風而起,愈燃愈烈,轉眼就燒上蓮瓣,空竹在烈火中發出噼里的響聲,炸出焦黑的濃煙。 濃煙滾滾包裹住蓮心的舞臺。 眼見竹梯已然下不去了,藤原大德望著一片火海煉獄,悲愴慨然。 保命要緊,已顧不得許多,袁醍醐于慌亂中拉住藤原大德的手臂,躲在一片最內層的蓮花瓣下,并阻止他取下儺面。 “今日歹人攻擊的目標是你,藤原大德萬萬不能取下面具,暴露身份?!?/br> 混入群演的歹徒都以為九色鹿優伶身亡,已然完成刺殺藤原大德的使命,只要想辦法從火海中逃離,沒有人會關心蓮心舞臺上兩個樂人的死活。 很好,袁醍醐冷靜下來,勢必要抓住一線生機。 藤原大德于混亂中盤腿坐下,口誦佛經,超度眾生。 怎么辦,如何才能逃出高大的蓮臺? 袁醍醐機敏的觀察四周,尋找一切有利的事物,她扯過一截空竹表皮燃斷的紗布,用力一撐,斷掉了。 不行,烈焰溫度太高,紗布遇火即燃,不能承擔成人的重量。 空竹燃爆聲再響,越來越近。 蓮心舞臺震顫,袁醍醐一個趔趄,趕緊伸手扶住就近的支架,那支架上的空竹捆綁的節點已經散落,整個蓮心舞臺將呈四分五裂之態。 腦海中精光乍現,袁醍醐找到逃離的方法。 縱然危險,也只有搏命一試。 她轉過頭朝著藤原大德的方向興奮高呼找到了逃離之法,卻突然刷白了臉色。 蓮臺上一道暗影矗立中央,已然控制了臺上打坐的藤原大德,不知何時從燃燒的花瓣中攀爬而上。 暗影頭戴儺面,一身西域仆從打扮,袁醍醐反應過來這是經變戲的群演。 群演站在花瓣陰影后,取下儺面,露出一張大唐少女的面容。 “我叫桑吉,中郎將布置在西市的暗樁,調查槃多婆叉案,你們可是藤原大德和袁氏貴女?” 因為崔湃的秘密調查,槃多婆叉案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壞人知道,袁醍醐很猶豫,難保她不是為了騙取他們的信任而說自己是暗樁。 桑吉看袁醍醐不為所動,坦誠道:“我的哥哥桑秦,是通儀坊的武侯,現場處理了當日何家飲子鋪的慘案,四條人命,也處理過袁氏和朱氏的少郎在漕渠拱橋上的斗毆?!?/br> 經此一說,袁醍醐方才相信她所言非虛,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從防御狀態中軟下來。 濃煙四起,蓮臺劇烈抖動。 桑吉向下望向攀爬的竹架,已經大面積坍塌,壞了,她本想帶領他們逃離,眼看不行了。 桑吉望向袁醍醐,“貴女適才可想到逃離之法?” 袁醍醐于搖晃中站穩,朗聲道:“紗布難承重量,高臺竹架已松,我們人手握住垂直的支撐竹桿,借助竹子的延展力,用自身的重量蕩開珠桿,壓向地面,如此可迅速逃離火海?!?/br> 險中求生,袁醍醐的竹桿方案得到其他兩人的認可,為保藤原大德周全,桑吉主動要求他倆互換儺面和衣衫。 群演的裝扮就算落入會場中,也不會引起歹人的注意。 袁醍醐即刻領會,兩人逼著藤原大德換了裝扮。 時不我待,率先讓他抓住竹桿第一個離開,藤原大德知道此時他不走耽誤得是三條性命,迅速抓住竹桿蕩出去。 竹桿因為人身體的重量與蓮臺架子分離,藤原大德掛在竹桿上順利從高處落向地面,到地前團身前滾,毫發無傷。 桑吉和袁醍醐來到蓮臺邊緣,同時抱住竹桿,耳邊卻傳來凄厲大喊:“迦毗羅人屠戮摩揭陀人,驅逐婆羅門信眾,將槃多婆叉帶到世間,追隨迦毗羅國教的人,都該死?!?/br> 大火中的蓮花花瓣一層一層隕落,蓮心臺的邊沿攀爬上一只獠牙儺面的鬼面狼人,他扔掉儺面,露出鬼魅的笑容。 皮膚黝黑的摩揭陀人單手攀在欲傾倒的竹架,單手高舉連發□□,對準蓮臺邊的兩個樂人, “藤原大德,必須死?!?/br> 最后一刻,袁醍醐想到這個摩揭陀歹徒竟然知道藤原大德不在經變戲的優伶中。 ———— 噴火的紅臉儺面人和鬼面狼人屠殺完蓮葉舞臺上的群演,血流成河,再轉身殺向貴賓席看臺上四處逃逸的慌亂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