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她果然沒有看錯祁和,這個外表柔軟的外孫,骨子里才是最像她的那個! “他們求婚,我們就一定要二選一了?這是何道理?!人中龍鳳怎么了?位高權重怎么了?我阿和比他們好十倍!百倍!千倍!不選,一個都不選!毑母支持你!” 姜老夫人一輩子強硬,到死,也不會屈服! 第24章 花式作死第二十四式: “阿奶, 這怎么可以?” “對啊,太子表哥怎么辦?” 不等太子與宸王兩個當事人知道并發表意見,姜家的其他人已經先替他們不干了, 特別是祁和的兩個表姐,都是一副花容失色、傷心欲絕的模樣, 齊聲道:“他知道后, 該多難過啊?!彼齻冏约阂潜粋α?,大概也不過如此。但粉絲的親媽眼就是這樣, 舍不得自家愛豆受一點委屈, 恨不能以身替之。 “閉嘴!”姜老夫人一個眼神過去, 兩個雞籠都快要摁不住的姜家娘子,就都縮著脖子閉了嘴,再不敢出聲。只是心里難免有些委屈與怨懟, 明明上午阿奶還不是這樣的,怎么突然說翻臉就翻臉,祖母偏心! 姜老夫人嗤笑, 把兩個孫女的小心思盡收眼底。她之前縱容她們鬧,只是因為她想看看在外界紛紛擾擾的情況下, 祁和會如何選擇, 有沒有繼續堅守本心的毅力。 如今祁和已經給出了結果,她自是不會再容她們這樣在自己面前沒大沒小地放肆。 “他們難過重要, 還是阿和難過重要?虧你們還是當jiejie的!” 兩個剛剛還吵得宛如對家的女孩,現在倒是立場一致了,被老太太這么問,她們多少也覺得有點理虧。只是, 只是……:“還請阿奶明鑒,我們不是在逼表弟, 只是就事論事,私心想、想著,找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br> 話還沒說完,姜老夫人就已經明白了她們的大膽想法。老太太差點被這倆腦子不好的給氣笑了,也不著急訓斥,只一步步反問:“那你們說一下你們的高見,怎么才算兩全其美,也讓我老婆子開開眼?!?/br> “就……”姜六娘的臉皮要更薄一點,這也與她是三房的女兒,在家里一直是個隱形人有關。雖然難得被強勢的祖母縱容一回,也不敢太過出格,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姜小娘子是二房最小的姑娘,就沒那么多的顧慮了,她性格是真的驕縱,看不明白局勢,想不清楚問題,遇事只會從最淺顯的字面意思出發。見祖母發問,她就直白地把自己的小算盤全說了出來:“表弟不愿意,我,我可以啊?!?/br> 當然,姜小娘子畢竟是個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小姑娘,雖嬌蠻了些,也是知道害羞的,只簡單的說了一下。 說完,她還很有小姐妹同甘共苦的情誼,明明羞得要死,也要替六娘一起并說了:“再把六娘嫁給宸王,誰都不得罪,這不就是兩全其美了嗎?不,是三全其美,和表弟也可以如愿以償。反正他們提親也是提到姜家的呀?!?/br> 腦子不好,見識不夠,就容易產生這樣驚世駭俗又自認為聰明絕頂的癡心妄想,因為不知道后果,所以毫無敬畏。 二夫人還在恍惚,沒能及時聽到女兒都說了怎么樣的孟浪之言。她自聽到司徒器告訴她的噩耗后,便心神不寧,根本無心他顧。 三夫人倒是想來捂住姜小娘子的嘴,但為時已晚。 姜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庶子的這個小女兒,知道她笨,但沒想到她可以蠢鈍如斯。更讓老太太震驚的還是她一輩子要強,竟生了這么一個在男女之事上毫無臉皮的孫女:“他不喜歡你,你還要嫁給他?” “都說日久生情,他只是現在不喜歡我,以后,可說不準?!苯∧镒幼晕腋杏X可良好了。但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已經開始替她尷尬。 “別說了!”三夫人終于開口,不想姜小娘子把自己的女兒也一起連累了去。 “哈?!苯戏蛉硕家Τ鲅蹨I了,她抬手,輕輕拭去眼角的一粒淚珠,動作還是那么優雅,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怎么變化。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氣到極致時才會如此模樣。她本只是想敲打一下兩個心大的天真姑娘,如今才意識到,天真的應該是她才對,她自以為保護好了家人,卻忽略了最重要的—— 那根也許從不存在在姜小娘子骨子里的驕傲,真正的自尊自傲。 “你算個什么東西!” 姜老夫人終于爆發了出來。她罵人的時候,從來也都是最狠又最響亮的那一個。這話如刀似劍,亦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刮在了姜小娘子的臉上。 既然她是這般的輕骨頭,那就索性直接全部打碎了,再重新捏起來吧。 “太子與你有關系嗎?一口一個表哥,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與太子有血緣關系的是姜老夫人。但如今的姜家,真正與姜老夫人有血緣關系的人,其實已經一個也無了。他們都是姜老爺子的后代,卻沒有一個真正是從姜老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 “阿、阿奶……”姜小娘子被徹底嚇到了。 其實姜老夫人的話還沒有真說絕了,畢竟還有兒子的情分在,她沒有真的點出那一句“庶子出身”。卻足已經讓這個年紀的姜小娘子難堪到了極點。 “您怎么能這樣對我!”她哭得好大聲,感覺自己委屈極了,不明白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姜家的兩個小娘子,在老太太閉關的日子里,一點點的被外面別有用心的人攛掇得大了膽子,多了很多根本就不應該有的心思。若不是她們的爹都懦弱沒主見,指不定現在已經全家一窩蜂地也扎進了奪儲的旋渦中。 “給我跪下!”姜老夫人還是那樣冷酷無情。然后,她看了眼已經被嚇得直接僵在原地、沒有辦法給出反應的姜六娘,“我沒說你嗎?!” 兩個小姑娘“哐”的一聲,齊齊都跪了下去,涕淚漣漣,不能自已。 之前給姜家兩個小娘子洗腦的人,一看便是派系分明,立場明確。王姬聞岄拉攏了姜家的六娘,她爹是姜三郎,只是禮部一個小小的祭酒;而太子的人則因為得天獨厚的關系,牢牢地把掌家的二房控制在了股掌之中,其中云英未嫁的姜小娘子更是為太子搖旗吶喊最大聲的那一個。 “說,你們算什么,能擔得上這一聲‘皇親國戚’!可以這么把宸王與太子玩弄于股掌!” 姜六娘已經不斷地開始磕頭認錯了,她之前被捧得太高,從自卑到自傲,陡然富貴,真就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還求祖母開恩,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br> 姜小娘子還在死撐,她怎么就配不上了,她不比任何人差,她…… 是啊,不比任何人差的她,為什么會想要通過婚后的小意溫柔,來祈求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的垂憐呢?他不喜歡她,是他的損失,她硬要糾纏下去,又能得到什么? 姜老夫人冷眼看著兩個孫女截然不同的反應,雖面若冰霜,實則卻反而是終于稍微松了一口氣。還能想明白,就還有救,真是老天保佑。她倆如今的轉變都沒錯。既要對隨時可以要了你腦袋的人保持敬畏之心,卻也要明白女子生于世本就比男子艱難,若她們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又如何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她們應該明白,自己既沒有能夠左右太子與宸王的權力,卻也不該因為一份虛無縹緲的愛情而委屈自己,低如塵埃。 前者是外物,后者是內因。 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但老夫人真正要警告的,卻不只是兩個年輕的小娘子,她們畢竟年少天真,有再多的愚蠢也不怕,知道錯了,爬起來就是。老夫人真正憂心的是她們所代表的兩房。姜家已經夠尷尬的了,若這個時候又來一段兄弟鬩墻,那他們直接把家拱手讓人就好了,何必要遭受這樣一點點看著家里徹底被自己敗了的折磨? 姜二舅與姜三舅雖沒有被訓斥,卻也是一陣面紅耳赤,本就不敢違逆嫡母,此時更是連一點點小心思都不敢有了。 姜老夫人點到即止,讓兩個小娘子起來繼續反省,沒想著讓她們難堪下去。 話題重新回到了求親上。 “成婚是結兩姓之好,你情我愿的事情。允許他們提,不允許我們拒絕,像話嗎?拒絕他們,我們名正言順,你們有什么好怕的?” “怕、怕被報復,被威脅?!苯倚≥厒冃÷曢_口,像極了被教導主任攔在校門口反省自我的不良學生。 “所以,你們就寧可犧牲自己的家人,讓一個男人去嫁給另外一個男人?” “阿和本就喜歡男子啊?!比蛉松陨赞q解了一句。姜家的幾個兒媳都算是比較有膽量的了,雖然怕姜老夫人,但她們占理——至少是她們以為自己是對的的時候,她們還是敢據理力爭一兩句的。 “你不也喜歡男人,難不成全天下所有男人你都喜歡嗎?”姜老夫人就是個人形嘴炮,“是個男人對你提親,你就愿意嫁給她?”喜歡同性,和隨便找個男的拉郎配是兩碼事,這與給寵物強行配種有什么區別?況且給寵物配種,還講究個寵物之間的你情我愿呢。 “阿和是男子,是可以自己娶親的,為什么非要他嫁,不能是他來娶?這個你可有想過?說到底,還是你根本不在乎他到底如何,你只在乎你自己!” 姜三夫人啞口無言,姜家的幾個夫人之前對于祁和,確實是過于輕慢了,因為在心里就篤定他活不長。涂山君如何?宛丘四公子又如何?到最后他一死,這些東西還不是都得歸了他們這些親戚? 不少姜家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姜老夫人看說得差不多了,也就收手了。畢竟她的目的是敲打,不是敲死,她也不想給祁和拉仇恨。老太太宅斗宮斗了一輩子,最是明白如何將自己強勢的性格利益最大化,在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把所有人都嚇唬到了后,她毫無預兆的就軟下了語氣,沒有得理不饒人,反倒是透著一股子被傷透了心的無力,這才最是動搖人心。 “不管是太子還是宸王,我都會去處理,如果你們還相信我這個母親的能力。 “我也相信阿和,會想辦法不給家里添麻煩。他拿你們當家人,你們呢?好好想想吧。 “別學司徒家那不是人的老東……” 姜老夫人一時間說得太順嘴,差點忘了司徒老將軍的兒子司徒器也在,趕忙閉了嘴,想換個詞。哪怕父子有矛盾,她這個親家也不好這么當著人家兒子的面說人的。 反倒是司徒器是個渾不吝,在看透了親爹的本性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痛苦嗎?肯定痛苦啊,誰在遇到心中的好父親形象破碎,能夠輕易緩過去呢?只是痛苦并不影響司徒器更加叛逆地與他老子對罵。他不好過,讓他絕望的人就更別想好過! “總之,你們要還是信不過,那就斷絕關系吧。從姜府分出去,我自會給你們一筆該屬于你們的銀兩,去過你們自己的小日子,不用管我與阿和的死活。我在這里也可以對你們保證,再苦,再難,我不會求你們一句!” “阿娘!”姜二舅最先頂不住了,他是真的心軟又善良,是個好人,也最是孝順,撲到老太太腿邊,還沒開口,已經哭了,老淚橫流,真情實感。 “您這是說的什么話?兒子怎么會分出去不管您?您這是在誅兒子的心啊?!?/br> 二夫人也終于大夢初醒,在這種時候她還是很尊重丈夫、與他同進同出的,跟著一起哭了起來:“娘,兒媳什么時候說過不把阿和當一家人,不管您的話了?您可不能這么想啊?!?/br> 其他幾房也紛紛表態,剛剛就是家人之間意見不同的稍微爭論,不存在什么分家的。他們知道錯了,不會再這樣隨便聽信外人,他們的態度是有問題,卻也不是真的不把祁和當家人,他們也想孩子好的。至少,他們不是司徒老將軍。 還希望老夫人不要生氣了。 祁和也趕忙站出來表示:“太子殿下絕不是那般追求不成就徇私報復的小人。宸王、宸王殿下,也不會做出這等自辱之事。我會去與他們說清楚,若一定要結仇結怨,錯全在我,本也就是我惹出來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連累大家?!?/br> 祁家與姜家,本就應該被分開來看。世家互相聯姻,盤根糾錯,若連姻親也要一并連坐,那整個圈子都沒辦法消停了。 “又不是你要去招惹他們,他們喜歡你,與你何干?”四夫人抽抽噎噎,終于說了句人話。 一場家庭危機,就這樣在一家人抱頭痛哭中過去了。 司徒器終于感受到了祁和昨日的尷尬,走不是,留更不是,這種時候,真的就不應該出現。但既然已經出現了,就只能硬著頭皮尬笑了。 “阿荀怎么過來了?”姜老夫人不虧是見過大世面的,再狼狽的一面被人看到,也能繼續維持著平靜與體面,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 “我來找阿和?!彼就狡鞒苏医蛉艘酝?,也確實是有意再來找祁和一趟的。 “怎么了?”祁和問。 司徒器看了看老夫人與姜家眾人,最終還是開了口:“我來提醒你,最近出門小心點?!?/br> “你這是什么話!”姜二舅還沉浸在他需要立起來保護整個家族的氛圍里,難得硬氣了一把,對司徒器拿出了姑父的威嚴,“你在威脅和兒?” 司徒器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到底有多容易引起歧義,他這個紈绔之名真的是背得不虧。他一邊反思,一邊趕忙解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聽說,有人最近有可能要找阿和的碴?!?/br> “誰會與阿和不睦?你又怎么能得知?”姜老夫人斗爭經驗豐富,一針見血。 司徒器不怎么會撒謊,只能老實交代:“大概是我娘吧。今天有人來家里做客,與她多敘了些家長里短?!焙帽人就狡穼ζ詈陀卸嗝瓷钋?,祁和又是怎么樣的冷心冷肺,更好比聽說姜老夫人一出關,就張羅著要給祁和相親呢。 “今天早上就帶著人去府上等了呢?!彼就狡鲗W長舌婦學得惟妙惟肖。 司徒器早上從祁和這里離開,回家之后就聽到了對方在這樣挑唆他娘,簡直不能更生氣。祁和去沒去相看,還有比他更清楚的人嗎?他才從祁家出來! 祁和卻默默地看了眼外祖母,一切盡在不言中。所以說,今天早上如果他真的去了姜家,果然還是會有一場相親在等著他,是嗎? 姜老夫人雖臉不紅心不跳,就是不去看祁和。她這不是想著一舉多得嘛。既解決了祁和的終身大事,又有了足夠的理由推拒太子與宸王的抬愛。 “我娘大概是信了?!币活^是親娘,一頭是祁和,司徒器能怎么辦?他只能選擇先偷偷來給祁和通風報信,“我這些日子再和我娘仔細說說,一定讓她解除誤會,你別擔心?!?/br> 司徒器的娘什么都好,但大概是武將女兒出身,做事更喜歡直接動武,而不是動腦。能動手,不逼逼。 性格太直,不知道被人利用了多少回。 “我娘真的很好的,你見到她就會知道了,等誤會解除了再見?!彼就狡饕膊恢浪麨槭裁催@么怕祁和不喜歡他娘,或者說是怕祁和與他娘沒有辦法和諧相處。 就在這時,宅老著急忙慌來報,有人看到司徒夫人,提著一把刀朝著祁府來了。 祁和:“……” 全場的姜家人:“……” 司徒器簡直不能更打臉,他沒想到他娘能這么心急,一刻也等不了:“我去攔她,我這就去?!?/br> 姜二夫人也趕忙點頭幫腔:“對對對,阿荀快去勸勸,嫂子肯定是被人蒙騙了,她本性不壞。我與你一起,一定攔住嫂子,讓她冷靜下來?!?/br> “不用了?!边€是祁和開了口,他也不想和司徒夫人把關系鬧僵,畢竟對方是司徒品的娘,司徒品又是他未來的合作伙伴,不好讓合作伙伴后宅不寧的,這不利于他們以后傳緋聞,“這里面有什么誤會,都由我來解釋?!?/br> “這怎么行!”姜老夫人并不希望祁和卷入這樣的后宅鬧劇里,他是她的外孫,不是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