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封恒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喜歡了她很多年一樣,一朝得償所愿,那種珍惜和寬容,讓她覺得從骨子里都透著一抹蘇。 但是他們先前應該沒什么交集才對。 先前宋師柏在她面前極力推薦封大姐夫時,也只是跟她說,覺得封惟的哥哥人品才學俱佳,十分適合她。 宋師竹覺得弟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那就很奇怪了。 這種好到極致的感覺讓她有些心慌,她擔心她在封恒的想像里太完美,她本人又達不到他心里的高度,那以后兩人之間的相處就會變得尷尬起來。 不過這些小女兒心情都是她自己琢磨的,宋師竹覺得不適合在今日明顯擔心過頭的李氏面前說出來,就只是挑了些封恒對她體貼關懷的細節,李氏聽得很仔細,又問她黃氏的事情。 宋師竹深思熟慮后才謹慎道:“我覺得應該是我想岔了?!彼螏熤癫粫驗橐环荻Y物就對心中那份違和感失去警惕,但黃氏這兩日表現出來的善意實在太明顯了。 她今日帶回來的回門禮,都是黃氏幫著準備的,昨日下午就送到她院里了。還真的是一份不錯的禮物,布料瓷器藥材都有了,里頭甚至還有一塊品質極好可以傳家的端硯。 禮單上明白寫著蟬形青花端硯一塊,當時宋師竹就想著,黃氏若不是不識貨,就是真的在示好。 因為這塊端硯,她還去問了封恒的意見,封恒點頭后她才把端硯放進去。 李氏沉吟片刻,跟閨女把黃家先前想要強賣錦繡樓的事也說出來了,又道:“雖不知道那一家子最后怎么歇了心思,不過咱們家跟他們就不是一道的人。你多留一個心眼,以后不要與她單獨接觸?!?/br> 那種能給自己小叔子下藥、之后為著請罪當機立斷自斷其臂的人,心實在太狠。封家處置不了她,但她閨女卻能選擇不和她親近。 宋師竹對錦繡樓的歸屬倒是挺感興趣的,她還記得先前她借著那個老板娘坑了張秀嬌一把。 李氏見著閨女嫁后過得舒心,也放松下來:“是慕家得了去?!彼D了頓,難得夸人一回:“慕家小姑娘挺有手腕的?!辈粌H把錦繡樓給收了,連那個老板娘也收留了。 事情還是這兩日發生的,李氏如今對慕清婉確實有幾分刮目相看,她道:“我都沒想到她會親自上門?!蹦莻€小姑娘單槍匹馬地過來,說是想與他們家合份子,以后錦繡樓的紅利,慕家占三成,原來的老板娘占兩成,五成給宋家。 李氏搖頭道:“先前錦繡樓那個老板娘也找過咱們家?!崩钍袭敃r就拒絕了,不是不對錢財動心,而是錦繡樓太敏感,要是這間酒樓真的過到宋家門下,外人免不了懷疑宋家以勢壓人,故意強占。 不過這件事由慕清婉提出來就不一樣了,酒樓在慕家名下,宋家只是拿每年的紅利,慕清婉為人光明磊落,事先已經說好會每年會把樓里賬目送一份到宋家,她甚至把她為何會收留錦繡樓老板娘的原因都跟李氏說了,就是為著老板娘手上的那些菜譜,還有她在關外的人脈。 張知縣出事后,那個老板娘惶惶不可終日,先前她仗著張家的勢也得罪不少人,張家落馬后,尋仇的人就都圍過來了。 想著慕清婉在她面前侃侃而談的模樣,李氏驚奇過后確實有幾分可惜,這個姑娘若不是商籍,以后的成就許會更高一層。 宋師竹聽完后也覺得高興,她眉眼彎彎道:“家里的銀庫又要多添一份收入了?!彼故菦]有李氏的驚訝,慕清婉膽大包天的事情多了去了。 慕清婉還真是摸準了她娘的性格。她娘在這上頭的信用還是很好的,收了錢,就會負責到底,以后錦繡樓應該是沒人敢再過去找麻煩了。 李氏似是嫌她說得太直白,瞪了她一眼。 宋師竹坐在榻上,摟住她的腰,蹭了蹭道:“娘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嘛?!?/br> 李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別把你臉上的粉都蹭到我衣裳上?!?/br> 宋師竹聽完后,趕緊把她娘腰帶上的粉末擦一擦,李氏見著她的動作,真是十分無語。等到宋師竹擦完之后,她才咳了一聲,道:“本來剛才就想說的,被你那么一打岔,我都差點不記得了?!?/br> 宋師竹看著她,覺得她娘的神色有些奇怪。 在閨女的目光下,李氏頓了頓,輕描淡寫道,“錦繡樓的事,我與你爹說了之后,你爹說把錦繡樓每年的紅利分一成給你,你自己好好收著?!?/br> 宋師竹:“……”真是天下掉下來的意外之財。 李氏卻是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爹說了,怕你胳膊往外拐,嫁出去后就把娘家給忘了,才想用這一成紅利拴住你?!逼鋵嵳煞蚴桥麻|女的嫁妝銀子花用太快,想給她找一個固定的路子分擔她的開銷,就是話聽起來,忒別扭了。 宋師竹抱住她娘,層層溫暖從胸腔中慢慢彌漫開來,有些說不出話來,她吸了吸鼻子,李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溫聲道:“只要你以后過得好,我和你爹就放心了?!?/br> …………………… 封恒酒醒來時看著窗外一片金黃,不由得晃了晃腦袋。 宋師竹的這場回門酒開了六桌宴席,男女各三席,場上推杯換盞十分熱鬧,封恒眼看著敬酒的人越來越多,頭皮發麻,卻不敢重演洞房那一日裝醉的戲碼。 宋文勝一直在他身邊瞇著眼睛看著他,婚前翁婿兩人已經有過一番較量,岳父是知道他有多能喝的。到了最后,封恒不知道喝了多少壇子酒,酒暈上臉,終于迷糊了過去。 他腦袋暈脹,過了片刻才瞧著四周是一個陌生的院子,還以為他醉了后下人把他扶到在宋師竹婚前的閨房,心中驚喜了一下,只是誰知道一坐起身,就看到岳父大人那張面無表情的老臉了。 屋里的熏爐靜靜吐著煙氣,與剛才席上的喧囂,簡直是兩個世界。 “醒了,就把案上的解酒茶給喝了?!彼挝膭俚?。 封恒心頭透亮,知道岳父這般作態,應該是有事情想與他說的,就把旁邊還有些溫熱的解酒茶一口喝了下去,之后滿嘴像吃了三斤黃蓮一般苦澀,口舌發麻,不由得深深呼出一口氣。 宋文勝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中那一片層層疊疊的不舍才消了一些,他神色緩和道:“我怕解酒茶效用不夠,特地讓廚房加重了份量?!?/br> 封恒苦笑,岳父都這么說了,他還能怎么回答,只得多謝岳父大人的關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不會是雙女主的,女主只有一個;在正文也不會有相認情節。 大嫂的戲份在女主沒有離開縣里之前會有一些,但是就跟馮氏和宋禎禎這些人一樣,在女主人生的某個階段停留后,筆墨就會變少了。 其實在構思這個文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女主如果真的福星高照,那她周圍應該是一個很和諧的世界,娘家、夫家、雙方的家族、乃至于她以后的社會關系,在她的身份地位逐漸升級的過程中,她身邊的極品都會被她這種福氣過濾出去。 大嫂在我的文里,就是一個正面作用的女配角,她是家里長嫂,位置還是很重要的。 我會盡量處理好主賓的關系,不讓配角喧賓奪主。 第44章 (改錯字) 封恒和宋文勝在書房待了沒多久,就到了回家的時間了。 被岳父小舅子送到門口時,封恒一開始還覺得自己無甚問題。 可馬車一到大街上,聽著外頭人聲喧鬧,貨郎叫賣的歡聲笑語就在耳邊一樣。封恒原本只有一點點脹痛的腦袋突然變得針扎一般。 宋師竹覺得帶著朦朧醉意的封恒十分有趣,明明都已經坐不直了,卻還強撐著不愿倒下。一雙平靜黝黑的眼眸看過來時,居然有種撩人的魅力。 她見色起意,便湊了過去,幫他把領口松了一些,又讓他歪倒在她腿上。 封恒就像個大娃娃,她推一推就動一動,宋師竹看著他這么乖巧,心中起了一絲愛憐之感,放柔聲音道:“睡吧,到了我叫你?!?/br> 封恒卻握著她的手放到她額頭的位置,聲音沙?。骸皫臀胰嗳??!?/br> 宋師竹好笑了一下,覺得他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是可愛,就伸手幫他按摩太陽xue。 半響,封恒似是睡過去了,她也沒停,心中則是繼續想著那一成酒樓紅利。 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她滿眼感動,李氏許是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安慰之上,就直接把家里對這個事分配方案全都說了。 原來她爹打一開始就不打算把錦繡樓的收入歸入公中,她占一成,老太太和她娘各分兩成,說是想讓家中女眷手頭都寬裕些,讓她不用太興奮,她不是單獨占便宜的人。 不過就算李氏這么說,宋師竹也能從她娘傲嬌冷淡的表象下,領會到家里對她的呵護之心。 陶醉在親情的溫暖感動中,宋師竹越發激動,幫著封恒揉著xue位的手就不由得有些重了。 封恒雖說閉著眼睛,可卻是睡不著的。宋師竹身上的冷梅香密密麻麻地籠在他的鼻端,想著從今兒一早她種種氣人的舉動,突然輕輕笑了笑。 宋師竹一個沒留意,就發現自己的爪子被人啃了,封恒臉上帶著一絲可惡的笑意。 他口腔里暖熱潮濕的氣息,讓宋師竹不禁哆嗦了一下。 到底是在外頭,她把手放到身后,臉上紅艷艷的。 封恒許是真的醉了,還把她手抓過來繼續把玩,這回倒是沒下口了,只是嘴角弧度上翹,看著她的目光就像狐貍一樣極為得意。 夫君臉皮厚,宋師竹推他一把:“睡不著就起來,壓得我腿疼?!?/br> “我幫你揉揉?!彼统恋纳ひ敉钢还芍藷岬奈兜?,春日裙衫薄,就算里頭還有褻褲,他掌心的火熱溫度還是十分明顯,宋師竹跟他接觸的部位瞬間僵硬起來。 此時外頭突然傳來馬車叫停的吁聲,封恒眼中略帶了一絲可惜,將手收回來。其實他剛才閃過心中的念頭十分香艷,只是宋師竹畢竟是初嫁,他怕她臉嫩接受不了會惱羞成怒,才退而求其次。 慶云院里,趙氏看著站在眼前一派端莊收禮的兒子兒媳,覺得兩人的臉都紅得過分,待著聞見封恒身上的酒味就明白過來了,笑道:“看來你岳家人對你還算滿意,趕緊回去換身衣裳?!?/br> 封恒應了一下,此時倒是有些懊惱剛才在車上只記得逗弄妻子,忘記跟她說了。他輕咳一聲,道:“娘,我明日午后就要回書院了?!?/br> “……”兒子的話太過突然,趙氏第一眼就看向兒媳婦。見到宋師竹毫不驚訝,還以為他們在車上商量過了,不禁道,“為什么這么趕著回去?”不是請了十天假嗎? 這就是岳父大人剛才灌了他一碗苦辣辣的解酒茶后換來的消息了:“……省府新來的許學政過幾日會到書院巡視,岳父昨日剛接到公文,讓我先回去做好準備?!?/br> 鄉試主考官一般是本省學政擔任,封恒本來就打算參加今年八月的鄉試,沒想到原本的學政年后突然丁憂,新來的學政從前碌碌無名,眾人都不知道他喜歡哪一種文風。宋文勝也是想著他能和許學政先接觸,對鄉試的出題套路也多些把握。 涉及到科舉讀書,趙氏倒是沒什么話說了,就是對兒媳有些歉意,這才進門第三日,就要和夫婿分開。 宋師竹卻不太意外,她覺得她應該比封恒還早知道消息,她爹娘之間無話不談,剛才她娘就跟她說過了,還勸她這是大事,不能拖封恒的后腿。 宋師竹當然不會拖后腿了,家里有個念書的弟弟,宋師竹也對書院的規矩也十分清楚,在出嫁前已經做好和封恒十天半月才能見面的心理準備了。 看著兒媳這般深明大義,趙氏心中也是安慰。想著小夫妻相處時間不多,索性就吩咐今日各自在屋里擺膳。 兩人回了院里后,封恒關上門,轉身,正想和宋師竹說幾句暖心話,可他一聞見自己身上的酒氣,就皺眉道:“你等我一下?!?/br> 宋師竹點了點頭,她這兩日也看出來了,封恒很有一些潔癖。這方面兩個人倒是很合拍……一進屋就都要換過家常衣裳,日日都要沐浴更衣。 生活習慣的契合絕對是夫妻能和諧到底的一個重要原因。 聽著凈室里傳來的水聲,宋師竹腳步輕快,喊人進來洗手擦臉,又卸下外裳和頭上釵環,待到封恒也換了一身輕便衣裳出來后,屋里已經點好了熏香,空氣中有著香噴噴的奶香味。 宋師竹正拿著一個勺子舀著青花碗里的花生碎吃得很開心,封恒瞧著她嘴上一圈白花,不禁失笑起來。 院里多了一個女主人,似乎各個角落都變得柔軟了。 封恒不愛吃甜,不過這碗杏仁奶糊放的糖不多,口感香滑細膩,正合他喝了烈酒后的胃口,他也全都喝完了。 門關著,螺獅聽不見里頭的聲音,還怕會把宋師竹的吩咐給錯過了,就一直坐在廊下仔細注意著聲響。 兩個嬤嬤拿著繡棚同樣坐在不遠處,看著螺獅背對著正門的端正身影,互相努了努嘴,眼底都有一絲嘲笑。新婚小夫妻關上門在里面做什么,未嫁大姑娘樣樣都想知道,也不嫌臊得慌。 今夜跨院里的晚膳叫得很晚,外頭華燈初上,封恒才披著外裳親自起來點了蠟燭,回頭就看見宋師竹半抱著被褥也坐起來,身上不著絲縷,臉蛋潮紅得像上了一層胭脂,眸光水潤,似乎還沉浸在片刻前的瘋狂中回不過神。 封恒看著宋師竹整個人透著一股姝麗的媚色,喉結輕輕滾動,剛剛覺得饜足的胃口又有些餓了。 春日夜寒,他走了回去,把她連人帶被抱了過來,才滿足地呼出一口氣。 宋師竹聽著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聲,手掌下是他緊實的胸膛,縱使貼在一起的部分有些潮呼呼的也不計較了。 在榻上這個小空間,兩人密不可分的身體接觸,鼻端鋪天蓋地的只有彼此的氣息,讓她覺得整個天地就只有他們兩個。 封恒似乎也沉湎于這樣柔軟的溫存,片刻之后,他在她臉上啄了一口,把她抱起來,兩人一塊進了凈室。 她好奇地摸了摸封恒胳膊上的肌rou,都說文弱書生,可古代的書生是真不文弱,豐華書院每年歲考都要把六藝列入科目中,凡讀書佼佼者都不會是手無縛雞之力。 屋里氣氛曖昧,宋師竹也沒讓螺獅進來幫她梳頭,自己用手把頭發挽起來,拿一根竹簪插著,頰邊碎發零亂,在昏黃的燭火下,顯出幾分慵懶隨意。 封恒沒有見過她這一面,還好奇地看了一眼。 晚膳吃的是rou絲蔬菜熱湯面,配著饅頭花卷涼拌菜。 宋師竹欣喜地發現兩人的契合點又多了一樣。大戶人家早中晚吃什么都有講究,封家算是簡單的了,可這兩日每回去慶云院,膳桌上也少不了雞鴨魚rou。 她在宋家時,李氏雖然會嘀咕她吃飯太隨心所欲,可十幾年下來也習慣了她的吃法。剛才宋師竹對著丘嬤嬤隨口報出菜單后,下一刻就想好了讓人再上一桌正經晚膳,沒想到封恒只是驚訝了一下,也沒有出口糾正,她便樂得省下一番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