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祝氏脾氣急,頓時焦躁起來。 她知道肯定是哪個小內侍傳話的時候出了什么錯。枝玉和jiejie金蘭感情最好,前幾天那個帶口信的小內侍還特意囑咐她說枝玉很想見一見jiejie,要她赴宴時務必帶上金蘭——怕以后見不著了。 這小內侍怎么說的不一樣呢? 要不是知道女兒枝玉和金蘭最要好,祝氏今天絕不會帶金蘭出門。為了今天的宮宴,她可是一狠心花了足足三百多兩銀子給金蘭置辦新衣裳、新首飾! 小內侍一臉不耐煩。 祝氏心里雪亮,自家沒權沒勢,送了好處這些宮人也不會把他們當回事。 就算知道哪里出錯了,人家也不會為她再跑趟腿去找枝玉求證。 小內侍催促道:“夫人麻利些,里頭可都是貴人。雖然今天是郊游,規矩也多,誤了時辰您擔待不起?!?/br> 祝氏生怕得罪小內侍會節外生枝影響枝玉的前途,當下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將錯就錯,一胳膊肘推開緊緊跟在身邊的金蘭。 “阿妹,我進去看你meimei。你在車里等著,別亂跑。等我出來再一起家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浪了幾個月,并沒有改善拖延癥,心碎。 話說好久沒登錄,幸好密碼牢牢記在心中…… 這篇文估計不長~ 第2章 遇上 祝氏匆匆囑咐完,和養娘、車夫叮囑了幾句,緊張地摸摸頭上新炸過一遍的金首飾,拍拍身上筆挺簇新的寧綢衣衫,按按襟前的鑲金玉花扣,撫平白越羅素裙的皺褶,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一遍,挺直脊背,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大方一些。 小內侍抬腳便走。 祝氏忙亦步亦趨跟上去,臉上堆笑,試圖和小內侍攀談。 她不是善于口舌的人,心里惦記著賀枝玉,想從小內侍這里打聽幾句,不得不搜腸刮肚沒話找話說,根本沒心思去理會其他事。 見祝氏這么干脆地拋下自己,金蘭站在原地,手里下意識絞著一方綢帕子,臉上難掩失望。 她不關心宮宴的繁華熱鬧,只想見一見枝玉。 金蘭和枝玉感情很好,雖然不是一個娘生的,卻比同母的還親。小時候親戚家的孩子一塊玩,她是庶出,常有祝氏那邊的親戚欺負她,枝玉總會替她出頭。 去年枝玉和其他被選中的秀女一起隨太監上京,冬去春來,一晃大半年過去了,姐妹倆只能寫信互訴衷腸。 金蘭知道枝玉在宮中過得很好,但書信交流總沒有當面交談來得真切。 不能親眼看到枝玉、確認枝玉喜歡宮里的生活,她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養娘安慰金蘭:“阿妹別難過,枝玉小姐已經讓宮里的太后娘娘選中了,以后還會宣你進宮的?!?/br> 金蘭忙搖頭示意養娘噤聲。 能不能選中這種話他們一家人私底下怎么說都不要緊,現在可是在宮城外,其他人家的車駕和她們也就幾尺的距離,讓人聽見了會笑話他們賀家。 養娘知道金蘭性子面團一樣軟和,一點也不怕她,笑著拍拍自己的嘴,攙扶金蘭上馬車。 丫鬟剪春一臉憤懣:如果金蘭是親生的,祝氏絕不會這么拋下她,怎么也得和小內侍爭一爭,想辦法帶她進去。 金蘭不想多事,扯扯剪春的衣袖,眼睛一眨一眨地瞧著她,可憐兮兮的,求她消氣。 剪春哼一聲,忍著氣幫金蘭摘下發髻上的金首飾,小心翼翼用帕子包起來收進匣子里。 既然不用進宮,這些貴重首飾就不需要戴著了,要是丟了她得心疼死。 珍珠茉莉花圍不好拆,剪春試了兩下,想把金蘭箍發的珍珠頭須取下來。 金蘭抱著腦袋連聲哎喲,“頭皮扯得疼?!?/br> 剪春這才悻悻罷手。 主仆幾個等了沒一會兒,兩名穿青布罩甲、頭戴皮盔的軍士朝馬車走過來,揮揮手中長柄屈刀。 “待會兒貴人車駕從這里經過,爾等速速回避?!?/br> 天家威嚴不是開玩笑的,賀家馬車夫自恃膽子壯,但看到皇家親衛,竟嚇得兩腿直打哆嗦,忙賠笑作揖,說自己是頭一次來,不懂規矩。 軍士隨手指了個角落,道:“去那里等著?!?/br> 馬車夫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其他人家的馬車已經熟門熟路往那邊趕了,忙跟在后面。 那地方離大路遠,周圍光禿禿的,等馬車夫擠過去的時候,僅有的遮陰的地方早被其他人的馬車占了。 今天來赴宴的都是朝中大臣家眷,賀家得罪不起,馬車夫不敢和其他人起爭執,挑了個僻靜角落停好馬車。 日頭直直曬著,車廂又密不透風,熱得跟蒸籠一樣。 養娘第一個受不住,下車透氣去了。 金蘭也怕熱,但這是在外面,身邊沒有長輩陪同,她不好出去拋頭露面,只能忍著。 剪春陪金蘭在車廂里坐著,給她打扇,小聲抱怨說:“太太真是……既然不讓進,那就讓我們先回去得了,非要您在這等?!?/br> 祝氏不在意金蘭,自然不會想到今天天氣這么熱,北方的日頭又格外曬,金蘭在外面一等幾個時辰,怎么受得???又不能和養娘那樣扯開衣襟,隨隨便便找個陰涼的地方歇腳。 金蘭熱得頭暈腦脹的,嘆口氣:“太太剛才那么囑咐了,我要是自己回去,肯定要挨罵……” 而且她記得早上出城的時候驗過文書符節,少了賀氏,她們幾個也回不了城。 金蘭權衡了一下,搖搖頭,“沒事,等就等吧?!?/br> 祝氏這個嫡母待她不算壞,至少絕沒有刻意虐待,就是從不把她放在心上。 過了一會兒,金蘭拿走剪春手里的蒲扇,“我自己扇,你也去樹蔭底下站一站?!?/br> 剪春捏緊扇柄不放,“我不去外面,我陪著小姐?!?/br> 金蘭知道自己搶不過她,手腕一抖,撒開自己隨身的高麗折扇,很認真地對著剪春扇起來。 熱烘烘的車廂里,主仆倆對坐著給彼此扇風。 金蘭養得圓潤,剪春也是個胖丫頭,不一會兒兩人都熱出了一身的汗。 剪春想起這些天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一件大事,聲音壓低,“小姐,太太心里就只有枝玉小姐,你的事情可得早做打算!” 金蘭問:“什么事情?” 剪春小聲道:“這些天為了枝玉小姐,太太費了不少銀錢打點,昨天我聽人說太太預備賣了家里的田地,要給枝玉小姐籌錢……” 賀枝玉如果選中留在宮中,肯定少不了打點宮人的銀兩。祝氏怕枝玉賞錢給得少了在宮里抬不起頭,準備賣掉一部分田地攢錢。 剪春直接挑明:“小姐,你和表少爺的婚事也近了,你的嫁妝可不能簡薄了!” 祝氏現在一門心思為賀枝玉奔走cao勞,連寶貝兒子賀枝堂都冷落了好些,哪有心思幫金蘭籌備嫁妝呀!下人們光顧著巴結討好祝氏,也沒耐心為金蘭cao勞,到現在了一張新房用的架子床還沒打好,也沒聽見祝氏讓人去催一催。 金蘭眉頭輕皺。 表哥陳君山去年考中了秀才,陳父帶他進京游歷,打算讓他留在京師好好讀書,兩家商議好年底在京城完婚。 對自己的這樁親事,金蘭沒有一點不滿的地方。她和陳君山青梅竹馬,知根知底,陳君山從小就很照顧她,陳父陳母也很好相處。 剪春推推金蘭,“小姐,這事可不能忍讓,一輩子的大事呢!” 金蘭為難道:“枝玉的事比我更大,太太現在沒那個心思?!?/br> 枝玉讓京師的貴人挑中,這在他們縣是有史以來的頭一回,整個縣城都轟動了。從知縣老爺、富紳大戶到鄉里近鄰,甭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排著隊給他們家送禮送錢,還有送宅院送奴仆送田產的。每天一群人揮舞著帖子來拜賀,隔壁縣城的人也上門攀交情,老家宅子門前的青石階都被踩壞了。 賀老爺膽子小,怕給枝玉惹事,沒敢收禮。 現在整個賀家就是枝玉的事情最緊要。用祝氏的話說,天大地大,枝玉最大。 只要枝玉進了宮,賀家全家人都能跟著雞犬升天。 金蘭覺得不管從公還是從私來說,祝氏根本不會分心忙活她嫁妝的事。 “那您就自己來辦??!”剪春給金蘭出主意,“只要大官人肯給錢?!?/br> 金蘭終于聽明白剪春的暗示了。 剪春怕祝氏克扣嫁妝,提醒她去找賀老爺要嫁妝單子。 金蘭喃喃:“不至于吧……” 祝氏脾氣不大好,不喜歡別人和她頂嘴,平時喜歡數落人,但克扣銀錢這種事應該做不出來。 剪春熱得滿頭大汗,小聲嘀咕:“怎么不可能?太太這些天為了枝玉小姐都快瘋了?!?/br> 枝玉小姐好福氣,什么事都有太太祝氏為她cao心。 金蘭親娘走得早,親爹呢又是個不頂事的,剪春真怕祝氏敷衍金蘭的婚事。 “再等等吧?!苯鹛m算了一下日子,“枝玉這邊不知道最后會選中幾個秀女,先不忙我的事?!?/br> 她也盼著枝玉入選。 枝玉從小主意大,進宮以后一定能好好施展本事?;侍訒矚g她的。 剪春想了想,要說的話又咽回去了。 太太祝氏不會苛待庶女,但為人控制欲很強,庶女只要有一點不聽話,她立馬會心生厭惡。金蘭庶出的jiejie因為婚事不如意和祝氏鬧翻,祝氏覺得自己好心做了驢肝肺,遷怒到金蘭身上,總疑心金蘭長大以后也會和其他庶女一樣恩將仇報,對她極為嚴厲。 金蘭長這么大,出門的次數一只巴掌就能數得過來。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她性格怯懦柔順。 讓她去主動爭取什么,還不如剪春自己替她奔走。 剪春暗暗道,實在不行她就去求表少爺,陳君山不會不管賀金蘭。 金蘭是真的不擔心祝氏為難自己,認真地發了一會兒愁,轉眼就拋開這事,專心給剪春打扇。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外響起嗡嗡的說話聲,一只手伸過來撩起簾子,掀開一條細縫。 養娘臉色蒼白,湊到簾子前,皺著眉小聲說:“剛剛來了好多軍漢!好大的排場!他們這會子一輛一輛檢查馬車,連車廂也檢查?!?/br> 金蘭怔了怔,難怪外面總傳來馬蹄聲。 養娘話音剛落,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幾名身穿窄袖襕袍、戴氈帽的護衛朝賀家馬車行來。 馬車夫悄悄嘟囔:“今早咱們一路過來已經檢查過好幾遍了……怎么還檢查?” 他們一路起碼被攔下四次,每次攔他們的護衛穿的制服都不一樣,有的穿罩甲有的穿袍衫,花花綠綠什么顏色都有,有的扛木槍有的帶大刀。據說他們都是護衛,分別擔任不同的職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