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做好的試卷，準備放到韓黛桌上，可她桌上亂糟糟一片，堆滿了各色鉛筆、橡皮、圓規、墨水……還有幾張重合交疊的稿紙，稿紙上形形色色的漫畫人物墨跡還未干，他不敢輕易觸碰。

    看了一圈，他決定把試卷放在她頭發覆蓋著的一片課桌空白處。

    小眼睛輕手輕腳地放下筆，怕驚醒她，雙手慢慢撩過她耳側散落在課桌上的一綹淺栗色長發。

    可他剛有動作，就聽到一道筆帽敲擊桌面的聲音傳來。

    他抬起頭，看見講臺上，沈知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男生淺淺的眸光清冷疏離，里面好像什么內容都沒有，又好像藏著一道稀薄銳利的光，不出其意就能將人肌膚割破。

    對視一瞬間，小眼睛脊背一顫，竟產生了一種自己在做壞事的感覺。

    他慌忙拿起試卷解釋，“班長，是韓黛同學讓我寫完放在她位置上……”

    “發現抄襲、被抄襲，計0分?！?/br>
    男生低沉陰涼的聲線傳出時，班里同學沒有為小眼睛的話而驚訝，反而零零散散地抬頭看向班長。

    是錯覺吧？

    一向清潤溫和的班長，剛才說話像冰碴子一樣……有點兒恐怖啊。

    鄒夢許抬頭，朝那個不著痕跡收回目光的人看去。

    小眼睛哪里經得住這種驚嚇，趕忙拿回試卷，老老實實做了起來。

    四十五分鐘后，第一堂下課鈴敲響，班里大部分學生都做的差不多了，稀稀零零開始上交。

    韓黛施施然醒來，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透過惺忪睡眼看見講臺上有個人正在整理試卷。

    一醒來就看到某些渣子，礙眼。

    她厭煩地轉過臉，拽過一旁小眼睛試卷。

    不想，小眼睛如驚弓之鳥般，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試卷。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扶了扶眼鏡，喏喏道，“班長說了……抄襲和被抄襲的，計0分?！?/br>
    “0分？”

    韓黛挑眉，“我沒記錯的話，你先前說這是排座考試？”

    “嗯?！?/br>
    “也就是按照分數高低排座？”

    “嗯嗯?！?/br>
    小眼睛點頭。

    按照分數高低排座，抄襲計0分。

    她懂了。

    “平時也沒見有這規矩，明擺著就是沖我來的唄？”

    韓黛轉過臉，‘笑意涔涔’地看著講臺上的男生，“想讓我坐在班級最后？”

    聲音傳來，班里人紛紛向她看去，隱約又在空氣中嗅到了一股欲圖耍橫的氣息。

    “班長大人，您啞巴了？”

    果然，嬌細的聲音被拔高，開始挑釁了。

    顧芷寫完名字后，上去交了試卷，站在沈知書旁邊朝她瞪眼，“有本事你就考試，考出來高分自選座位，沒本事就閉嘴！”

    喲，忠犬出來護主了。

    韓黛勾唇，“我在跟人說話，哪來的狗叫？”

    “你說誰是狗呢！”

    “誰應說誰?！?/br>
    “你……”

    顧芷怒火攻心，卷起袖子就要沖下去和她算賬。

    “回去?！?/br>
    一道清雅和淡的聲音響起，雖聽不出怒氣，但命令卻是強制性的。

    顧芷有些委屈的轉過臉，“知書，這種人不能縱容，否則一次比一次過分……”

    第9章

    “韓黛?！?/br>
    此時，教室后排，有個長發及腰的女生站了起來。

    她微低著頭，手里怯生生地攥著兩張試卷，“要不，我的給你看吧，但我的正確率可能不太高……”

    “不用?！?/br>
    韓黛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一口回絕。

    “鄒夢許你什么意思??？”

    顧芷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連帶著怒火也轉移過去了，“沒聽見剛才知書說抄襲和被抄襲都計0分嗎？你故意的？”

    “沒有……”

    鄒夢許攥著試卷的手緊了緊，抬起頭，像只受驚了小鹿般。

    “還能什么意思??？看人家名門大小姐有權有勢，甘當舔狗唄~”

    蔣琪琪扣著指甲，悠悠道，周亞楠也在一旁幫腔，“是啊，不過人家壓根就不領情，真沒看出來啊，平時裝的安安靜靜的，還挺有心機?！?/br>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鄒夢許不停地搖頭，連聲音都慌了。

    徐來見她手抖的跟篩糠似的，看不下去了，“夠了啊，你們女生就是心思多，什么心機不心機的，人家只是想幫助同學而已，想太多了吧？”

    “看來舔狗還不止一個人??？”顧芷看向徐來，“你這是在幫鄒夢許說話，還是其他人？”

    “真夠花心的?！?/br>
    說完，她還小聲補充了一句。

    “嗤——”

    空氣中，傳來‘其他人’的一聲似笑非笑。

    韓黛伸手拿過桌上的墨盒顏料，一點點擰開蓋子朝講臺上走去，“顧芷，你再說一句話，信不信我把這瓶墨汁灌進你嘴里？”

    “你……”顧芷看著她極盡囂張的姿態，臉色一變，還未來得及說話，一道洪如厚鐘的聲音就從窗外傳來進來，“你想把墨汁灌進誰嘴里！”

    雷公！

    一瞬間，全班看戲的同學都齊歘歘地低下頭寫字，如同老鼠見了貓般，顧芷也趕緊跑回了座位。

    艸……

    韓黛咬緊了牙。

    雷公頭上真裝雷達了？

    “你給我出來！”

    雷公背著手走進教室，臉色比韓黛手里的一盒墨汁還黑。

    “嘭！”

    韓黛將墨汁放在桌上，抬頭那一瞬間，看見了講臺上神情淡漠到視若無睹的男生。

    等等……

    雷公怎么來的這么巧？

    果然又是他么。

    一只纖細削長的手攥的咯吱咯吱直響。

    韓黛走到講臺上時，刻意在他身后停了一下，“點掐的真好，棒，特別棒，你給我等著?！?/br>
    “韓黛！你再耍橫一個！聽到沒有？出來！”

    “聽到了?！?/br>
    大抵是因為剛剛睡醒，女生兇神惡煞的威脅氣息中夾雜著絲若有若無的奶味，隨門外繾綣而入的清風，一起撲灑上男生側頰，縈繞鼻尖。

    沈知書淡淡垂下眸，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教室里。

    辦公室，雷洪朗一進來就氣的摔書本砸尺子，就差頭上沒冒黑煙了。

    “韓黛啊韓黛，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本以為經過前幾次的事情，你多少會長點記性，沒想到現在還變本加厲了，敢當眾霸凌同學！”

    “你當學校是哪里？那套流里流氣的做派都是跟誰學的？”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家里有權有勢，就是把天捅了窟窿，都有人替你補上！”

    說到家世時，韓黛漫不經心的眸子一緊，眼底結上一層冰霜。

    雷洪朗看著她的臉色，“怎么，說你你還不服氣？你看哪個同學能說出‘把墨汁灌進你嘴里’的話？也就是……”

    “也就是我?！?/br>
    韓黛打斷了他的話，“老師，您是不是有點太偏心了？”

    “我偏心？”

    “不是嗎？您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所有責任都歸咎在我身上，難道只有我有錯，他們就沒問題？”

    “他們能有什么問題？”

    韓黛聽見這話，點了點頭，笑了，“行唄，反正我這種不學無術的人做什么都是錯的，您那些品學兼優的愛徒怎么會有錯呢？”

    “你……”

    雷洪朗被她一噎，說不出來話來，半晌才緩過來，“好好好，那你說，他們有什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