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取字以姜 姜煜神色微變, 擁著寧姒的手也更緊了些。 他知道寧姒口中的時間不夠, 是泛指那些親密的事, 而非他想的那個,只是此時美人在懷,難免生出些旖思。 屏風外丫鬟催促,姜煜卻低頭, 輕柔地貼上她雪白的肩。 寧姒那副肆無忌憚的模樣終于變了。 幸而姜煜很快放開她,大步離了此地。 直到腳步聲再也聽不見,寧姒才側過頭來,瞧見肩頭一抹紅,伸手摸了摸,不痛也不癢,只是炫目得很, 像是雪地里打翻的胭脂。 寧姒嘴角彎起一抹笑,而屏風外的丫鬟們已經等不及, 走進來催促寧姒快些換衣。 “好了好了,我這就出去?!睂庢⒁律崖月詸z查了一番, 也沒發現哪里有問題,只當是姜煜太過謹慎了。 笄禮仍在繼續。 申老夫人念了祝詞,而后為寧姒賜字“以姜”。 寧姒聞言一驚,立馬朝姜煜看去, 之間他正微笑著看她。 再瞧申老夫人,神態自然嚴肅,半分沒有調侃的意思。 寧姒忽地明了。申老夫人是姜煜請來的賓者, 這個小字“以姜”多半是姜煜給她起的,申老夫人興許還以為這是寧家想出來的呢。 然而,寧家根本沒有為寧姒起字,本朝女子地位比以前高些,但取了字的也并不多,全看自己意愿。寧姒想著,她的家人喚她“嘟嘟”,姜煜喚她“姒兒meimei”,謝林晚喚她“姒兒”,蘭央喚她“四四”,而外人則喚她“寧姑娘”、“寧二姑娘”,稱呼已經夠用了,有沒有字都沒有關系,何況寧姒也并非那些赫赫有名的大才女,非要取一個字不可。 姜煜卻給她取好了,還將他的姓放了進去。 席間也有人聽出這字的意思,善意的看看寧姒又看姜煜。 而寧大學士呢,臉色黑了一瞬,而后很快恢復如常,只是心里如何痛罵姜煜,外人就無從得知了。 自此,寧姒又多了一個稱謂——寧以姜。 以姜二字是將“姒”字拆開來,只不過音從了姜。姜煜確有私心在里頭,然而并非胡亂取字。寧大學士也曉得,但先前被姜煜平息了的怒火又竄上來,只覺得姜煜在往寧姒身上蓋章。 笄禮結束,寧姒正要去尋姜煜,卻見寧大學士先她一步站在姜煜面前,神情不辨喜怒,而后兩人一齊朝后院走去。 寧姒跟了幾步,袖口忽地被人一扯,偏頭來瞧,來人竟是幾月未見的謝林晚。 寧姒怔愣一瞬,而后又驚又喜,撲過去抱住了謝林晚,身子歪來搖去,“晚晚jiejie!你什么時候來的?” 謝林晚任她撒嬌,笑著道,“今日才進城,聽聞你在辦笄禮,當即從謝府趕來,只是來的時候賓客都已經列席,我便坐在了后頭?!?/br> 寧姒拉著謝林晚上上下下地瞧,見她眉眼間能瞧出幾分風塵仆仆,然而眼睛亮亮的,比離京之前還要精神些,遂放下心來,“晚晚jiejie,你突然離京,我好擔心你。幾年前我與哥哥坐了阿煜哥哥的馬車去邊疆,路上可不太平呢?!?/br> “母家給我留了幾個會武的丫頭,這一路全賴她們保護我?!敝x林晚拉著寧姒邊走邊說,“我見著你哥哥了,他受了些皮外傷,胸前只有淺淺的一道印,你放心吧?!?/br> 寧姒聞言,目光帶了調侃,直瞧謝林晚。 謝林晚這才發覺自己這番話有個前提,那就是她看了寧澈不穿衣服的樣子,再被寧姒這一瞧,便有些害羞,連忙轉移話題,“京城這幾個月,沒發生什么大事吧?” 寧姒想了想,謝林晚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也就三公主意欲害她算得上一件大事,只是還沒拿定主意要不要告訴謝林晚。畢竟她才回京,說了這些糟心事只會壞了她的心情。 “……你父親將林雙城帶回了謝府,取名謝林城,不曾出什么紕漏,計劃進行得很是順利?!睂庢ζ擦巳髦虏惶?,倒說起謝林晚與姜煜的謀劃來。 謝林晚點頭,“我剛回府便聽說了,父親正要帶我去見他呢,我就來了這里?!闭f著,謝林晚嘴角溢出一絲諷笑來,“如今二房最受寵的兒子便是他了,至于謝林崖,早不知被遺忘到哪里去了。父親啊,就是這么現實的人?!?/br> 謝林晚每每提及謝清,那口吻都冷淡兼嘲諷,這對父女相處的情形寧姒永遠也想象不來。 “不說他了,先讓他開懷一陣?!敝x林晚青睫半垂,頓了一頓才說,“那個三公主……是怎么回事?” 寧姒睜圓了眼,不知道謝林晚是聽說了什么還是直覺敏銳。 “我方才瞧見她與人換了位置,而后頻頻與表哥說話。表哥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她怎不避嫌一些?” 寧姒嘴角一扯,“晚晚jiejie,她要知道避嫌就好了。她恨不得把阿煜哥哥搶過去呢?!?/br> 謝林晚眉心一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阿煜哥哥說她是因為不甘心,才會這樣做?;噬腺n婚那日,本是想撮合阿煜哥哥和她的,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她才心里不舒服吧?!?/br> “……聽起來,此女心眼不大,多半還善妒,姒兒要小心些?!?/br> 寧姒正要順勢說出宮宴那天的事,便見前頭人影晃動,那背影好似三公主,遂急急拉了謝林晚,躲到墻后。 “江世子,在京城逗留這么久,可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此地僻靜,三公主柔和的嗓音仿佛琴音一般,動聽之余又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撩撥。 “在下離京在即,并沒有帶走哪位姑娘,叫三公主失望了?!?/br> 寧姒聞言微驚,她此前并不知道江臨初即將離京,自從上回不歡而散,她便沒有見過江臨初了。偶爾江臨初來找寧大學士,寧姒也會找借口避開他。 “那真是可惜了,江世子這般品貌,竟獨自來又獨自走?!?/br> “在下與三公主還未親近到,三公主要為在下cao這份心的地步吧?” 江臨初說話并不客氣,但就是這份冷淡反應,反倒叫三公主起了興致。如今她已覺得那些個輕易臉紅動情的男子無甚趣味了。 “三公主若無要事,在下便告辭了?!?/br> 江臨初說完便要走,三公主卻出聲阻攔他,“此時賓客也走得差不多了,江世子是來找誰的?是寧閣老,還是寧姑娘?” 三公主輕笑一聲,“上回宮宴便見你頻頻看她,喝酒喝得臉蛋紅紅,可愛極了。今日見你卻不太可愛了,明知寧姑娘有未婚夫,還上趕著去找她……要說這寧姑娘,當真有幾分本事,將你們這樣俊美出眾的男兒也迷得找不著北。你們喜歡她什么?” 她說起寧姒時那口吻輕蔑中帶了幾分嫉妒,叫偷聽的寧姒與謝林晚都有些不快。 此時卻聽江臨初哼笑道,“那三公主你呢,明知姜煜有未婚妻,還上趕著找他說話,依在下來看,你雖為公主,卻下賤得可以?!?/br> 三公主面色陡變,怎么也想不到江臨初說話竟這般難聽。 江臨初并不見好就收,繼續說,“若你能勾得姜煜對你傾心也就罷了,我還敬你有幾分本事。只是任你笑出一朵花兒來,姜煜也沒給你幾分顏色,我在后頭瞧著,也是不忍極了?!?/br> 三公主眉眼沉沉,冷笑看他,撩撥的心思已經全熄了,“我又不喜歡他,不過逗弄著耍耍,他有反應最好,沒反應也罷,可不像你,愛而不得,委實可憐?!闭f完還嘖嘖兩聲。 江臨初神色不變,低頭看著三公主,飛揚的眼尾,黑沉沉的眸子。 “你將手段使在姜煜身上我不管,若是想要動寧姒,我會讓你知道免死金牌的新用途?!?/br> 說著,眼里殺意nongnong,在僻靜無人的地方瞧著令人生怖。 一股涼意從三公主的腳底升起,她只覺得最近事事不順,往常得心應手的事如今做來卻頻頻碰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三公主離去之后,江臨初才出聲,“師妹,好出來了?!?/br> “……”寧姒慢吞吞站出來,“你早就發現我了?” “嗯,我看見你的裙角了?!苯R初神情自然而輕松,仿佛方才和三公主的一番對話不是他說的一般。 寧姒有些不自在,目光四處亂飄。 江臨初安安靜靜地瞧了她一陣,而后開口,“你都聽見了吧?我是來找你辭行的?!?/br> 寧姒還未說什么,他便繼續說道,“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在躲我……我回去想了想,也覺得常人難以接受我這種情況,或許,我是該一個人過這一輩子的?!?/br> 寧姒詫異抬眼,“不是……” “師妹,你聽我說完?!苯R初笑了笑,“這段時日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做過的事總會留下痕跡,成為一生的污點與桎梏,哪怕我要洗干凈這雙手,也不能了?!?/br> 寧姒心知他在說那場大火,此時謝林晚還藏在墻后呢,寧姒有心阻止江臨初說下去,但江臨初卻沒給她出聲的機會。 “代價總會在不期然的時候出現?!苯R初想起姜煜那副勝者姿態,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不說這些了。我這個月底便回隴西,跟你說一聲?!?/br> 寧姒點點頭,“江師兄……你保重?!?/br> 江臨初見寧姒這副拘謹模樣,笑了笑,“還有上次逼你退婚一事,師兄跟你道歉?!彼嗔巳囝~角,“是我太心急了,想的都是些什么蠢辦法?!?/br> 寧姒向來吃軟不吃硬,見江臨初誠懇地向她道歉,神情也緩下來,“沒事,我也沒放在心上了?!?/br> “……師妹,離別在即,能不能跟你討個擁抱?”江臨初的目光溫溫地落在寧姒面上,“此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時候。上一次離別你拒了我,這一次可否答應我?” 寧姒后退一步,目光往墻角一掃,只覺得江臨初這番話叫謝林晚聽了去,實在令人尷尬。 江臨初察覺到寧姒的目光,大步走到墻后,一看,竟空無一人。 寧姒跟著走過去一瞧,心知謝林晚這是走了。 如今此處只有她與江臨初二人,像是在私會一般,寧姒渾身不自在起來,直想走。 “師妹,只是一個擁抱而已。上一次我們沒有得到那個擁抱,整整記掛了兩年?!彼f得不假,因為心有遺憾,原本不算深的情感,被這道執念一再加深。 二人不知道的是,姜煜結束了與寧大學士的談話,向寧府下人問了寧姒的去向,正向此地走來。 ☆、爬墻斷腿 穿過長廊, 遠遠地見到花圃前頭一男一女對面而立, 姜煜步子一頓, 隨即走近了些。 日頭正暖,挺拔少年逆光站著,目光溫和地落在少女面上,凌厲眉眼帶也上了懇求, “師兄妹之間,一個擁抱不過分吧?” 余光瞧見姜煜的身影,江臨初嘴角勾了勾,近乎挑釁地笑。 姜煜卻看著寧姒的背影,看她足尖輕點、一副不自在的模樣。 “師兄,你身上熏了沉香?”寧姒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弄得江臨初懵了懵。 抬手在袖口上嗅了嗅, 江臨初道,“下人熏的衣裳, 怎么,師妹不喜愛這氣味?” 寧姒后退半步, “倒也不是討厭,只不過你這氣味要是染到了我身上,叫阿煜哥哥聞到了,是要打斷我的腿的?!?/br> 江臨初:“???” 寧姒身后的姜煜:“???” 寧姒自顧自地編, “真的,我不騙你!你瞧我的字就知道了,他連我的字都要帶上他的姓, 怎么會容忍我身上有別的男子的氣味呢?師兄,你也不希望我下次見你要瘸著腿吧?” 姜煜給寧姒氣笑,目光卻柔柔地落到她身上。 江臨初一言難盡地看姜煜一眼,而后問寧姒,“姜煜當真那般殘暴?就這樣,你還愿意嫁給他?” 寧姒連連搖頭,“怎么能說殘暴呢?這都是他對我滿滿的愛呀!” 江臨初臉色微黑,想起姜煜威脅他時那副狡詐模樣,覺得寧姒說的未必是假,“這……師妹,你若喜歡壞一點的,我可以比他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