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若非江臨初纏著寧姒不放,他還真有些想留他在京城,陪自己喝喝酒。 江臨初不愿再聽姜煜那些氣人的話,直截了當地問,“他人在哪兒?!?/br> “我已經說了,你離京時我將他送給你,權當為你餞行?!苯闲Φ孟駛€誘人墮落的妖精,“至于讓一個人永遠閉嘴的方法,不用我教你吧?” 江臨初看著姜煜的笑容,深知姜煜無比樂意見到他的手上再度染血。 他的手上越臟,姜煜就越開懷,誰說這不是另一種報復的手段呢? “姜公子,我還有一個問題?!苯R初艱難開口,“此事是你查出來的,還是……師妹告訴你的?” 原來江臨初還將罪行主動告訴了姒兒meimei……姜煜指尖微動,心知他只要默認了是寧姒說給他聽的,便足以擊垮眼前之人。 江臨初為了遮掩此事,費盡千辛萬苦尋找當年的證人,只想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這樣的一個人,竟然將心底深處埋藏的罪惡剖給了寧姒看。 “她沒有與我說什么?!苯线@般說。 他雖對寧姒心存占有欲,見不得旁人覬覦她,卻更愿意尊重她,不會將她沒做過的事強加在她身上。 江臨初一怔,隨即輕輕點了頭。 “告辭了,江世子珍重?!苯掀鹕?,抬腳走到雅間門口,忽地回頭笑道,“奉勸江世子莫要動不該動心思,截殺這種事,我遇到了不少次,如今我站在你面前?!?/br> 姜煜說完,轉頭便走,這一回來自背后的殺意卻陡然散去了。 …… 馬車經過集市,姜煜又叫停了車夫。 隨即掀袍下了馬車,抬腳走進一家脂粉鋪子。 店家大概很少見男子來逛脂粉鋪,何況又是這般風姿過人的公子,一時間愣住了,待反應過來,姜煜已經拿了一盒朱紅的口脂,微蹙著眉問,“掌柜,有沒有顏色淺一點的?” “當然有,公子,這邊請……”店家走過來,探問道,“公子是給家中姐妹買的?這幾樣口脂正適合未出閣的女子用,氣味也清甜,是賣得最好的?!闭f著便拿了一盒口脂給姜煜。 姜煜以手扇聞,的確有一股清甜果香,“能吃嗎?” “???”掌柜的著實愣了愣,“公子,這……” “飲茶時總會吃進去些許吧?” 掌柜這才笑道,“當然沒問題,不會傷身的?!?/br> 姜煜點頭,“裝好?!?/br> 一旁的幾個姑娘頻頻看向姜煜,與小姐妹竊竊私語,互相推搡,有一個姑娘被推了出來,扭扭捏捏地走到姜煜身邊,小聲道,“公子,我們可以幫你挑選……” “不必,在下已經選好了?!?/br> “公子不如多買幾盒?女子都喜歡換著用的?!?/br> 姜煜一想也有道理,寧姒這幾日心情不美,換著用總能新鮮些,于是點點頭,“多謝姑娘了,在下的未婚妻和姑娘一般年紀,姑娘必定知道怎樣的口脂合她用?!?/br> 那姑娘驚呼,“未婚妻?”隨即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連忙找補,“好吧,這幾樣是最近很受歡迎的櫻桃色……”哪怕心情低落,也強撐著幫他挑選了。 這時又有客人進來,聲音還有些熟悉,“爍哥哥,你說好了給我買幾盒口脂,可不許耍賴!” 姜煜回頭一瞧,竟是寧婧。在她身邊充當錢袋子的公子,則是他的族弟姜爍。 看來寧婧是盯住謝姜沈楊這幾家不放了。 姜爍看見姜煜,連忙行禮,“三哥?!苯显谶@一輩的姜姓子弟中排行第三。 “四弟,看來你以后就不必喊我哥了?!?/br> 姜爍一頭霧水。 “寧大姑娘日后是我妻姐?!?/br> 姜爍本來也沒想著和寧婧成親,被姜煜這一點破,陡然尷尬起來,不動聲色地遠離了寧婧一步。 “三哥,你誤會了,我和寧大姑娘……” 姜煜笑著接道,“不是那種關系就好,寧大姑娘心悅楊世子,追得轟轟烈烈,想必一時半會兒也忘不了、放不下,哥哥怕你單相思啊?!?/br> “什么?”姜爍和楊鄲不是一個圈子的,因而也沒有聽說過此事,此時聽了姜煜說的,臉色頓時黑下來,不悅地看向寧婧。 寧婧暗恨姜煜每每壞她好事,面上賠著笑,“姜公子說笑呢?!?/br> “在下不愛說笑?!苯衔⑿χf,絲毫情面也不留。 看著姜煜似笑非笑的模樣,姜爍只覺得自己在這個一貫仰望著的堂兄面前丟盡了臉面,當即強笑道,“三哥,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沒處理,這就走了,三哥回見?!?/br> 說完便走,也不管寧婧了,寧婧想要上前拉住他,卻被姜爍一把甩開。 徒留寧婧孤零零立在脂粉鋪,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姜煜買好了口脂便要出去,卻被寧婧叫住,“姜公子,你為何一直不放過我!你還想要怎么樣?” 一旁的幾個姑娘紛紛驚奇地看過來。 “在下實話實說而已?!贝_實,寧婧是他妻姐是真,追求過楊鄲也是真。 姜煜抬腳走出了脂粉鋪子。 寧姒卻追了出來,喊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還在記恨那件事!” 姜煜笑容轉冷,“是又如何?!彼呓徊?,聲線森冷,低聲道,“在下記仇,你做過的事在下一輩子也不會忘,直到你死。在你死之前,都不會叫你好過?!?/br> 青天白日的,寧婧竟打了個哆嗦。 “你最在意的是婚事吧?在下會幫你好好留意的?!苯闲Φ糜卸Y,外人看起來,還以為兩人在友好地交談。 直到姜煜的馬車再也看不見蹤影,寧婧仍舊立在原地,無助又凄涼,她想說自己后悔了,想要祈求姜煜的原諒,可她又怕極了姜煜,也怕自己無論怎么求他,他也不會動容。 …… 因為謝華的事被捅了出去,謝沉為免坐實了謝華的罪名,家財分割改為五五,只說大房憫恤二房連番不幸,這才重分家財。 正值年關,族老齊聚謝家祠堂,共同見證這場家財分割儀式。 只是臨到謝清上來時,卻有人提出了異議,“二侄只有一個兒子,不巧又折了腿,不能做二房嗣子,按老祖宗的規矩,再多的家財也要充公的。為免麻煩,還是等二房有了嗣子之后再行分割吧?!?/br> 謝清一急,反駁道,“兒子總會有的!” 方才出聲的族老性子古板,搖搖頭說,“二侄,家財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旁人也拿不走,不如等嗣子有了著落再議?” 謝沉自然也不愿早早地將家財交給謝清,能多留幾年,便有幾年的收益,因而默認了族老的說法。 自此,謝清終于開始著急嗣子的事情,干看著那一大筆家財卻拿不到手里,焦急的心情可想而知。 姜煜等待的時機,終于出現了。 ☆、少年琴師 沒有謝林晚作內應, 姜煜只能遣人盯著謝府動靜, 如今謝清頻頻外出仿佛是一個動手的訊號。 先前帶回來的少年林雙城經過幾月的調養已經白凈了些, 與謝清越發相像。 謝清的鼻梁一側生有一顆小痣,姜煜便也給林雙城點了一顆,如今不僅眉眼像,連神韻也像, 謝清定能一眼注意到他。 隨后將林雙城送往一家醫館做學徒,只待謝清找上門來。 而謝林晚則在正月抵達了玉門,來不及洗凈滿身風沙,便徑直去面見姜淮。 這段時間正值休戰,姜淮才有閑見這個遠赴邊疆的侄女。 見了謝林晚滿面疲倦的模樣,姜淮面色古怪,“你怎么……你不知道么?”心道就算是做戲, 那也太像了些吧…… 一股怪異感涌上謝林晚心頭。 “姑父,寧哥哥他怎么樣?傷勢如何?”謝林晚有些心急, 連久別重逢的寒暄也省了。 姜淮帶著謝林晚到了寧澈的營帳,“晚晚, 你見了他就什么都知道了?!?/br> 謝林晚忐忑不安地掀了帳簾,卻見寧澈坐在案前,正凝神研究著一張圖紙,再瞧他, 面色紅潤,坐姿端正,哪里有一點受傷的模樣? “寧……哥哥?”謝林晚怔愣出聲。 寧澈還以為自己幻聽, 摸了摸耳朵繼續看圖紙。 謝林晚直接走進來,漸近的人影引起了寧澈的警覺,抬眼一瞧,當真是謝林晚! “晚晚?!”寧澈大驚,從座椅上起來,“你怎么來這里了?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眼前的一切都超乎謝林晚的預料。 “你的傷……好全了?” 寧澈撫了撫胸口,笑容干凈爽朗,“皮外傷而已,當時看著嚇人,其實沒事的,沒幾天就能起來活動了?!?/br> 寧澈見謝林晚面有疲色,動容地捉住她的手,“晚晚,你可是在擔心我?” 謝林晚咽下心中的疑惑,誠實地點頭,“是啊,擔心你,所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受傷了,聽見沒?” 寧澈乖乖應了,隨后兩人坐在一塊兒說起這幾個月發生的事。 而姜淮的心里則打起了鼓,謝林晚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有什么事漏掉了。 他大步走向書房,打開書信匣子翻來找去,末了找出一封信來,懊惱地拍了拍腦袋,“糟了,忘了把這封信寄出去了?!?/br> 寧澈傷勢不重,但姜淮想起前段時間沈家以受害者的模樣到處訴說寧家的不厚道,只為了挽回沈煙蘿的名聲,姜淮便借著寧澈這次受傷一事作文章,將他傷勢說得重些,好叫沈家的人閉嘴。 為免寧家人平白擔心,還另寫了一封信告知實情。 所以寧家應當收到了兩封信才是,一封是給外人看的,一封是給自己人看的。 而那封本該寄到寧家的信,現在正好端端地躺在他的匣子里。 一定是那時候事情太多,這才出了差錯。 姜淮連忙提筆寫信,將寧澈平安的消息帶給寧家,另外還在信里催了婚期,只是到底有些心虛。 姜淮回想著那封信上的措辭,譬如“正中心肺、血流如注、昏迷不醒”,頓時筆尖一抖,這張紙算是寫廢了。 只盼他的好親家知道了真相之后不要遷怒煜兒。 …… 正月初一,皇上親設宮宴,慶賀新年。 寧姒系上雪色披風,緩步走到衣冠鏡前,鏡中的少女雪膚烏發、眉目妍麗,不笑的時候也帶了三分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