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酒過三巡,老主簿便見姜煜臉上泛紅,狀似醉酒,于是吩咐小廝將姜煜送回屋里休息。 小廝將姜煜的手臂搭在肩上,一路架著他往后院走,到了屋前,小廝騰出一只手來推開門。 “哎,不用勞煩你了,奴家來就好?!币坏垒p柔女聲響起。 那小廝愣愣地抬起頭,見面前這位姑娘生得眉清目秀、曲線玲瓏,有些結舌,“你、你是哪位?怎么在大人的房間?” 女子柔柔笑著,“自然是姜大人叫奴家來的,不過姜大人此時不省人事,怕是不能為奴家說話了?!?/br> 小廝看了眼醉酒的姜煜,暫且信了女子的說辭,“那好吧……你來接著,好生點?!?/br> 女子輕笑一聲,正要伸手接過。 姜煜卻將她拂開,站直了身子整整衣袖。再瞧他,眉目清明,哪兒還有一點不省人事的模樣? “本是想借此少喝幾杯,沒想到看了一場好戲?!?/br> 隨即沖著暗處道,“青山,你就是這么幫我看著院子的?” 青山不知從哪兒出來的,半跪在姜煜面前,“屬下想著公子身邊沒有女子服侍,正好這女子找上門來,說愿意伺候公子……” 姜煜長身玉立,用失望的眼神看著青山,“這不是你自作主張的理由?!?/br> 青山抬頭,“公子!你難不成還要為了寧姑娘守身如玉不成?公子與寧姑娘一日不成親,便一日不碰別的女子?,公子,哪兒有男子守身的道理?” 姜煜喝了不少酒,雖不至于醉,卻有些飄忽,此時聽了青山的話,反而笑起來,“我們姒兒meimei已經及笄,很快就能成親了……阿煜哥哥等得起?!?/br> “公子!” “領罰去?!苯厦嫔系男θ葙咳幌?。 “……是?!?/br> 青山走后,姜煜再看向這名女子。 這女子就是那位被族親欺壓的孤女,姜煜回想起來,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我勸你自立,你就是這么自立的?自、薦、枕、席?” 他的語調慢悠悠的,帶著輕嘲,仿若一根根刺往人身上扎。 女子立馬跪伏在地,單薄的衣裙勾勒出窈窕的曲線,她抬眼瞧了一眼姜煜。 這位翩翩公子面上溫雅不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連低頭也不曾,只漫不經心地垂著眼。 她心里微涼,只覺得姜煜似乎并非看上去那般端方仁厚。她以為只要將身子給了他,憑他的君子作風,必會將她收納了,以后也可以去京城過好日子。 強壓下心頭的不妙預感,女子曲頸,柔順地回道,“奴家仰慕姜大人,自愿侍奉大人,并非自甘墮落?!?/br> “用不著,你走吧?!?/br> 姜煜淡淡說著,抬腳往屋里走。 女子急忙轉過來,膝行幾步,豁出臉皮一般說道,“姜大人!大人是男子,奴家是女兒家,又是完璧之身,怎么說,大人也不吃虧……” 姜煜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之語,“怎么不吃虧?虧大了。這是我給心愛之人留著的。不告而取謂之竊,是為賊,今日這情形,還能道一聲,‘yin、賊’?” 那女子咽下難堪,硬著頭皮說,“可,姜大人的心上人不在大人身邊吧,怎么會知道?大人只要點一下頭,奴家就好好侍奉大人,并且守口如瓶?!?/br> 聞言,姜煜微瞇起眼,用厭惡的目光掃過她,隨即吩咐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廝,“還不把這沒臉沒皮的請出去?” 女子終于消失在眼前,姜煜吐出一口氣來。 真把他給惡心壞了。 這時候的姜煜分外想念寧姒。 想要提筆給她寫信,又生生按捺住。 …… 九月九,姜煜跟著常玉鳴一道去登山。 在山腰迎面碰見一個中年男子,口中念著登高思親的詩句,見了二人后戛然而止,“兩位,三河縣可是在前頭?” 常玉鳴爽朗笑道,“是啊,你用走的,大概兩個時辰到。這位兄弟是做什么來的?” 男子毫不遮掩,拍拍肩上的包袱,“拿了任職文書,去三河縣做縣令!我是嶺南調過來的,這一路過來,可真折騰人?!?/br> 姜煜一聽這話,立馬彎眸笑道,“縣令伯伯,三河縣等你好久了!” 這男子大笑,對常玉鳴說,“這是令公子?不僅生得豐神俊秀,嘴也忒甜!” …… 這幾個月,寧姒也曾與寧澈沈煙蘿二人出去玩耍。 只是沈煙蘿不知怎的,對寧姒的態度竟有些冷淡下來。 寧澈瞧不出來,寧姒卻是個對情緒格外敏感的。 寧姒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沈煙蘿不喜,也不好直接問她,畢竟二人也不算相熟。 幾次之后,寧姒自己也覺察出來是哪里不對了。 寧澈帶著二位姑娘去首飾鋪子時,總想著哪樣的發簪可以襯得寧姒更好看;去點心鋪子時買的也多是寧姒喜歡吃的;去成衣鋪子時,目光也更多地落在寧姒身上。 “掌柜的,我meimei膚色白,你給她找一件最襯的。面料要最好的,尺寸不合可以定做……多少銀子?” “嘟嘟,你什么時候也給我買一盞魚形的玉冠啊,我想要阿煜那樣的?!?/br> “買這種糕點,聽說吃了不會發胖?!?/br> “……”諸如此類。 他并非不搭理沈煙蘿,只是話頭更多地圍繞著寧姒。 然而,分明他與沈煙蘿才是約見的主角,寧姒不過是陪襯。 時間一長,沈煙蘿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淡。 寧姒最開始沒有察覺到哪里不對,后來也覺得哥哥好像有些忽略了沈煙蘿,于是悄悄伸手扯了扯寧澈的衣袖。 寧澈愣了下,懂了,然后提醒自己要更多地與沈煙蘿說話。 當天回府后,寧姒又無奈又著急,“哥哥,要不下次你們約見,我就不去了,省得你總是忽略她?!?/br> 寧澈懊惱,“我沒有刻意忽略她,我只是走著走著、說著說著,就……忘了。好嘟嘟,你要是不去,就我和她兩個,多尷尬?!?/br> “不去?!睂庢ν郎弦慌?,“尷尬就尷尬,總會適應的。反正京城許多人家都知道你們在相看了,有沒有我這塊遮羞布都不要緊?!?/br> 寧澈戳了戳寧姒的胳膊。 寧姒不理,他又戳。 “好了好了,我想個法子?!睂庢ψ绷?,“可惜阿煜哥哥不在,否則我們可以四個人一起出去?!?/br> 寧澈也點頭,“阿煜最是周全,有他在一定不會搞得一團糟?!?/br> 寧姒倒想起另一個周全的人來,“哥哥你說,下次出去,我邀上晚晚jiejie一起怎么樣?聽說她和沈姑娘也是相熟的?!?/br> ☆、故地重逢 十月底, 皇上五十大壽, 舉國同慶, 暫歇五日宵禁。 勾欄瓦肆,歌舞不休,六街三市,通宵達旦。 朝中正四品以上大員以及王公貴族俱赴宮宴, 寧大學士攜常氏一早便出了府,寧澈也從京郊大營歸家。 今日約好了要一起游逛街市,寧姒正坐在梳妝鏡前打扮。鏡中之人雪膚烏發,眉眼妍麗,出落得稚氣漸褪,是越發漂亮了。 “嘟嘟meimei,你好了沒有?”寧澈叩了叩門。 “進來吧, 哥哥。我快了?!?/br> 寧澈推門進來,走到寧姒身后, 湊近了銅鏡,“夠好看了?!?/br> 寧姒瞧了眼寧澈身上穿著的玄色衣裳, 蹙著眉道,“哥哥,我們是夜間出門,哪怕燈火通明, 你也不能穿得黑漆漆的啊,沈姑娘看不見你怎么辦?” 寧澈低頭瞧了瞧自個兒,“哪里黑漆漆了, 你看這、這兒,都還繡著金線?!?/br> “去換一身顯眼的吧,哥哥。順便看一下表哥收拾得怎么樣了?!?/br> 寧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去換了一身衣裳。 等兄妹仨收拾妥當出門,謝林晚已經在府門口等著了。 寧姒提起裙擺小跑過去,“晚晚jiejie,你又來這么早,每次都勞你等著?!?/br> “不礙事,在家也閑著,不如來得早些?!?/br> 寧澈也道,“外頭寒涼,怎不進來等?” 謝林晚笑看他一眼,“還沒來得及進府呢,你們就出來了?!?/br> 隨即又問,“沈二姑娘呢?” 寧姒答,“我們先上馬車,去沈府接她?!?/br> 于是寧姒上了謝府的馬車,寧澈和常云兮在另一車。 上車后常云兮便問寧澈,“這是哪家的姑娘?容貌清雅、談吐有度,是個好的?!?/br> 寧澈瞥他一眼,“謝氏二房嫡出,待會不能輕慢了?!?/br> 常云兮揚眉笑道,“怎么會輕慢?這樣漂亮的jiejie稀罕都來不及!” 寧澈一聽,糾正他,“哪里是你jiejie?她才及笄不久,比你可要小上一歲?!?/br> 常云兮又笑,“還小我一歲?那便更好了?!?/br> “……”寧澈無言了一陣,好一會兒,終究忍不住問,“表弟,你這是,喜歡上她了?” “倒還談不上,只不過我好久沒有看到這么合心意的姑娘了?!?/br> “你年紀還小,先考上舉人再說?!?/br> “哎,你怎么跟我爹一個口氣???” …… 馬車在沈府停下。 等了一小會兒,沈煙蘿從側門走出來,一襲寶藍長裙,外罩雪色披風,妝容精致,顯然是精心打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