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庭霜描述了一下那三千頁課件慘案,說:“我感覺腦子里都塞爆了,真的不能再繼續往里面塞東西了,但如果你要我回想一下我腦子里有什么,我又什么都想不起來?!?/br> “什么都想不起來?”柏昌意加重了“什么”二字。 “……嗯?!蓖ニc頭。 柏昌意隨口問了一個概念。 庭霜想了一下,很快答上來了。 “欸?”他都沒想到自己能答上來,“我以為我什么都不記得了?!?/br> 柏昌意說:“你連問題都不提,怎么會有答案?” “原來是這樣啊……”庭霜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啊,我每次自己悶頭復習,都挺虛的,但是上了考場回答具體問題吧,又還行。哎,柏老板你說,我是不是境界太高了?就,虛懷若谷那種,其實知道很多,卻以為自己不知道?!?/br> 柏昌意:“你這叫沒有知識體系?!?/br> 庭霜:“……哦?!?/br> 柏昌意拿過庭霜的草稿本,畫知識樹:“你要弄清楚現在你學的東西處在你知識體系的哪個位置。同時你還要清楚,哪個位置是缺失的,哪個位置你已經掌握了,掌握到哪種程度?!?/br> 他一邊畫,一邊跟庭霜講,很快一棵枝葉繁茂的知識樹出現在紙張上。 這棵知識樹的某些末端枝葉無法再繼續往下延伸,那就是人類現在的知識邊界。 “你看,這是我的知識體系。你可以也試著這樣做,這樣你就知道自己掌握了什么,還欠缺什么,不會什么都想不起來?!?/br> “嗯我試試看……”庭霜點點頭,拿著柏昌意那張圖作參考,來畫自己的知識樹。 他畫了又擦,擦了又畫,猶猶豫豫,好半天才畫出一棵只有四根孤零零的分支的知識樹。 他看看自己這棵光禿禿的知識樹,再看看柏昌意那棵繁盛得驚人的知識樹,這么來回看了好幾遍,終于絕望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知識體系應該是什么樣的?!蓖ニ麄€人看起來都灰掉了,“……我好像只會考試?!?/br> 柏昌意想了想,在紙上寫下如“otion and ath nng”、“learning and adative systems”等二十個機器人領域的不同研究方向:“有感興趣的么?!?/br> 庭霜一行一行往下看,看到最后一行也沒有一個喜歡的,只好沮喪地搖頭。 柏昌意沉思了一陣,把人攬過來,吻了吻額頭,說:“走,我們出去玩?!?/br> “???”庭霜以為自己聽錯了,“出去玩?現在?” “嗯?!卑夭庹f,“現在?!?/br> “你是教授啊……”庭霜反應不過來,“哪有考期帶頭出去玩的……” 柏昌意揉了一把庭霜的頭發:“你都不喜歡,我還當什么教授?!?/br> 第六十章 前方 庭霜還是擔心考試:“可是我還沒復習好?!?/br> “那你現在學得進去么?!卑夭庹f。 庭霜搖了搖頭,也想開了:“行吧,反正也學不進去,出去玩吧,就當是減壓了……玩什么?” “你想玩什么?”柏昌意把重音放在“你”上。 庭霜想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br> 柏昌意說:“不知道就繼續想?!?/br> 庭霜說:“那……有什么備選項嗎?” 柏昌意笑說:“沒有?!?/br> 庭霜跨坐到柏昌意大腿上,不滿地揪柏昌意的領帶:“哎是你說帶我出去玩的,你連個備選項都沒有,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柏昌意把手放在庭霜的后腰上,說:“我負責‘帶你’,剩下的你來負責?!?/br> 庭霜說:“我不知道能玩什么……” 柏昌意說:“能不能是我該考慮的事。你只要考慮想不想?!?/br> 庭霜說:“什么都行?” 柏昌意說:“行不行再說?,F在,不考慮任何其他因素,你想玩什么?” 庭霜望了一陣天花板,突發奇想:“我想……飆車,不限速那種,誰都追不上我;踢足球,大殺四方,德國人也不是我的對手;出海航行,乘風破浪,跟鯊魚搏斗;組樂隊彈吉他唱歌,臺下萬人狂歡;穿上立體機動裝置在城市里飛來飛去砍巨人;黑了所有教授的電腦,竊取考——咳,剛說到哪兒了,哦,飛來飛去砍巨人……欸,最后這個飛來飛去砍巨人是不是太不現實了?” 柏昌意邊聽邊笑:“前幾個也不能算非?,F實?!?/br> 庭霜也覺得有點好笑:“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想著真去做……” 可沒想到柏昌意話鋒一轉:“不現實不代表不能做?!?/br> “可是……”庭霜想不出來要怎么做。 “我說了,能不能做,我來考慮?!卑夭馀呐耐ニ暮笸?,“換衣服出門,褲子穿短一點?!?/br> “那我穿短褲吧?!蓖ニ呎乙路厗?,“是因為要踢足球嗎?” 柏昌意勾唇:“是因為我想看?!?/br> 要是以前,庭霜聽了這話肯定要臉紅,但現在,因為柏昌意經常告訴他,他的身體有多美,所以他很自信地背對著柏昌意站直了,故意炫耀似的回頭看一眼自己的臀部和雙腿,特別驕傲地說:“好看吧?” 柏昌意忍不住一直笑:“嗯?!?/br> 庭霜套上一條薄荷綠短褲,對自己的身材滿意得不得了:“你說我這么好看,等會兒我們出去了,其他人看見我站在你旁邊,會不會想:哎這個糟老頭子還怪有錢的?!?/br> 他說完就往外跑,跟剛揭了瓦的小孩似的,生怕挨打。 “駕照?!卑夭庠诤竺嫣嵝?。 庭霜腳步一頓,轉身溜回來,在柏昌意臉上親一大口,賠笑:“駕照我放書房了……我去拿一下哈……你真帥?!?/br> 庭霜挺久沒開車了。他的駕照是高考完之后那個暑假考的,出柜之后就沒開過家里的車,來德國之后倒是考了試換了德國駕照,但是拿到德國駕照以后除了出去旅游租過一次車以外,也沒有再開過車。 取了駕照坐到副駕駛上,他問:“我們去哪兒?” 柏昌意說:“出城,找條不限速的高速?!?/br> 庭霜心跳快起來,既興奮又緊張:“咱們要上傳說中不限速的德國高速公路啦?” “也不是所有高速公路都不限速?!卑夭廪D頭看庭霜一眼,覺得他那激動樣特別可愛,“一部分?!?/br> 庭霜拿出手機:“我要建個飆車歌單,這樣才有感覺?!?/br> “要感覺?!卑夭庀肓艘幌?,打方向盤掉頭,“那先去租車公司吧?!?/br> 庭霜:“為什么???不是有車嗎?” 柏昌意笑了一下:“不一樣?!?/br> 到了租車公司,庭霜才知道是哪里不一樣。 柏昌意租了一輛特別sao的復古敞篷跑車。他現在當然早過了開這種車的年紀,但二十歲以前也免不了俗,經常開著敞篷車載著最火辣的女生(那時候他交的女朋友通常都是最火辣的女生)到處跑。 “你來開?!卑夭庾细瘪{駛座,“掉頭出城?!?/br> 庭霜往駕駛座椅背上一靠,手握上方向盤:“cao,過了幾年自己討生活的日子,一窮二白,膽小怕事,差點忘了小爺曾經也算半個富二代?!?/br> 那模樣又驕矜又痞氣,看得柏昌意好笑:“差不多就行了,開車?!?/br> 庭霜也笑起來:“其實我爸管得挺嚴的,沒讓我亂飆過車?!?/br> 掉完頭,斜陽正照著眼睛,庭霜戴上太陽鏡,正準備放歌,突然瞥見了車里的舊唱片。 “寶貝兒,你看一下是什么唱片?!彼麑Π夭庹f。 柏昌意看了一下:“《huntg high and low》,1985年的專輯。有《take on 》?!?/br> 庭霜:“來來來,就放這個?!?/br> 經典的前奏響起,車向城外駛去。 快要上高速的時候,遇上一個紅綠燈,庭霜停下車,在夏日的陽光下與柏昌意接吻。 綠燈了,后方傳來喇叭聲。 庭霜戀戀不舍地結束那個吻,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跟在他們后面的也是一臺敞篷車,司機也是個年輕氣盛的小伙,他向庭霜比了個中指。 庭霜本來還想說聲抱歉,一看對方那個態度,立馬回了個中指,語氣囂張地用有明顯語法錯誤的德語說:“你男朋友要是長這樣,你也控制不住自己?!?/br> 柏昌意:“……” 頭疼。 “開車的時候比侮辱性手勢是違法的?!钡韧ニ獑恿塑?,柏昌意才說。 庭霜很不平,就像他跟別的同學打了架,老師卻只批評他一個人一樣不平:“是他先豎中指的?!?/br> “我知道?!卑夭庹f,“但更好的解決方式是讓他支付四千歐罰金?!?/br> “……知道了?!蓖ニ÷暪緡伭艘痪?,“就知道教訓我?!?/br> 柏昌意淡淡說:“你男朋友長這樣,教訓你一下怎么了?” 庭霜一愣,馬上嘿嘿笑起來:“應該的,教訓我應該的。你長這樣,想干什么都行?!?/br> 車上了高速,庭霜一腳油門踩到底,時速一下飚上200公里。 疾風呼嘯,四周一片浮光掠影,世界只有前方。 只有前方。 專注。沉浸。心無雜念。 沒有陽光。沒有黑暗。 只有前方。 “柏昌意?!蓖ニ劬粗胺降墓?,沒頭沒腦地問,“你為什么要留在大學里當教授?!?/br> “其他的沒意思?!卑夭饪跉馄降?。 “你試過其他的?!蓖ニf。 “試過?!卑夭庹f。